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自己不能動彈後,那個咬東西的聲音更加得意地響著。而且我感覺到,那聲音正慢慢接近我。我背對著它,連轉個身都不能。李宏波這死人,半趴在床上。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他在床里面,我在床外面。若是有事兒,也是我先有事兒。
莫名其妙地,我就想起了音音講的那個故事。那個被發現少了一個後來躺在坑里的人,他的喉嚨就被什麼東西咬穿了。
人在面對不可知的東西,並且在毫無反抗能力的情況下,恐懼來的猶甚,這遠比什麼直接見鬼要強烈的多。
我懷疑下一刻,我的喉嚨就會被撕破一個口子,然後血從那兒汩汩流出來。別管我是不是不能流血,即便是流血的,喉嚨被撕破,也會死的飛快。
那咬東西的咯咯聲,離我越來越近,聲音一下一下的,每響一下,似乎都是離我近了一分。我應該是快死了吧?
二十年間的事兒如同放電影一樣在我腦海中快速地閃過,然後就是一片空白。我能感覺到一個冰冷的呼吸,已經貼近我的後脛。我至死也看不到,那東西是什麼。
我的手腕處,猛然一下灼熱。
整個屋里,閃現出一片淡淡的藍光。
只閃了一下,就快速熄滅,周圍又是一片黑暗。
我突然身上一松,感覺到自己能動了。直接從床上跳起來。借著外面透過來的一點光,我看見一個矮矮的身影,一下子掠到門外不見了。
李宏波在我之後跳下床。門關著,鎖卻已經打開了。
我兩個拉開門追出屋外,那個矮矮的身影消失不見了。
退回屋里關上門打開燈,李宏波驚駭地望著我︰「我被鬼壓床了,屋門鎖什麼時候開的?那東西躥出去後屋門怎麼還關著?」
我哪里知道。一是屋門鎖被打開不可思議,因為從里面反鎖死,只能從里面打開,在外面有鑰匙也做不到。二是那東西匆忙出去,屋門卻關著,它穿門而過了?
我和李宏波面面相覷。外面響起了很輕的敲門聲。我兩個吃了一驚。沒等我兩個做出反應,門被推開了。吳總從外面走進來,他看一圈屋里問︰「听到那聲音了?」
我和李宏波同時點著頭。
「看見那東西了吧?是什麼?」吳總接著問。
我和李宏波兩個人又一起搖頭。我說︰「沒有,被鬼壓床了,根本就動彈不得,若不是及時活動過來,弄不好會丟了小命。」
吳總說小勤講那東西只嚇唬人,並沒有真的害人,小勤每次都要很長時間才能活動起來,每次都嚇出一身的冷汗。
我半舉起帶著貓牙手鐲的手,搖搖頭說︰「這次不同,那東西的嘴,都已經湊到我後脖後脛了。若不是這貓牙手鐲,真不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吳總看著我的貓牙手鐲,意外地道︰「那東西怕這個?你這個什麼材料做的?哪里來的?還有沒有?」
我一一回答吳總︰「應該是怕。但這貓牙手鐲,只有這一個,全世界也只有這一個。」
吳總沉吟了一下,說這東西可以給她女兒戴,他出錢買。要多少錢叫我開個價。
吳總此時無良奸商的本性顯現出來了,雖然話說的滿氣派,但一來,我是他手底下打工的,二來這手鐲是貓牙做的,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他琢磨著就因為這兩點,我也不能漫天要價。
我搖搖頭,挺為難地說︰「吳總,這東西我不能賣。別人也不一定能戴得了。」
吳總不信,淡淡地說︰「不賣就不賣,借我家小勤戴兩天,這樣她安全些,我也放心。」
吳總說著伸出手來。我沒法拒絕,把貓牙手鐲摘下來遞給了他。
吳總接了貓牙手鐲,放心地轉身出門︰「這里辛苦你兩個了,下次那東西再來,最好能捉住它。」
我和李宏波再次面面相覷,沒了貓牙手鐲,不知道我倆還能靠什麼,拼體力嗎?我現在身手倒是靈活多了,李宏波本身就會兩下子。可這對于能穿門而過的那東西來說,又算得什麼。
吳總走後,我過去關上門。仔細查看屋里,看看能不能找到點兒線索,大概判斷出來那東西是什麼。
這麼一找,我才看見,在屋子的角落里,扔著半截東西,還流著血,我這次沒有沖動,差點兒驚叫出聲,連忙退後了去。不光是因為有血,我要離血遠點,還因為那東西,我看到了,突然覺得很心寒……
那一截東西,細細的,粉女敕粉女敕的,如果不是還在流血,搞不好我會以為是小半截圓柱形的玉石呢。
但其實不是,我眼神不錯,雖然離的不算近,但是我仍一眼看出來了,那是小半截小孩的手指。因為還能看見一點小孩手指的指甲……
那個東西大半夜的在這屋里啃小孩的手指?我們听到的那種咯吱咯吱的聲音就是那東西咀嚼小孩手指骨的聲音吧?
