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總的房間里,有淡淡的香火味兒和聲音很低的佛教音樂。然後在床頭一邊,有專門一個櫃子,上面供著觀世音菩薩。音樂是電子的,一刻也不停地輕輕響著。只不過聲音很小很小。香火是真實的,只有兩三根,散發著淡淡地香火味兒。
見過信佛拜佛的,但把佛拜到臥室里來的,還真不多。吳總見我望著那尊菩薩,解釋道︰「從靈山寺請來的,很多年了,一直都供奉著。」
我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別的房間里鬧翻天,吳總這房間里卻很安靜。原來他這屋里,供著一尊開過光的觀音菩薩,而且一直供了很多年。鬼魂之類,當然不敢輕易接近。
我對吳總說了這個情況。老板娘連忙對著菩薩作揖,嘴里說著感謝菩薩保佑。
吳總見我這麼說,大概也想著是這個理兒,就說今天再去請一尊菩薩過來,擺小勤屋里供著。
我們經理的辦事效率,那也夠高的。我們剛吃過早飯,拆水池的人就到了。
三個正壯年男人,一個三十多歲,兩個四十來歲。帶的家伙齊全。吳總,我和李宏波三個人帶他們到地方,跟他們說假山不要動,只把這個水池拆掉,再往下挖深一點兒。
那三十多歲的漢子說沒問題,這活兒小事兒一樁。然後談妥價錢,把水池里的水放掉,把噴泉的電停掉,叮叮 就開始作業。
要說人家這破壞力,還真不小,不大工夫,一個小水池就被他們砸得面目全非。然後連撬帶扒,瓷磚和混凝土就被一大塊一大塊剝落下來,堆放到一邊。用鏟子把底部稍微往一處一攏,就開始朝下挖土。
李宏波站在一邊,兩手張著,瞪著兩眼,不知道這家伙來個什麼勁兒。然後可能這還不足以表達他此刻的心情,指手劃卻地說︰「輕點兒,輕點兒,底下有東西。」
正挖著土的那漢子停住手,望著吳總說︰「下面有什麼東西?別挖壞了。」
吳總說也沒什麼,風水之物。
其實水池底有什麼,誰也不知道。我們只是猜想,這水池下面必定有東西。李宏波這貨,還沒挖出來就先說了出來。吳總不好回答,只好說是風水之物。
三個人中,一個人往外清理混凝土碎塊,兩個人挖土。這兩個人听說下面埋有風水之物,下手就小心起來。干活的都知道,有些人家很重視這個。
兩個人從兩頭往中間挖,挖到兩人挨邊時其中一個人跳出來,剩下一個人。挖了沒幾下,叮地一聲響。這人停下手,把鏟子放一邊,用手扒拉了兩下土露出一個碗來。
吳總叫那人輕點兒。我說我來吧。
我跳下去,把那碗拿開,下面也是一個碗,兩個碗是扣在一起的。下面那個碗里,放著一個雞蛋,雞蛋上畫著一張人臉。雞蛋下面已經爛了,但還沒有完全裂開。除了雞蛋,還有一根指骨,一點兒香頭,幾片沒燒完的黃紙。
吳總見狀臉色一沉。叫那幾個人再挨著挖一遍,看還有沒有別的東西。
那三人詫異地看了吳總一眼,只是答應著沒說別的什麼。心里肯定在想,你自己放的風水之物還有沒有自己心里沒數嗎?
我拿了那東西,出了坑走回別墅里去。吳總問這是什麼東西?
我哪里知道,不過看起來,像我們農村小孩子沒事兒做的不倒翁,在雞蛋上畫個夸張的笑臉。然後在細的那一頭打個小孔,往里面放上沙子,放地上怎麼捺都捺不倒。
可這個明顯不是。只是在雞蛋上畫了個笑臉,而且下面,還故意磕破一點兒。那指骨香頭以及黃紙,明顯是加持什麼邪門東西的。
我按著自己的猜想對吳總說,這是一個邪物,被下了詛咒。這東西有邪性,會攪得家里不寧。
吳總皺著眉頭說︰「怪了,這東西挖出來,也沒什麼,就幾樣破爛玩意兒,怎麼著一到晚上鬧騰起來,就那麼厲害呢?」
我對吳總說,因為上面有水,有水就有了靈性。真正厲害的,是加在雞蛋上面的詛咒,雞蛋本身並不厲害。所以埋在水下,就能鬧得天翻地覆,挖出來暴露在陽光下,也就這麼回事兒。
吳總點點頭,陰了臉說︰「那幾個民工,也忒大膽了,作惡做到我頭上來了。」
然後吳總就打電話給我們經理,叫他把上次那幾個修水池的人找出來。
經理在那邊說什麼我听不清楚,好像是有些為難。吳總這邊說︰「你有沒有他們其中的人的電話號碼,還有你在哪兒找的?我安排人去找。」
經理大概說了下。吳總說好了,我知道了。
然後吳總又撥了一個號碼,也不避諱我們,接通後說道︰「大鳥,我是吳總,你到老地方等我,安排你個事兒。」
然後吳總掛了電話,叫我把碗里東西處理一下,他就先開車出去了。老板娘和吳小勤也湊過來看。吳小勤問這是什麼?就是昨夜里發出可怕笑聲的那東西?
