他的話音剛落,一個女子的就在聲音在門外響起︰「果然是陸大英雄,恭喜你還活在人間。」張一新和二喜嚇了一跳,二喜連忙去腰間模槍,陸光強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說︰「隴小姐,請進!」隴玫春推開了門,應聲而入,後面跟著闞前前。看著他們果然走了進來,張一新說︰「你們是怎麼進來的?」陸光強說︰「多少高牆大院她們都能直進直出,不要說你這普通小院了。」看著隴玫春雖然多了幾分滄桑卻依然風采依舊,夕日生龍活虎,現在卻很虛弱的陸光強吃力地站了起來,向他拱了拱手,說︰「隴小姐,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我代表我們紅軍獨立團的戰士們,對你曾經的幫助表示衷心的感謝,並對你的高尚人格致以崇高的敬意!」隴玫春感動得熱淚盈眶,說︰「在我心中,我早就把自己當成一名紅軍了。」闞前前、張一新和二喜不由心里一愣,說︰「你也是紅軍?」陸光強說︰「是的,她為紅軍做了很多事情,很多別人做不到也想不到的事情!」闞前前拉著她的手興奮地說︰「姐姐,你怎麼不早說啊?」隴玫春說︰「我的身份,是滇東北鎮威彝三縣‘剿匪司令’的千金,是專門和共產黨紅軍作對的。」于是大家都明白了,張一新想不到自己這個弟媳居然是隴承堯的女兒,更沒想到她和她的父親居然有著截然不同的人生態度。感嘆之余,便連忙把老婆兒子都叫了進來,大家歡天喜地地共進晚餐,共敘家常,但想起壯烈犧牲了的張一來,大家的心情又都十分悲痛。
6碧雲山兩虎相斗
陸光強說︰「革命斗爭是殘酷的,我們主力部隊雖然轉移了,但根據當局的報道來看,他們目前並不樂觀,因為一路上除了要翻越氣候嚴酷、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雪山外,還要經過茫茫草海,但我相信,我們的隊伍一定能夠走出去,達到北上抗日,打擊侵略者,解放全中國的目的。可是,我們留下來的游擊部隊,情況就更糟糕了,光集中在貴州的國民黨軍就有十五六個師,還有地方民團和地主武裝以及各自為政各有幾十萬人馬的滇軍和湘軍,我們留在烏蒙山中的小部隊,失去了外援和上級黨組織的指揮,處境非常危險,我要盡快去尋找他們。」
隴玫春說︰「你傷勢太重了,現在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怎麼能去打仗?半年以來,烏蒙山中的確發生了許許多多的變故︰孫縣長去世了,張于夫被暗殺後他的部隊在他妹妹的帶領下投奔四川的紅軍了,阮俊臣的游擊隊很是活躍,打了很多勝仗,蔣介石的親信顧祝同和柳際明一個親自坐鎮指揮,一個親自帶兵圍剿,但都沒有得逞。」一听說孫縣長去世了,陸光強便激動了起來,問︰「孫雲妮呢?雲妮現在怎麼樣了?」隴玫春說︰「她很好,真的很好,你不要擔心,我會把你的情況轉告她的,也讓她不要太擔心你。」看看時間不早了,隴玫春說︰「我得走了,以後有什麼事情,就請我大哥轉吧。」然後就起身告辭。
送走隴玫春和闞前前,張一新激動地說︰「這世界,許多原本不可能的事情就是有可能,我做夢都沒想到,我弟弟的老婆竟然是隴承堯的女兒,更沒想到這個剿匪司令的千金,也居然會幫著我們紅軍。」陸光強在心里說︰「還有很多你更想不到的哩。」張小勇和張小虎听說嬸嬸是什麼司令的千金,又是幫紅軍的好人,都有些不太理解,在那里發呆。陸光強對二喜說︰「二喜,現在我能自己行動了,不需要人服侍了,你要趕快去鎮雄、畢節一帶,進入烏蒙山中,一是打探紅軍游擊隊的情況,二是聯絡我們被打散的弟兄們,然後繼續北上,尋找主力部隊,開赴抗日前線。」二喜有些為難,張一新的老婆說︰「二喜叔,你就放心去吧。」張一新說︰「去,我讓小虎跟你去!」張小虎听說要跟二喜叔出去執行任務,便興奮得兩眼放光。陸光強說︰「孩子還小,做地下工作很艱辛很危險,還是讓二喜一個人去算了。」張一新說︰「都十六歲了,是該出去鍛煉鍛煉了。」