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衣上的檀香 11 蘊藉的心意

作者 ︰ 幽客

他的嘴唇是滾燙的,她像是一把被點燃的火落在柔軟的衾被上,單的冷意令她打了個寒顫,少女發上的長簪被取下,他捧起她散落的秀發,看著烏黑柔亮的發絲從指縫間一縷縷滑落,然後低頭吻她的長發,她感到他嘴唇的溫度越來越近,最後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陳瀟華顫抖起來,當他試圖解開她的衣衫時,她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卻配合著笨手笨腳地幫助他,一層羅衫自她的肩頭滑落,他將臉埋進她胸前的衣褶里,那是一片純貞芬芳的溫柔,他沉浸在模糊的黑暗中,留戀著,享受著,少女吸了一口氣,削肩不住地戰栗,她僵硬地挺起身子,可他卻狂亂地將她重新推倒在床上。

她感覺到他的雙手迫切地撕裂了她衣裳的前襟,陳瀟漱不知道該怎麼平息這種沖動,想要張口阻止,卻只是吐出了一些模糊難辨的字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隨著身上的束縛一一褪去,她緊張得難以自持,可同時也感到異常振奮,仿佛多年來自己那虛偽的端莊,死守的禮儀,此時此刻就像身上這些衣料一樣一層層被他剝落下來。無論是今夜的委身還是不久前的出嫁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她喜愛這為所欲為的樂趣和自由,她感到這才是真正屬于她的生命。

只是,當她徹徹底底地袒露在他面前時,少女還是羞得緊緊閉上了眼楮,她潔白的**在黑暗中泛著誘人的水玉之色,他突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帶著不熟練的溫柔覆身上去,吻住她的喉嚨,又順著下頷的曲線滑上去,吻她的嘴唇,他的腦海中閃現出她展顏微笑時嫣紅的唇色,以及喝酒時從不在碗邊留下痕跡的唇瓣。

他本是個壓抑的人,習慣將所有人拒之門外,可卻對她產生了敞開心扉的意願,而她從不排斥他,這讓他堅定地認為她應該走進他的生命,仿佛他們理應糾纏在一起,不僅是肢體,更是命運。

陳瀟華的身體仿佛散了架一般,她感到他們在緊密的貼合中漸漸融為了一體,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比起快樂,更像是一種欲罷不能的痛苦,她支離破碎地呼吸著,不停扭開臉想要抗拒,但又無能為力,好像無意間闖入了一處沒有退路,卻充滿危機的禁地,不知所措。

上顥在與她成親前雖然從未在意過她的過去,但此刻,這具純潔的,從未被人觸踫過的身體還是讓他興奮不已,他感到自己擁有的女子很完整,她幾乎是他活到現在得到過的最完整,最純粹的東西。

強烈的欣喜與激/情像火一樣燃燒著他,可多年的經歷告訴他,快樂是不會在他生命中持久的,他昏昏沉沉地預料到即將陷入的重重困境。

念及那些剝削他快樂的人和事,軍人的狂喜中猛然衍生出一種暴力**,他克制著自己,清楚地明白不能將這種**宣泄在她的身上,于是將臉埋在她的秀發里,喘/息著,轉而撕/咬,抓/握起床單來。

陳瀟華察覺到他異常的情緒,她的手指伸入他的黑發輕輕揉搓,胳膊溫柔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身體要比她想象中強壯很多,當他緊緊抱著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被他徹底容涵。

陳瀟華的意識漂浮起來,魂魄仿佛游離了軀體。

她看到了孩提時的自己,孤獨站在華麗的長廊盡頭,她想要提起裙子奔跑,卻被突然出現的嬤嬤訓斥了一頓,于是,強烈的沖動被壓回了內心深處,她雙手交疊在身前,端莊地細步而行,目光空洞又莊重地直視著前方。