我說是啊。你看畫在雞蛋上的這張嘴咧得,像不像在瘋狂地笑?
吳小勤點頭說像,像,特別像。真稀奇,這東西怎麼一到晚上就活了呢。
我心說不止是晚上,你大白天不也听見它在水池里撲腃了嗎?
老板娘看著碗里東西,直念阿彌陀佛,說天殺的壞良心啊,好好的詛咒我們家。
我對老板娘說,吳總叫我把這東西處理了,我把它弄到外面去。
然後和李宏波兩個人,拿了這東西就往外走。李宏波問我怎麼懂這麼多。怪不得在貓魂那事上表現就不一般,原來是個懂行的,叫我什麼時候教教他。
我說屁,我也是瞎蒙的。
李宏波問這東西打算怎麼處理。
我說這簡單,找個沒蓋的下水道,扔了。
說完覺得不妥,得打電話問問老煙鬼。電話打通,老煙鬼說他不方便接電話,叫我等一會兒,然後就掛了電話。
你大爺的,擺譜。李宏波問我老煙鬼怎麼說,我說老家伙掛了電話,他真不管我們,我倆真就沒轍。把這東西扔了,撤吧。李宏波當我說著玩兒。出了吳總的別墅小區沒走多遠,就看見路上一個陰井里插著幾根樹枝,上面沒蓋。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那兩個破碗連同里面的東西,一起丟了進去。
李宏波有些擔憂地問︰「你真扔下水道啊?這麼弄是不是太草率了,有些邪物不是隨便弄的,听人說那是各有各講究的。你這麼隨便一扔,這古怪東西不會繼續活著吧。這要再活起來,加上還有個小鬼,要是哪天一起來,咱倆可就不趕趟兒了。」
我說沒辦法,老煙鬼那老東西擺譜,咱倆指定沒招,見好就收吧,裝也裝不下去。
正說著我手機響了,老煙鬼打來的。他問我什麼事兒。我說沒事兒了,你忙吧。
老煙鬼說他剛才真有事兒,還特別大的事兒,說不準到時還需要我幫忙,叫我有事兒只管說,我的事兒就是他的事兒。
我才把這邊水池的事兒給他講了講,說我們老板叫我處理我就把它扔下水道里了,沒什麼不妥吧。
老煙鬼聲音馬上拔高八度說︰「什麼?你扔下水道里了?」
我說對呀,有什麼不妥嗎?
老煙鬼嘿嘿笑著說,好,太好了。
我听著別扭,這要夸我扔的好,太不像了。扔個東西進下水道值得這麼夸嗎?我怎麼听著有點兒像,我要壞大事了,他卻在那里幸災樂禍。
我問老煙鬼,到底妥不妥,要壞了事兒我可找你。
老煙鬼說妥,妥妥的。我巴不得你來找我。
見這家伙又要鬼扯,該問的事兒我也都問過了。就掛了他電話。然後對李宏波說,好了,沒事兒,老煙鬼都說沒事兒了。
話是這麼說,我這心里,老是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折騰一宿,我和李宏波也困了。就回吳總別墅里休息。下午兩點,吳總從外面打來電話,叫我到小區門口等他,他一會兒就回來。我拉上李宏波一起去。
李宏波說吳總親息開車接咱們,想想會是什麼事兒?
我說不知道,也想不出來,對想不出來的事兒,我不願意多想,白白浪費腦細胞。
我們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少不得又被門口幾個保安恭維一番。然後吳總的車過來,一邊開到門前一邊打喇叭。當班保安連門把小區門打開。我和李宏波走過去上了吳總的車。吳總並不進小區,車子在門前調了個頭,朝外開去,留下那保安在那兒眼紅地看著我們,車子調頭的時候听見那保安嘴里不干不淨地說著什麼。大概意思是說這倆狗日的得混了,馬屁精。
吳總的車子左拐右拐,也不知道拐了幾個彎,拐上一條山路,走了一會兒柏油路就不見了,是最原始的土路。路邊上停著一輛面包車,車邊站著四年輕人,見吳總的車過來,都垂手站在一邊沖車里點著頭。
吳總按了下喇叭,從他們身邊開過,又轉過一個彎,在一處雜草叢生的平地上停了下來。這平地另一邊的下面,就是陡些的山坡,雖然稱不上什麼懸崖,下面的山溝也不是很深。可是要掉下去,也絕對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我們下了車往前走沒幾步,看見一片壓倒的草上,放倒著一個人。手腳還被人用繩子捆了起來。一邊上坐著一個人,頭上扎個小辮子,戴著個墨鏡,嘴里嚼著一根草,嘴里還哼哼著什麼鳥歌。
小辮子見吳總帶我們過來,連忙站起來,叫了一聲吳總,然後指著地上那人說道︰「人我找到了,也問過了,往水池下面放碗的人,就是這家伙。另外的人根本不知情。我把他帶過來,等您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