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里,菲奧力將三只小龍送上了西大陸。
黃金龍王在森林邊緣降落,他們的身後是一望無際的荒野,草又高又硬,在風里搖曳,巨龍身體底下的小樹發出艱難的□□。艾瑪從菲奧力龐大的頭顱上從上往下望,覺得這里跟龍島也沒什麼區別。
「艾瑪,我們下去了!」雷文一把抓起幼崽在懷里摟著,往前一跳,踩著鱗片輕盈落下,頭發往上吹露出光潔的額頭,豎瞳充滿躍躍欲試的興奮。安利克拉休斯追著他們也跳下來,急著叫︰「雷文,你踩到爸爸的眼楮啦!」
菲奧力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噴氣吹得美少年飄上天,跟水柱一樣噴得他們上上下下的,艾瑪小爪子緊緊勾著雷文衣服哇哇尖叫,雷文抱緊她,左跳右跳下不來——他沒有翅膀,不能飛了!小黑龍氣得往下狂噴火,但跟黃金龍王小山一樣的身體比,那火苗小的可憐,燒到堅硬的淡金色鱗片上,連點灰都沒燎起來。
「爸爸,我也要上去玩!」安利克拉休斯扒拉著老爹的爪子,菲奧力瞥他一眼,爪子一彈,小黃金龍也上了天。「雷文,把艾瑪也給我抱抱呀!」
雷文把艾瑪往安利克拉休斯一扔,自己借著那點力道往前一跳,就掉到龍王的角上,然後沖下去咬菲奧力的腳趾頭。安利克拉休斯抱著艾瑪,快活地從爸爸的角上溜滑梯一樣溜下來,坐在巨龍的鼻子尖上,爬回來,對著菲奧力舌忝舌忝舌忝。
艾瑪也跟著舌忝舌忝,他們之前在海上過了好幾天,經常做這樣的游戲。菲奧力用爪子尖拎起兒子的後衣領,嚴肅地教訓說︰「安格斯,要記住你現在是人,不可以隨便舌忝舌忝啦,所以以後不可以這樣知道嗎?如果給別人看見,就會泄露你們非人的身份。」
「啊,對不起,粑粑,我會注意的。」安利克拉休斯乖巧地認錯,他被放到地上,懷里摟著艾瑪,雷文被一腳踢開。
黃金龍王慵懶地伏在他們面前,訓話道︰「東西都在嗎?」
雷文代表大家開始清點︰「戒指、雕塑、幻象徽章、艾瑪……都在!」
菲奧力︰「啊……我才不管你的寶貝呢,我想是安格斯收著你們偽裝人類的那些東西?都在嗎?兒子,那些武器、家族紋章、魔法卷軸、可以使用的金銀貨幣什麼的。」
安利克拉休斯舉手說︰「有的,爸爸,我有收著。」
「好,那麼我走了。」菲奧力低下頭,輕輕用鼻子分別踫了踫他們的臉頰,然後退離幾步,振翅飛走。狂風拔地而起,三只小龍被吹得睜不開眼楮,回過神來頭發都亂了。
「啊,我的鱗片!」雷文心疼地抱頭,幾枚鱗片掉在地上,他背身狂奔去追。換鱗期風一大就好容易被吹禿頭什麼的好悲催!
安利克拉休斯摟緊艾瑪保護她,叮囑姑娘說︰「艾瑪,爪子勾著我的衣服哦,我們去追雷文。」
等他們追上雷文,三只小龍已經跑進了森林里。到處是參天大樹,看不見日光,雷文蹲著撿鱗片,有只毛皮斑斕的魔獸從樹叢後跳出來,正朝他齜牙低聲咆哮,露出威脅的意思。雷文不屑地看了他一眼,猛然一聲暴吼,龍威四溢,那可憐的魔獸被嚇得夾著尾巴轉身就逃。
安利克拉休斯走過來,聞了聞,責怪說︰「雷文,不要嚇人家啊,那是它的地盤,你干嘛把它趕走。」
雷文挺起胸膛︰「在巨龍的足跡下,沒有任何卑微的野獸能立足的地方!」潛台詞是敢跟老子搶地盤的都咬死!艾瑪跳下來,細聲細氣地喵喵說︰「雷文,我們只是路過而已,你搶地盤來也沒有用啊。」
安利克拉休斯︰「爸爸說很大的森林里會有強大的魔獸,小龍如果實力不夠,反而會被它們當做獵物。雷文,我們要小心點,人類世界好多危險的。」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雷文不高興地說。「現在我們要往哪里走呢?」
安利克拉休斯模出精靈給的地圖,嚴肅地攤開說︰「我們要找去人類城鎮的路,我們要在那里隱居,掙錢養大艾瑪。」
雷文︰「這點我們討論過了,我不同意,安格斯,每一顆寶石都是巨龍的,沒有任何東西能讓我把哪怕是一粒金砂交給人類。」
「沒有關系。」安利克拉休斯說︰「我們可以掙錢。」
雷文︰「掙進來的也都是巨龍的!決不允許花出一點!」
艾瑪︰「但是雷文,不花錢,我們沒法在人類世界生活下去呀。」
雷文嗤之以鼻︰「那是因為不夠強!才會妥協用財寶換來東西!」小龍的腦子里沒有買賣這個概念,對他來說,拿錢來買東西是完全無法理解的。房子可以現挖洞,吃飯的話遍地都是獵物呀!錢、錢都是巨龍的!誰也別想從巨龍的爪子里偷走金子!
