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兩滴,都是血。很快地,血如三月的小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整個小樹林里,一片沙沙沙地響。血腥之氣,排山倒海般朝我涌過來。
我心中一股沖動,騰地升起。張嘴接著那天空落下來的血,貪婪地吮吸著。那一滴一滴的,不夠解饞,我又去尋地上的,可惜那血,一落到地上,便溶入泥土里不見了。
我完全忽略了,正常情況下,血不是水,是沒這麼容易溶入泥土的。
我又去看樹上,干上也沒有。然後我看向了李宏波。
李宏波的頭上,身上,全是粘稠的血,積得多了,又順著衣襟慢慢滴下來。
我如獲至寶。面朝著李宏波,我感覺到我兩眼放光。
李宏波警惕地看著我,問我怎麼了。
我知道是這濃重的血腥味刺激了我,心底升騰的這種嗜血的**,幾乎不受我的控制。我努力控制著自己想要沖上去把李宏波撕吃了的念頭,對李宏波說︰「快跑,離我遠些。」
李宏波猶豫了一下,沒有立即動作。我無法形容我當時的情形,那就是明知道李宏波是我的兄弟,我還忍不住想要撕吃了他,像吃掉一個雞腿那樣。而且明明知道,我會害死他。在這下著血的冷冽的小樹林里,我額頭上直冒汗。
吃掉李宏波的念頭,越來越強。我大吼一聲,腳下已經有了動作。
李宏波突然一指我身後。我本能地猛回過頭去。四五個光 小孩子,渾身是血地朝我和李宏波奔過來。這些孩子的身後,是一具一具的骨頭架子。有幾十個,它們如同活的一般,朝著我們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在那些骨頭架子後面,我看到了那個墨鏡男,他在的地方不下血,一身干淨,臉上帶著悠然的笑。嘴里還叼著一根煙。
我心里一緊又一松。直接朝著那幾個光 孩子撲過去。
我和李宏波的處境很危險。但因為有了這幾個光 孩子,我不再在李宏波身上糾結掙扎,毫不猶豫地朝這幾個孩子撲過去。
我認定了,他們不可能是真正的人。
我要的就是喝血,必須喝血。
我沖過去的時候,還不忘叫李宏波跑。我是無可救藥了,不喝到血就會崩潰。
不用回頭,我也能感覺到,李宏波沒有跑。他和我一道,朝著這幾個光 孩子和骷髏人沖過來。骷髏人後面的墨鏡男,露出了一個冰冷的嘲笑。
這幾個光 孩子到了我們跟前,突然分開,有的飛起來,有的趴下去。趴下來去抱我的腿,飛起來的張嘴朝我耳朵上咬過來。因為我跑在李宏波前面,有三個圍住了我,兩個沖向李宏波。
我一偏頭閃閃過上面那兩個小東西,狠狠一腳把趴下來抱我腿的那個倒霉孩子踢飛。
然後我伸手,抓住飛在頭頂的一個光 孩子的胳膊朝下一拉,一口就咬了上去。我沒有咬到血,像咬在一個氣球上。看著被我咬到光 孩子詭異地一笑,對著我的手腕張開了滿是利牙的嘴巴。
我趕緊松口,一胳膊掄了過去,這光 孩子一口咬在我胳膊上,竟然再也不松嘴。那個被我踢飛的倒霉孩子,撞到一棵樹上彈了一彈,又朝著我下盤飛來。
另一個飛著的孩子,已咬在我耳朵上。我不敢把他摔出去,只怕我一用力,我半邊耳朵就得掉下來。對咬我胳膊的那個,我看準方向,側身朝旁邊一棍小樹上撞過去,樹太小了, 嚓一下就折了。
那個光 孩子,只叫了一聲,並沒有松開我。下面那個孩子,已經抱住了我的腿,沒命地在啃。無論我怎麼打擊,都是死活不松口的主兒。
我看見我的血,順著他們的嘴角流下來。傷的重了,我也會流血。
我發瘋般扭著身子,被他們咬到的地方糾心地疼。後面的骷髏人也已經圍上來。它們沒有動手,而是張開了嘴。我拖著身上這三個光 孩子,一邊轉動身子想把他們甩開去,一邊張嘴咬我能咬到的地方。可是他們身上沒有血。
我看一眼李宏波,心頭一涼,李宏波被幾個骷髏人圍著,身上血肉模糊,很多地方,都已經露出了骨頭。而他整個人都不會動了。只是被一群骷髏擠著,沒有倒下去。李宏波死了嗎?