張小勇也嚷著要去,張一新說︰「你真的還小,就陪陸叔叔吧,陸叔叔雙槍無敵,你要學習陸叔叔,把槍法練好了,才能打鬼子!」張小勇模模揣在懷里的手槍,不再吵了。二喜說︰「好!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然後攙扶著陸光強,離開了張一新家,回他們租住的地方去了。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二喜就來到了張一新家門外,張一新已經帶著大兒子張小虎在等候了。初秋的晨風中,還沒有完全長大的張小虎打扮一新,背著一個小包袱,把槍藏在腰上,雙手叉腰,盡量做出一個勇士即將出征的悲壯模樣。二喜向他招了招手,張小虎便轉身看了父親一眼,然後朝二喜奔去,從此走上了革命生涯。張一新看著他們迎著初升的紅日漸漸地遠去,揮手,再揮手,沒想到張小虎這一別就是十三年,直到後來他當上了解放軍三野四兵團的特種兵干部,和一代槍魔闞前前一起,殺了王百川和隴承堯,父子才得相見。
二喜帶著張小虎,一路向東,漸漸地進入了鎮雄地界,開始打探紅軍游擊隊的行蹤,可是打听來打听去,老鄉們都說沒有見過游擊隊,只是有一支神出鬼沒的天兵天將,經常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專門懲辦那些貪官污吏、土豪劣紳和土匪惡霸,之後就不留痕跡地離去,安旅長和隴司令幾次派兵追查,不但沒有結果,追查的部隊卻屢遭襲擊,死傷無數,真是大快人心。見在鎮雄西面打探不出什麼,他們又繼續往東走。臨行時陸光強已經交代過了紅軍游擊隊的暗記和接頭暗語等,可是一路上,他們並沒有發現用兩根樹枝交叉的那種暗號。這天,他們漸漸地進入了鎮雄月復地,二喜又想起陸光強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在鎮雄有我們的一支小部隊,名叫烏蒙山紅軍游擊分隊,接頭暗語是‘十六勇士,鐵血烏蒙’。」二喜心里突然一驚,想︰「听說碧雲山莊有個‘碧雲十六騎’,只不知與烏蒙山紅軍游擊分隊有沒有聯系,先去探探再說。」于是帶著張小虎,打听好路線,直奔碧雲山莊而去。
來到碧雲山莊門外,二喜便對兩個站崗的哨兵說︰「去去去,叫你們莊主出來說話。」那兩個哨兵還以為他是什麼人物,不敢怠慢,連忙拿起電話使勁地搖,很快接通了。幾分鐘後,庚慶長穿著便衣帶著兩個人出來了。二喜只听說碧雲山莊的主人和‘碧雲十六騎’的頭兒是個女的,見出來了一個男人,心里很不耐煩,說︰「我是叫你們莊主出來說話,你出來做甚?你做得了主?」庚慶長一看這個人,就知道是刀尖上打滾的主,便冷笑道︰「二十多年了,還沒有人敢到碧雲山莊如此無理,兄弟你是第一人,我佩服你的勇氣,但要見我們山莊主人,要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二喜心想,老子以為你們是紅軍,是一家子,好意前來拜訪,誰知你卻是這個態度,肯定不是什麼好人,今天老子就先收拾收拾你。想著想著,便擄起袖子,上前一步說︰「好啊,老子半年多沒有跟人動手了,有本事你來啊。」其實在他看來,庚慶長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還真沒把他放在眼里。庚慶長說︰「好,我們就拳腳相見,但碧雲山莊有個規矩,除非是敵人主動來攻擊我們才進行防御,否則山莊周圍五里,是不能流血的,我們就點到為止,不要傷及性命,如果你贏了我,我們山莊主人自然會出來見你,如果你連我都打不過,那就請你自覺下山吧。」二喜是個爽快人,說了一聲「好」,抱了抱拳,便沖了上來。可是任他怎麼凶猛,就是沾不到庚慶長的邊,急得哇哇大叫,看得碧雲山莊的那幾個莊丁張嘴直樂。張小虎突然大叫︰「住手!」兩人一齊停了下來,雙雙跳出了圈子。二喜問︰「小虎,是你叫的麼?」張小虎說︰「二喜叔,我看出來了,你不是他對手,還是讓我上吧。」