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委擴大會議後,劉復初來找阮俊臣談話。劉復初說︰「阮俊臣同志,當時以龍厚生和曾春鑒為代表的特委們主張甩掉你和歐陽崇庭同志所率領的部隊,我也犯了嚴重的錯誤呀!」阮俊臣說︰「政委,我理解你當時的處境,由于余澤鴻同志的犧牲,特委剛剛重建,你雖然是書記,卻沒有最後否決權。我也理解,一個領導人的絕對領導權,是在實際斗爭和工作實踐中建立起來的,要是現在還發生這樣的情況,我就會真有看法了。」劉復初說︰「說得好!從現在開始,只要我劉復初還在,川滇黔邊特委還在,這樣的情況是決不允許再次發生了。說實話,當時我真的沒有能力阻止他們。」兩人又討論了一些國際國內的斗爭形勢,劉復初又說︰「阮俊臣同志,為了擴大革命隊伍,加強貴州的武裝斗爭工作,我以特委的名義讓你率領原隊人馬重新回到貴州,回到烏蒙山區,與趙文海領導的游擊隊合並,組建貴州游擊支隊,因為你入黨時間長,又是特委委員,所以由你任政治委員,趙文海任司令員,你看看,有什麼意見和要求?」阮俊臣思考了一下,說︰「我絕對服從上級領導,但是想問,歐陽崇庭同志一直是我們支隊的政委,也是支隊的主心骨,他將怎麼安排?」劉復初說︰「歐陽崇庭現在是特委委員,應該留在特委工作,我想讓他擔任縱隊政治部主任,同時重點聯系你們。」阮俊臣想了想,然後鄭重地說︰「好吧,我執行。」劉復初又說︰「革命斗爭是殘酷而又復雜的,萬不得已的時候,你可以想方設法,利用各種方式和渠道打入敵人內部,保存實力,壯大力量……」
就這樣,阮俊臣以革命大局為重,拋開個人想法和恩怨,決定率隊回到貴州,回到黔西北,回到烏蒙山,去尋找趙文海部合隊,共同組建貴州游擊支隊,以完成特委交給的光榮任務。就在特委正式下達命令的當天,阮俊臣和姚顯廷等便集合隊伍,告別了特委和縱隊,告別了老政委歐陽崇庭,踏上了新的征途。歐陽崇庭站在一道小山崖下,看著那兩面鮮艷的紅旗,看著自己帶領著浴血奮戰了將近一年的部隊漸漸遠去,秋風中,他摘下那頂皺皺巴巴的紅軍帽,輕輕地揮舞著。走在隊伍最後面的阮俊臣回過頭來,也揮了揮手里的軍帽,然後又追趕部隊去了。
歐陽崇庭只覺得眼里酸酸的,兩滴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阮俊臣離開縱隊後,避開了敵人的追蹤,巧妙地將隊伍隱蔽地帶到大雪山中休整了七、八天。然而,由于敵軍在川滇黔邊駐守密集,游擊隊進入大雪山後,敵軍也在暗地偵察,秘密調動,順著川滇邊界,模進了大雪山。正當游擊隊休整完畢,準備出發時,又被敵人重重包圍了,並且形勢十分嚴峻,稍有麻痹,就有被敵吃掉的危險。
在這緊急情況下,為了保存久經奮戰,積蓄下來的寶貴力量,作為今後革命的基礎,阮俊臣便當機立斷,命黃仇和葉紹奎率領四大隊向黃塘、對坡方向突圍,這樣一來,阮俊臣身邊的部隊就基本全部暴露了。好在過去在追擊游擊隊的戰斗中,敵軍凡是抵近游擊隊的部隊一個個都吃了不少苦頭,所以現在的追擊只是為了執行上峰的命令,一個也不敢主動向前冒進,生怕再讓自己受損。但是,他們在游擊隊的前後左右,冷槍卻打得不少,埋伏隨處可見,弄得游擊隊活動非常困難。尤其是在川滇黔交界處的三岔河地段遭到川軍一個旅的重創後,整個部隊被壓縮在水田寨一帶,面臨著最艱難的境地。
此時此刻,阮俊臣實在是孤掌難鳴了。高風已經在一次執行任務時犧牲了,派出去與特委、縱隊和歐陽崇庭聯絡的人員遲遲不見歸來,姚顯廷等幾個重要的政工和軍事指揮人員又派去加強四大隊的領導了,身邊只有文元貴、康海平和黃于龍三人能夠獨擋一面。更重要的是部隊經過長期的連續戰斗,只剩下了五百余人,而且傷員很多,要突破敵人的層層封鎖,根本沒有多大希望;如果拼死一戰,也無法與趙文海聯系,更不要說共同完成特委交給的組建貴州游擊支隊的任務了。更加令人擔憂的是,面對數十倍于我之敵,部隊內部又有些騷動。
面對如此嚴峻形勢,阮俊臣陷入了苦想冥思。