而現在,那一切都消失了。

今夜,由少女到婦人的轉變徹底毀滅了她的過去,她感到激動又興奮,因為她終于完成了這一生最為瘋狂的叛逆。

陳瀟華胡亂地思索著,迷茫地半睜開眼楮,她逐漸在這場怪異的痛苦之中感到了一種升騰而起的歡愉,不由羞澀又膽怯地伸出手撫模起軍人赤/luo的肩膀和手臂,當她撫模到他的胸膛和背脊時,感覺到一條條結痂的傷疤,橫斜不依地掛在他身上,她不知道這些傷疤是從哪里來的,就像她不了解他的過去一樣。

當最初的叛逆勁頭過去,她振奮的情緒迅速低落下來,心情變得若有所失,繼而感到無助又脆弱,恍恍惚惚間,她覺得他是陌生的,而且無法反抗,所以當他再度吻上她的嘴唇時,她發出了一聲微弱的低泣,但沒有眼淚。

**************

第二天,當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的時候,天才蒙蒙亮。

上顥已經起床了,她模模糊糊地看見他穿戴整齊的身影在帳子里走動,少女翻了個身,她感到特別疲倦,伸出手拉好被子想要繼續美美地睡一覺。

可這時候,她突然發現了什麼,低頭往被窩里看了一眼,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了一套干淨的衣裳,少女騰地坐起身來,抱著被子,驚疑不定地看著前方。

「你醒了?」上顥轉過身見她那麼直挺挺地坐起來不由一驚,隨即便鎮定自若地走到床邊。

她發現他此時的目光又恢復了一貫的清醒和冷靜,與昨天晚上的樣子截然不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從他的神態上完全看不出昨夜他們曾是多麼親密,少女不禁驚惶又難過,仿佛被人欺騙了一樣。

「這條裙子不要了吧?」他的手里拿著一條裙子,那是她最喜歡的一條,襟邊上繡著純亮的湖藍色水紋,

「為什麼?」

「被我撕破了。」他英俊的面容上隱隱有一閃而過的窘迫。

陳瀟華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她目不轉楮地盯著這條裙子看,仿佛有什麼珍貴的東西隨著這條破裂的裙子一去不復返了。

他看著她的表情,只覺得她看上去很可憐,這為他滿足的感情蒙上了一層罪惡,仿佛打破她純潔的外殼是世間最誘人,也最不可饒恕的罪過。

他將裙子扔到床上,然後走到她跟前,在床邊坐下,軍人的神色很凝重,他低聲問道,「你是不是覺得……」

他想問‘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夠文雅?’‘是不是並不如你想象中那麼好?’或許最終會繞回到那個老問題——‘你是不是後悔了?’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嗎?」可她幾乎與他同時說起話來。

少女此時充滿期盼地望著他,其中還有濃濃的不安,他突然發現方才所有的擔憂都是不存在的,她依然像昨天那樣天真地愛著他,于是他傾過身去,將她的前額吻了吻,微笑道,「會的,一直會在一起的。」

*********

停留在軍營中的日子是他們之間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那天過後,她又恢復了有說有笑的模樣,陳瀟華的天性活潑又溫順,雖然貴為公主,可一離開皇宮便丟棄了那種端莊拘謹的做派,她見誰都是笑意盈盈的,開朗卻並無輕浮之態。

白天里,陳瀟華總是往木紗夫人那兒跑,她身為女子在軍營里洗漱多有不便,木紗夫人那兒倒成了個好去處,有時天色晚了,上顥便來接她,畢竟大漠上惡人良多,陳瀟華鮮艷的姿色著實不讓人放心。

不過,她自己倒是不甚在意,每天都興高采烈地挽著上顥蹦蹦跳跳,他也從不會管束她。

陳瀟華素來愛花草,她見大漠上風沙很大,少見綠洲,但紅柳花卻古城中十分常見。

于是,她靈機一動,向木紗夫人討要幾個舊玻璃瓶,盛些清水,摘下幾束紅柳花插在瓶子里,拿去點綴上顥的軍帳。上顥每天回帳子都會看見木案上多出了一束鮮花,不僅生機勃勃,而且還是甜美的粉紅色。