這下不光是二喜,包括庚慶長那幾個碧雲山莊的莊丁都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居然敢挑戰有著庚老虎之稱的庚慶長。庚慶長指著那幾個莊丁說︰「你還是小孩,我不跟你比武,其實我雖然不是這山莊的主人,卻是他們的頭,滇軍補充三團特務連連長庚慶長是也,有什麼事,盡管說便是。」張小虎一听他是什麼滇軍連長,並不是紅軍游擊隊,有些失望,說︰「我們來找你,就是為的比武。」那些莊丁哈哈大笑,庚慶長卻認真地說︰「好吧,我們就比一比,但不要太認真了。」說完,二人真的就在山莊門口比了起了。張小虎一出手,大家都吃了一驚,儼然一只小老虎,果然有幾下子,高興得二喜直豎大拇指,連連感嘆後生可畏。正在此時,肚子已經明顯地隆起的孫雲妮在龍賢非和幾名士兵的護送下從縣城回到了碧雲山莊,看見居然有人和庚慶長斗得難解難分,便停下來觀戰,待看清對方是一個十多歲的男孩,不由鼓起掌來,連聲叫好。轉眼五十招過去了,張小虎突然跳出了圈子,庚慶長問︰「不比了?」張小虎說︰「不比了,我現在還是打不過你。」
龍賢非連忙走了過來,打量著張小虎,豎起拇指說︰「小兄弟,功夫真棒,在哪里學的?」張小虎見是一個軍官,雖然看上去文質彬彬的,但眉眼中卻隱藏著幾分威嚴和精干,于是愣在那里不說話。庚慶長說︰「這是我們團長。」張小虎一听說是團長,連忙對二喜說︰「二喜叔,我們走球!」孫雲妮連忙上前說︰「小兄弟,既然來了,就請到莊中玩玩嘛。」二喜怕身份敗露走不月兌,一把拉起張小虎,陪著笑說︰「各位老總官爺,小的沖撞了,請高抬龍袖!」然後就想開溜。庚慶長攔住他說︰「你不是嚷著要見我家孫大小姐嗎?她已經來了,怎麼就要跑?」二喜看看風采照人的孫雲妮,說︰「你就是孫大小姐?」孫雲妮點點頭。二喜連忙說︰「久仰久仰,我還以為你是龍夫人哩,‘四大美女’之首,果然名不虛傳。孫大小姐大人大量,請不要跟小的計較。」庚慶長笑笑,說︰「龍夫人就是孫大小姐,孫大小姐就是龍夫人。」二喜「哦」了一聲,張小虎又對他說︰「二喜叔,我們趕快走吧。」孫雲妮很欣賞張小虎的功夫,認為自古英雄出少年,于是很難得地對他笑笑,說︰「小兄弟,既然來到了姐姐的家門口,怎麼不進去坐坐呢?進去吧,姐姐請你做客。」長這麼大,張小虎還沒有見過如此美麗如此動人的笑容。那天遇見嬸嬸隴玫春,他以為那已經是天下最漂亮的女子了,結果現在看了孫雲妮笑容,心里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震動!美女,這才是真正的美女!難怪傳說中她是鎮雄「四大美女」之首。孫雲妮見他呆在那里不說話,又嫣然笑道︰「怎麼?不相信姐姐麼?」就在那一瞬間,張小虎來不及思索,便低低地答應道︰「我相信姐姐。」一顆心幾乎要從胸膛里蹦了出來。
二喜見張小虎居然答應了她,連忙叫道︰「小虎,我們走!」不料張小虎卻說︰「二喜叔我們進去坐坐!」二喜想不到張小虎居然要往狼窩里闖,著急地說︰「你這小子怎麼不听話?還想不想當——著你叔叔說這種話?」他一著急,差點把「還想不想當紅軍」給說了出來。張小虎卻堅持說︰「二喜叔,我還是想進去坐坐!」二喜用力拽住張小虎,正要轉身離去,誰知孫雲妮卻也沖他笑了一下,說︰「孩子要玩就讓他玩嘛,如果你現在真的沒時間到山莊做客,以後隨時可以都來叫他。」看著她那****般燦爛,透著無邊純潔與善良的笑容,二喜呆了呆,說︰「好吧,就讓他在這里玩幾天吧,我先去辦事,回頭再來找他!」說完,二喜放開張小虎的手,轉身走了,張小虎叫了兩聲「二喜叔」,他都不回頭。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庚慶長點點頭,說︰「真是條漢子!」孫雲妮輕輕地嘆了口氣,招呼大伙說︰「進去吧。」于是一行人很有秩序地走進了山莊,張小虎就跟在她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