就在這時候,游擊隊得力干將、原系川軍連長、跟著阮俊臣、康海平一道來黔西北鬧革命的、曾任過大隊長的二大隊副隊長闞世方,秘密地接待了一個人。這個人是川軍的一個旅部副官,闞世方以前在川軍中最要好的朋友。同時,川軍有個團長曾和他是同僚加好友,也多次來人聯系要拉他過去。那副官說︰「現在你們充其量只有五百人,而我們至少是三個師,在這重兵圍困的關鍵時刻,為了不被消滅,你只有一條路,帶著你的部隊過去,至少還可以做個營長團副,有那麼多同僚好友在,誰都不敢為難你。」闞世方考慮再三,認為為了保全實力,避免更大的犧牲,或許這是一條路。同時他也想,當時機成熟的時候,再拉他個把團過來。于是,他未經允許,就答應了那名副官朋友,說︰「那好,我就把手下的一百多個弟兄帶過去。」那副官說︰「好,我先行一步,回去為你安排安排。」那副官走後,闞世方就帶著二大隊一部分人去投川軍。
阮俊臣正在與文元貴、康海平和黃于龍一起研究制訂近期作戰和突圍計劃,突然接到報告︰「闞世方拉隊伍逃跑了!」阮俊臣大吃一驚,連忙派康海平和黃于龍前去追趕。康海平和黃于龍騎著戰馬,一直追到了分水嶺,才趕上闞世方的部隊。黃于龍攔住部隊的去路,大聲地說︰「游擊隊的弟兄們、英雄的紅軍戰士們,不要走了,再往前走就是背叛革命,就是投降敵人!」戰士們還以為是接受了新的行軍作戰任務,一听說是去投降敵人,都一齊停了下來,紛紛吼道︰「我們已經犧牲了那麼多弟兄,就算全拼光了也決不投降!」
康海平跳下馬來,對闞世方說︰「我的同志哥,你怎麼這麼糊涂,就算你真的過去了,又會有好下場嗎?」闞世方沉默了一會,說︰「我個人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我是為這些弟兄們著想,他們都還很年輕哪。」然後轉身來,面對大家,說︰「弟兄們,你們都是好樣的。听我口令︰立——正,向後——轉!」
康海平和黃于龍終于把闞世方說服了回來,但阮俊臣的心情卻更加沉重,更加復雜了。不能回避的現實和革命隊伍的生死存亡,把阮俊臣推到了風口浪尖。怎樣才能減少犧牲,怎樣才能保存實力,怎樣才能讓趙文海知道特委交給的新任務?一連串的問題,擺在阮峻臣的面前。有時見他雙手錘柱,有時又見他淚下如雨,晝夜不息……
天一天一天地變冷,轉眼嚴冬到了,天地間一片蕭索,敵人又抓緊了進攻,派出去的聯絡人員依然音訊全無,游擊隊已已經處于彈盡糧絕的境地了。正當阮俊臣極度焦慮的時候,庚慶長又化裝找到了游擊隊,給他們送來了重要文件和信息,阮俊臣驚喜交加。
根據庚慶長送來的文件和信息,阮俊臣他們了解到,此時日本帝國主義向中國加強了兵力運送,華北危急、平津危急、全國危急,人民正在高呼抗戰。自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紅軍5月5日發表了揮師東征的宣言後,受到了全國各界和愛國僑胞的熱烈擁護,同時在國民黨統治集團內和各派反蔣軍事勢力中,也產生了巨大影響,促進了反蔣抗日力量的發展,很多地方和國民黨的軍事單位先後同共產黨及其領導下的軍隊建立了不同形式的局部或地區性的統一戰線,來共同對付日本帝國主義的侵略。在這種形勢下,中共中央已經決定放棄「反蔣抗日」,實行「逼蔣抗日」,從而把全國抗日救亡運動推進了一個新的階段。
臨走之時,庚慶長透露說︰「烏蒙山紅軍游擊分隊隱蔽得相當好,還在繼續開展著各種革命活動,我所在的滇軍補充三團,是一支有著進步思想的部隊,雖然創建人原鎮雄縣長孫以方父女都相繼去世了,但部隊還在秉承著他們的思想和精神,堅決不與紅軍作戰,只要一聲令下,就能開赴抗日前線,雲南省主席龍雲,也向手下各部隊下達了命令,時刻準備出滇,抗擊日寇!」阮俊臣嘆了口氣,說︰「國難當頭,國難當頭呀!」
庚慶長走後,在長期的轉戰中疲憊不堪的柳際明,一來因為考慮滇軍、川軍各有用心,搞不好也會上他們的當;二來部屬怨言很多,紅軍游擊隊也不好惹,認為如若決一死戰,那將得不償失;三來由于抗日呼聲與同僚的影響,也不想再與游擊隊拼斗下去了。其實這位曾經的黃埔教官,雖然痛恨共產黨,但也不想當亡國奴,那股抗日救國的熱血同樣在他心里沸騰。于是,經過再三考慮,決定放阮俊臣一馬,主動通過四川瀘縣參議胡恆普的關系,表示願意與阮俊臣進行談判。
5為抗日統一戰線
二喜離開碧雲山莊後,張小虎帶著飛刀手槍和孫雲妮生前留下的書信,只身北上,去尋找紅軍首長和她的外公周素園老先生去了。
送走張小虎後,庚慶長和胡文昌通過各方面的打探,也漸漸探到了席大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