李宏波也是認出了這是什麼東西,他張嘴驚呼道︰「我了個親娘……」說到這,李宏波就說不下去了,捂著嘴一副想吐的樣子。
我此時反倒冷靜下來了,我問李宏波︰「你說,鬼吃東西嗎?」
李宏波現在有些緊張,他拿出手機砸了砸自己腦袋,說道︰「我覺得鬼本來就是虛無的,又不是實體,它吃了東西裝哪兒去?」
我追問李宏波︰「按你說的,吃東西的一定是實體的,你說這屋的門是怎麼打開的,那東西怎麼進來的?又是怎麼出去的?」
李宏波答不上來,我也答不上來。
李宏波看了一眼門外,壓低聲音說︰「狗日的吳總,我現在擔心的是,那東西再來,我兩個怎麼辦?什麼好東西都是他女兒他女兒,我兩個的安全就不重要嗎?」
我苦笑了下說︰「至少在他眼里,咱倆沒有他的吳小勤重要。」
李宏波煩悶的搖搖頭道︰「那你說那小半截,那個東西怎麼辦?要不要報警?」
李宏波話落,門無風自開,這是那種暗鎖的門,只要關上,不可能被風吹開的。
我和李宏波面面相覷。
我一轉頭卻又呆住了,剛才明明就在牆角落里的那半截小孩的手指,卻沒了。李宏波順著我的目光看去,也呆住了。
我們倆對視一眼,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無奈之下,我倆重新鎖上門,仍然從里面鎖死。一夜未敢睡。到天亮了終于頂不住困,睡著了。
吃早飯時被吳總叫醒。我和李宏波慌忙起來洗涮,挺不好意思。我們這待遇夠可以的,吃飯都是吳總親自叫。
吳總跟在我們後面,欲言又止。我兩個只顧著忙活,也沒顧得著問吳總什麼事兒。
吃飯時吳總問到︰「劉文飛,你那個貓牙手鐲……」
我停住吃飯堅決地說︰「貓牙手鐲不賣,你收好,過了這事兒一定還給我。吳總我說話直,其它都好商量,這貓牙手鐲,是別人送的,我沒理由賣掉。」
吳總訕訕地笑︰「不是賣不賣的事兒,關鍵是現在找不到了。」
我忽地站起來︰「找不到了?怎麼就找不到了?你昨夜里拿走放哪兒了?它還能自己跑了?」
吳小勤低聲說︰「我爸昨夜里給我了,我起床時還戴在手上,就是洗臉刷牙時拿下來放桌子上,回頭就不見了。」
我明白吳總為什麼會親自叫我倆吃飯了。他肯定以為,我或者李宏波趁便拿了去。所以就去問我們情況。結果到那兒一敲門我倆都還睡著。想問我們見沒見著貓牙手鐲,又不好問出來。
我不相信︰「你家房子就這麼大,好好找找總能找到,是不是放錯地方了。」
吳小勤說已經找好一陣子了,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
這就怪了,貓牙手鐲哪里去了?一大早上的丟了。
吳總說這個慢慢找,總能找到。讓我倆盡快查清那東西的來歷,想辦法解決了。酬勞上絕不會虧待我兩個,他願意比原來多出一倍的價錢。
關鍵是原來出多少,吳總都沒說。
我說請吳總放心,我兩個一定仔仔細細地查找原因。
我會說我要仔仔細細地找我的貓牙手鐲嗎?
吳總仍就去公司上班。我和李宏波兩個,等吳總一走就開始在他別墅里忙活。吳總的別墅兩層,客廳和樓梯還有二層的部分過道,都對外開有窗戶。這些窗戶不是房間的,晚上睡覺時並不關上。我認為這些,不是那東西進來的關鍵。因為那東西進出,就需要開門。
不需要開門,為什麼我們住的吳小勤房間的門鎖還是被打開了?
我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兒。不由說道︰「我明白了,明白了。」
李宏波問我明白什麼了。
我說那東西進出房間,根本不需要開鎖。就像它走時一樣,可以穿門而過。
李宏波苦笑著搖頭說︰「我們從里面上死的鎖,它都打開了,何必多此一舉呢?」
我解釋說︰「不是多此一舉,那東西進出不需開門,但它吃那東西要帶進屋里來,不開門就不行。這里門窗封閉都很好。它想把吃的那小東西塞進來都辦不到。所以它得開門帶進來。這次貓牙手鐲發光,驚嚇到了它。它走時來不及開門,就把吃半截的扔下了。」
李宏波臉色變了變說︰「鬼吃活物,這得多厲害的鬼啊。」
我也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回答道︰「不知道,相當厲害吧。」
李宏波問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我心說鬼才知道怎麼辦,走一步說一步唄。怎麼能想辦法查到那東西的來歷就好辦得多。可那東西來無影去無蹤的,我們怎麼查。
我和李宏波出了吳總家的別墅,在小區里隨便溜。我想問題的時候,不能躺那兒或坐那兒,一定要不停地走,走著大腦思維才能更活躍。
路上踫見保安,都面帶微笑地打招呼叫我兩個隊長。
我和李宏波雖然昨夜被鬼壓床了,還很危險,但是千百個貓魂的場面都經歷過,也就沒當回事。
這一听有人喊我們隊長,我和李宏波都暗爽不已,李宏波更是爽的滿臉笑容,跟國家領導人檢閱部隊似的朝那些保安招手。
這才是個屁都不算的保安副隊長,想想那些當領導的感覺更他媽爽。
我在溜中想出一條計策,對李宏波說︰「那東西似乎是每天晚上都來小勤的屋里吃東西,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如果我們兩個在它到來時保持清醒不被它震住,而是可以動彈,我們只要一路跟蹤就能找出點蛛絲馬跡來。」
李宏波說屁話,你這說了等于沒說,一大片都是辦不到的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