安利克拉休斯也沒法理解,但他比雷文看得開得多。「雷文,我們是要隱藏身份,不花錢在人類世界生活,會很容易被懷疑吧。」他說︰「我們也跟矮人和精靈交易,用原礦石和鱗片換來漂亮的石頭和魔法裝備,現在只是提早鍛煉一下嘛。」
雷文︰「……」他不甘心地撇著嘴,黑眼楮在幻象徽章的作用下呈現出人類的瞳孔,真正的黑如墨玉。頭發垂在肩上,好像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毫毛都沒有了活力,沮喪得不行。
「巨龍、巨龍的金子……」黑發美少年掙扎著做最後一次努力。
安利克拉休斯︰「雷文,偉大的巨龍無所不能,我們會掙大錢的。」金發少年走前幾步,將手放在發小的肩上,猶如傳道般堅定地向他闡述信念,安慰他。「來,艾瑪給你抱抱。「
艾瑪︰「……喵~」她如實地發揮了寵物的職責。
雷文半抱著艾瑪,讓她可以趴在自己肩膀上,然後跟安利克拉休斯頭貼頭擠在一起,看地圖。
安利克拉休斯︰「我們要隱居,要去森林旁邊的小城鎮,樹多山多獵物多,躲起來肯定很方便!」
雷文︰「我想去這里。」他手指從森林的點往上劃,一直沿著海岸邊劃到一座名為翡麗安的城市。
艾瑪知道這里。這是號稱自由之都的港口城市,繁華富有,還是人類帝國異族人口最多的地方。幼崽詫異的看雷文,難道這二貨還知道什麼叫做「大隱隱于市」?
安利克拉休斯︰「……因為這里錢多嗎?」
雷文理直氣壯地說︰「難道我們不是要掙大錢養艾瑪嗎?」
姑娘頓時覺得自己的膝蓋上射滿了箭!你自己想去錢多的地方,為什麼要扯上我!她伸出爪子撓了撓雷文。「沒關系啦,雷文,去哪里都可以的。」
黑發美少年看了她一眼,舌忝舌忝她的眼楮。趁艾瑪炸了一身毛,用爪子使勁抹臉的時候,雷文嚴肅地對安利克拉休斯說︰「安格斯,我想去看看人類的拍賣會。我們不是听說了很多亡靈族的物品流落到拍賣會的故事嗎?作為毫無畏懼的巨龍,怎麼可以縮著尾巴躲起來!就算要避開他們也要偵察敵情!我們抓兔子的時候,也要知道兔子洞在哪里啊!」
安利克拉休斯想了想,覺得雷文說得對,他也是偉大的、勇敢的、最強的巨龍呀!于是有點動搖。「不過,在翡麗安的話,會不會不容易瞞住身份啊。」
雷文很有信心︰「我學人類學得可像了!安格斯,艾瑪可是大貴族家里的寵物,在沒有錢的小地方里養肯定更惹人注意啦!」
小黃金龍被說服了,贊同說︰「那我們就去看一看吧。」
雷文堅定目的說︰「我們要在那里掙大錢!」小黑龍其實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他守護著一個秘密,艾瑪也許再也不能變成人。
也許、也許在人類最繁華的城市,在故事里都是刷神秘寶貝的地點的拍賣會里,幼崽能有機會實現自己的希望呢?
他抱著艾瑪,又高興地舌忝舌忝她。姑娘喵的跳起來,沖雷文嚷嚷︰「雷文不可以舌忝啦!好多毛!不舒服!人是不會舌忝毛的!」
雷文︰「我們說好私下可以舌忝舌忝的啊!」
艾瑪︰「可是會舌忝掉毛啊!你都不會不舒服嗎!」
雷文︰「才沒有呢!根本就沒有舌忝掉你的毛!」
艾瑪︰「那你把嘴巴張開。」
雷文︰「……」小黑龍脆弱的心靈受傷了,不高興地重申︰「反正艾瑪答應過我,沒人在的時候可以舌忝舌忝。」他一邊說一邊把嘴里的毛都吞下去了。
艾瑪姑娘十分糾結,親,這是為了你好啊!舌忝爪子多髒啊!舌忝毛多難受啊!還能不能愉快地一起旅行了!都答應給你抱抱了啊!要被勒死也沒說過一句話啊!
