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叫圓舞,無論轉到哪一方,只要跳下去,你終究會得遇見我。
如果這是圓舞,為什麼到頭來,雙方經歷這許多不同的事與人卻沒有與原先的舞伴離場?
但是曾經共舞,是我畢生快樂。
摘自亦舒圓舞。
成都的天空,一向陰霾深邃,極少見到湛藍空闊的絢爛景象。書奴喜歡成都,但是討厭這里的天空,不似家鄉,一抬頭,就可以看見白雲如絮,藍空如船,明月如勾的絢麗風景。更要命的是,這里似乎常年下著雨,不大,小雨紛飛,輕柔的撒在成都人白皙俊美的臉龐上。更多人說,那是水霧,不是雨。對書奴而言,再小的霧都是水,再小的水都是雨。于是,在書奴腦海里,成都一年四季泛濫著雨季。
卻是在這樣的雨季里,上演了一個美麗傷愁的故事……。
窗外,細雨紛飛。清風吹動著白色的輕窗紗,書奴坐在暗紅的窗子下上妝,胭脂,口紅,遮瑕膏,白粉,摩絲,還有銀飾,以及桌子上林林總總的化妝品。每道工序,對化妝師而言,都是艱難的挑戰。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難以上妝的女孩,皮膚太粗糙,唇瓣太干燥,所以,當她走進化妝室的第一眼,化妝師就一口猜中了她的來歷,外省人。
「你是新娘子?」化妝師听書奴介紹了一下要求後,他大膽的假設道。
書奴羞赧的笑起來。「不是。」
化妝師有些錯愕,剛才他應該沒有听錯吧?這個女孩子對他說,要多漂亮就有多漂亮。既然她那麼誠摯的要求他將她塑造為一個無限漂亮的女生,那麼,她不是新娘子是什麼?只有新娘子,才會那麼嚴格的要求自己的容顏,畢竟,那是人生獨一無二的一次。值得奢侈一下。
書奴主動解釋道,「不是新娘,是伴娘。」
這回,化妝師就更加驚異了。伴娘通常情況下是映襯新娘的綠葉,按理說不該過分的打扮自己,以免搶了新娘的風頭。可是,這個女孩卻……
「你放心,新娘是天仙似的美人,沒有人能夠蓋過她。我只是不想令自己太難看而已。」
化妝師噓一口氣,原來如此。怪自己大驚小怪了。
懸疑的氣氛一解,兩人就像熟識已久的至交一樣相談甚歡。
「你放心,我一定將你塑造成一個最漂亮的伴娘。」
書奴答非所問道︰「本來,我想拒絕這個朋友的邀請,可是她執拗的認為,如果我不去,就是藐視她的幸福。」說這話的時候,書奴的神情特別黯淡,像藏著心事一般。
化妝師很認真的在听她講話,當她講到這兒的時候,他忍不住插話道︰「當伴娘好啊,下一個就輪到自己當新娘了。」
書奴的眉間閃過一抹稍縱即逝的苦笑。
兩個多鐘頭後,所有的化妝程序終于大功告成。書奴從椅子上站起來,她身材高挑,細瘦,若是有一張好臉,應是當模特的料。可是,上天就是這樣,他賦予你一種優勢,必然取走你的另一長處,使你永遠不可能十全十美。
書奴滿意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不得不嘆服化妝師的鬼斧神工的魔力。真的,經過兩個多鐘頭的修飾,她覺得自己是絕對王牌的美女。大眼楮,笑意迷人,紅嘴唇,性感不可方物,還有那張小巧的國字臉,也別有一番韻味。
「謝謝你。」書奴真誠的道謝。化妝師嘴角微微一揚,「這是我的本分。」
淅瀝的雨,濡濕了長長的,擴寬的街道。書奴從化妝室走出來,忘記了帶傘,只好提著長及足踝的裙擺小心翼翼的上街。恰好,有一計程車趕來,書奴趁勢鑽進車去,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要是不小心弄髒了裙擺,可就晦氣了。
「去哪?」司機問,多瞥了書奴幾眼。大概,他也錯把書奴當新娘子了。
「紅光怡夢。」書奴望著窗外,輕聲說了一聲。
「哪里?」司機詫異的問。不是他沒有听清楚,而是他不敢置信。紅光怡夢是年輕富人的豪宅,他們三流社會的人,一直把為他們服務當成畢生所求的志願。拉這些客人,小費應該不少,至少,他們絕對不會讓你差錢。因此,一張面值不小的人民幣,除去十幾元的油費,剩下的全是小費。這樣的生意,自然做得。
「紅光怡夢,就是新開盤的那棟濱水別墅區。」書奴重復了一遍,以為他不識得路,還詳細的說了一遍地址。
司機踩了油門,飛快奔去。
紅光怡夢。坐落在水濱河畔,面積廣闊,佔據近萬平方米,內設置高爾夫球場,武術館,中外合資圖書館,還有洋樓,中西合璧的建築,以及古今參詳的傳統精華似景觀小品。
書奴剛下車,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同時,也被自己一身的行頭羞得無地自容。
空前絕世的婚禮,自紅光怡夢壯闊的大門起,一直延伸到看不到盡頭的路端。一路是輝煌的彩燈,彩球,紅地毯,還有裝飾高檔的人工樹,名車,豪華的樂隊……。
書奴瞅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所有家當里面最體面的一件白色連身裙子,價值一百八十元。比起這些樂隊,比起這些雜役,真是沒有兩樣。
她羞低著頭,在一路人怪異的眼光下急急的朝前走去。有人竊竊私語,她聰慧的耳朵全部听了進來。
「這個女孩子,是新娘子嗎?」
「不會的啦,你看她穿得那麼寒磣,怎麼可能是秦韓陽要娶的人。」
「可是她打扮得那麼正式,不是新娘子是誰?」
「不會吧?」
書奴的心像被人蟲子蟄了一般難受。早就知道樂樂的這個老公是個青年才俊,英俊瀟灑,卓爾不凡,卻萬沒有想到竟是如此多金的主。早知這樣,她死也不答應當什麼伴娘,讓她出盡洋相。
在紅光怡夢里轉悠了大半個鐘頭,書奴總算找到了婚禮的正式地點,竟然是在水濱上。大船小船只只相接,鏈條將船只牢牢鎖住,婚禮就在正中央那艘曠世未見的大船上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