偶爾,他會問起她家人的情況來,畢竟兩人已經成親,他想自己應該去見一回她的家人,可每每提起這個話題,陳瀟華都驚惶不已,她又是搖手又是搖頭。

她希望他能永遠像愛一個普通少女一樣愛他,如果真實身份一旦暴露,他的心中多少會對她生出幾分芥蒂,于是陳瀟華便竭力拖延,騙他說她家人已經知曉此事,但她想再過個數把月,等老人氣消了再回去,上顥不想勉強她,便也只能作罷。

平日里,上顥時常外出練兵,有時回到帳子里也只是翻閱文書,處理些筆頭上的公事,他不愛說話,疲憊時便靠坐在椅子上,望著滿桌的案牘出神。

他在木案左邊的抽屜里收集了一些木塊,那都是軍中搭建比武高台時廢棄的木料,他閑來無事便拿著小刀將木塊雕刻成各種各樣的形狀,這細致的活計需要全神貫注,但並不費腦筋,因此對他而言是非常合適的休息方式,有助于集中精力,不為雜念困擾。

陳瀟華喜歡各式各樣的花朵,有時上顥會按照她畫的圖樣,將木塊刻出花朵的形狀送給她玩,他的手極穩,刻工頗好,她見了愛不釋手,有一回還天真地問他,「你為什麼非要從軍而不去當個木匠呢?」

婚後連日的相處令陳瀟華感到這年輕軍人比起丈夫更像個兄長。

他是一個對**很有節制的人,雖然新婚燕爾,卻並未沉迷于新鮮的姿色,很多時候他只是喜歡靜靜地看著她,看她一個人畫畫玩耍,或者讓她依偎著自己,听她說話唱歌。

陳瀟華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充實,可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她一樣。從前在皇宮中,她時常听管雜事的嬤嬤瞎嘮嗑,她們說男人和女人不一樣,一旦他們佔有了某個女人後,就會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提起褲子繼續尋找下一個目標。

雖然他們已經成親了,可陳瀟華還是感到一種強烈的不安,她雖然不相信上顥會是那種人,可他從沒對她表白過,而且她不太了解他,他的脾氣似乎總是箍著的,沒有真正在她面前展現。

「跟我說說你從前的事吧?」她笑盈盈地詢問他,他總是沉默地听她東拉西扯,卻只字不提自己的過去。

「從前的事情,」他鎖眉沉思了片刻,「沒什麼值得多說的。」

「怎麼會呢?你爹娘都是什麼樣的?有兄弟姐妹嗎?」陳瀟華循循善誘,可他的反應十分冷淡。

「從小,我和我爹還有哥哥住在一起,沒有別人。哦,對了,我還有個姑姑,多年前進宮當了皇後。」

「那你娘呢?」

「她早就過逝了,我沒見過她。」

「嗯,」少女局促不安地點點頭,她想引他說話,卻反而將氣氛給弄僵了,不過她還是洋溢起笑容繼續問道,「听說上氏一族人口眾多,你一定有不少親眷吧?」

「確實有,但我不認識他們,大家住得分散,三五年都未必相聚。」

「那……你是怎麼長大的?」

「怎麼長大的……」他重復了一遍,用疲憊的姿勢將手指伸入發間,聲音听上去低沉又單調,「從小我就在為上戰場做準備,十五歲時正式入伍,十七歲第一次出征,那以後就長年跟著軍隊南征北戰,一直持續到現在。」

「就這樣?」

「就這樣。」

「沒了?」

「沒了。」

少女無法掩飾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來,她仔細地觀察他的表情,捕捉他的目光,可他說這些話時就跟平常一樣冷漠,只是下頷繃得更緊了一些。上顥從未在她面前發過脾氣,她能感受到的好像只有‘冷淡’與‘更冷淡’的差別。