安利克拉休斯把艾瑪抱過來,對著她看來看去,然後高興地對雷文說︰「雷文,可以舌忝鼻子嘛。」他對艾瑪的正臉來了個親熱的示範,一道溫熱的觸感從嘴巴一直竄到鼻尖,姑娘炸毛了!就不能不舌忝嗎你們這兩個二貨!小白貓惡狠狠地給金發美少年來了一記,翻身跳到地上,喵喵大叫︰「不許舌忝!私下也不許舌忝!掉毛不高興!」
雷文瞪起眼楮︰「艾瑪說話不算話!艾瑪是壞孩子!」
艾瑪弓著背,表示堅定的決心︰「就是壞孩子!就是說話不算話!不給舌忝!」
三只小龍圍著地圖打打鬧鬧,把羊皮紙都揉皺了,幼崽被按在最底下好好蹭了個夠,安利克拉休斯才拉著雷文清理戰局︰「我們要走啦,在這里耽誤好久了,也沒找到地方吃飯。」他們重新坐好,討論該怎麼走出森林。雷文拍胸脯表示︰「我會分辨方向了,我來帶你們走!」
精靈蘭卡斯特教過他們怎麼根據太陽辨別方向。但這里都是遮天蔽日的大樹,陽光根本漏不進來。雷文和安利克拉休斯抱著艾瑪噌噌爬上了高高的樹稍。小黃金龍首先模了模肚子,用饑餓程度感覺這是一天中的什麼時候。
「艾瑪,你的人類一日三餐的習慣好有用啊,數時間真方便。」他由衷地贊美、幼崽。
艾瑪︰「……」好丟臉!她把臉塞在爪子里,不想搭理他們。
雷文一本正經地站在樹尖尖上看向太陽。一秒兩秒三秒,小黑龍瞳孔劇縮,突然轉身撲向他們,大喊︰「安格斯注意!有敵襲!」
他們從一百多米的高處掉落。枝葉茂密,無數樹枝隨著下墜之勢斷裂,安利克拉休斯厲聲說︰風刃!
透明的利刃呼嘯而至,把樹枝削裂,狂風驟起,他們下方的草皮樹根隨著氣流震動,沒有陷阱。三只小龍平安落在地上,雷文咆哮起來,擋在他們面前,火焰在口中熊熊燃燒。「你們快走!有敵人襲擊我們!我看不見了!」虧他嘴里含著火球還能說話。
安利克拉休斯大驚︰「雷文,我帶你一起走!我們變龍飛起來他們趕不上我們的!」
艾瑪的爪子都抓進雷文衣領里,挺起身體看他的眼楮。「你怎麼了?你沒事吧?你眼楮怎麼就看不見了?敵人在哪里?!」她豎起耳朵,左右張望,覺得森林里一片靜寂。自從雷文放龍威嚇走了那頭魔獸,這里就一直什麼動靜也沒有。龍的本能告訴她,沒有東西接近過這里。
安利克拉休斯也感覺到了,猶豫地說著︰「雷文,我怎麼覺得什麼也沒有?」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警惕著,手放在雷文肩膀上,試圖給他施放治愈魔法。雷文眨眨眼,一串眼淚從他漂亮凌厲的桃花眼里涌出來,小龍抱著艾瑪跳起來,勃然大怒。
「絕對有敵人!這是褻瀆!這是侮辱!該死的敵人!竟敢褻瀆偉大的黑龍的驕傲!」
他一邊擦眼淚一邊哇哇到處噴火,試圖把那個陰險的陷害巨龍的人渣挖出來燒成灰燼,安利克拉休斯趕緊按住他,不讓他跑到自己的魔法防御圈外面去,擔憂地問︰「雷文,你剛剛怎麼中了埋伏的?」
雷文暴躁地左右看,死摟著艾瑪,怕她被襲擊︰「我看太陽!一直看!然後、然後一片藍藍的!然後發黑!我眼楮好痛!」他還不放心,索性把幼崽塞到衣服里面,一邊掉眼淚一邊叮囑她︰「艾瑪,你不要出來,我要把那個偷襲我的混蛋撕成碎片!巨龍對這種小小的傷害才不會放在眼里!」那樣子凶悍的要命,又莫名其妙的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安利克拉休斯立刻嚴肅起來,召喚風元素幫著雷文一起找敵人,狂風到處翻土拔樹,將他們周圍一片片往外清空︰「雷文,你退後,我用魔法把他找出來!這個敵人我都感覺不到!好厲害!」他也跟著低頭叮囑幼崽︰「艾瑪你乖乖的別動,我們保護你!」
艾瑪︰「……你們快停下啊啊啊啊啊!」
我去這才不是什麼敵襲啊親!你只是直視太陽看到瞎而已啊!你們這群二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