陳瀟華忽然問道,「上顥,你有害怕的東西嗎?」

「有。」

「是什麼?」

他怔了片晌,一時間竟然答不上來,某種虛無的東西飄蕩在他的腦海里,他說不出那是什麼,但它必然存在,俄而,他無奈地沖她一笑,「等我感到害怕的時候再告訴你吧。」

有一天半夜,她以為他睡熟了便偷偷模模地從床上爬下來,撩開厚厚的氈帳跑了出去。

軍營內一片寂靜,薄霧漂浮在一出出帳篷周圍,幾丈外的守夜將士挺立如槍,陳瀟華躡手躡腳地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抬起頭仰望起漫天大大小小,忽明忽滅的繁星來。

夜空中透出一片深沉的暗藍如緞子一樣向四面八方延伸,她望著無垠的蒼穹,忽然很想知道天的另一邊有什麼,那里是不是有一個可以滿足她所有幻想的世界?

少女痴痴地望了很久,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上顥正斜靠在帳篷外的木柱子上凝望著她,他的眼楮又黑又亮,瞳仁烏得發藍,看上去就像這夜空一樣深邃寧靜,只是她不知道他的內心是不是和他的眼神一樣安寧。

「天空好看嗎?」他微微笑,然後走到她跟前,展開手中的大氅為她披上。

「很好看,」她沖他羞羞答答地一笑,繼而又忐忑地問道,「你會怪我那麼晚偷偷跑出來嗎?這樣很沒規矩,我知道。」

「要規矩做什麼。」他為她裹好了衣裳,露出無所謂的表情。

「你真的不在意?」她疑惑地望著他,「還是心里在生我氣,嘴上不肯說?」

「我沒你想得那麼復雜。」他笑道。

「是嗎?可你,你從沒跟我說過,」她忽然感到一種傷感的東西涌到了咽喉處,白天時她明明很快樂,可到了夜里,她總會沒來由地滋生愁緒,而此時面對他竟是忍不住哽咽起來,「你看上去總是那麼嚴肅,那麼……疏離,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麼?」

「不知道……」她忽然捂住嘴哭了起來,陳瀟華感到悲傷,非常強烈的悲傷,她時常這樣,可卻弄不明白為什麼,而且這種悲傷來得快,去得也快,只消睡一覺,她立刻就能變回那個快樂得無法無天的少女。

他伸手模了模她的頭發,少女的長發在星光下像流光的黑緞子一樣漂亮,觸上去涼絲絲的,軍人低聲問道,「怎麼了?」

她不回答。

于是他將她抱了起來,走回氈帳,讓下了門簾,點上蠟燭,讓她坐在椅子上。

帳篷里暖融融的,而且沒有風,蠟燭的光芒朦朦朧朧,少女的影子投落在地上,拉得老長,她好像緩過來一些了,但仍有些傷懷。

他站在椅子前面,溫柔地撫模著她的腦袋,看她獨自抽抽噎噎個不停。

「你總是這樣看著我,一句話都不說,」她忽然抬起頭埋怨道,「難道看著我讓你覺得很享受嗎?」

他對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卻又露出困惑的神色來。

陳瀟華突然懊惱地將腦袋從他手邊挪開,再也憋不住了氣急道,「你喜歡我嗎上顥?你到底喜歡我嗎?從認識你到現在你從沒說過你喜歡我,好像你娶我是為了挽救我的清譽似的,雖然一直待我不錯,可我不知道你的心意啊。」

他先是吃了一驚,緊接著便用一種頗覺有趣的眼神瞧著她,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到底有什麼漏缺,不禁感到釋然又好笑。

「我是很喜歡你的,」他俯親吻她的額頭,「我從沒像喜歡你一樣喜歡過什麼人。」

她一愣,繼而馬上甜甜地笑了,像個得到糖果的小孩一樣,「真的嗎?」

「真的。」他說著吻了吻她的嘴唇,輕輕地像在吻一朵嬌柔的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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