幾個骷髏把我架了起來,我的身上,已經感覺不到痛。很多張嘴,在撕扯我身上的肉。我也要死了吧。有血,汩汩地流淌。多少年沒流過的血,可以一次性流完了。
我眼前黑了起來,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我覺得我不該死的,那個老太太,不是和我共用一個身體嗎?她不是挺厲害的嗎?
不知過了多久,我听到身邊有嘩嘩的水聲。還有我自己,好像也坐在水里。我第一時間,想到了血水池。用我的血,造了一個血水池,把我扔在了這里。
其實也不想想,我自己能有多少血。
我睜開眼楮。光線很暗。遠處有很強的亮光。我正在一個山洞里,人工修建的。**底下,是水泥地。這個山洞有三米寬,兩米高,成拱形。水從洞的深處流出來,流向外面。
我坐在山洞的水泥地面上,水很淺,就在**底下流著。看看我身上,還有肉,手被捆著,腳也被捆著。還好,我還沒有變成一具骷髏。
我卻高興不起來,李宏波沒了。我認識不久卻一起經歷過這麼多事情的兄弟。不管我還能不能出去,他的死是無可挽回的了。我嘆了口氣,倚在洞壁上,這里面很冷。大夏天的,洞里的水卻很冰涼。
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溝里,我不能耆望誰來救我,除了李宏波,沒人知道我來了這兒,也沒有人,在用不到我時還能想到我。
我的眼淚,為李宏波而流。可以說他的死,我有一半的責任。不是我,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摻與到這件事情里面來。
正當我心灰意冷,萬念俱灰的時候,我听見一個聲音傳過來︰「劉文飛?」
我猛地一直身子,這聲音不是李宏波是誰。
我望過去,李宏波在比我更里面的地方,和我一樣,捆了雙手雙腳。靠著洞壁坐在水里。雖然光線很暗,但還能看得見。李宏波並不是一具骷髏。他的身上,該是肉的地方也還是肉。和我一樣,衣服都沒有破。
我一時很迷糊。弄不明白昏迷之前的那場打斗是怎麼一回事兒。我叫了一聲李宏波。他答應一聲,問我們怎麼到這地方來的?
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一醒過來就是這樣了。
李宏波這會兒又懷疑起我來,問我︰「你真是劉文飛嗎?」
我晃了晃身子,說︰「都這樣了,誰還來冒交充我們這倒霉催的?」
李宏波說︰「我親眼看到你,被吃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
我心里一動,對李宏波說︰「我也是,我看到你血肉模糊,好多地方都露出了骨頭。所以看見你在這兒渾身好好的,也很意外。」
李宏波想了一會說︰「我們看到的,是幻覺。就像小樹林里,不可能下血雨。指定是幻覺。」
我點點頭,認同李宏波的看法。現在最主要的是,我們被墨鏡男困在了這兒,不知道他下一步會怎麼做。我們怎麼樣才能逃出去?
李宏波試著往我這邊挪了挪︰「墨鏡男既然當時沒要了我們的命,估計也不想真要我們死,把我們一直困著的可能性很大。我想著他的目標,主要是吳總。」
李宏波試了一下能動,便在水里打著滾,一點兒一點兒朝我這邊挪過來。
我也學著他的樣,連滾帶爬地朝他那邊挪動。因為我兩個,本身離得也不太遠,沒用多久,就挨到一塊兒了。李宏波叫我轉過身來,他用牙去解我胳膊上的繩子。
我有些擔心地說︰「恐怕就算解開繩子,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墨鏡男把我倆放心地丟在這兒,肯定是心中有數的。」
李宏波停下嘴里的活兒,說道︰「不管他這麼多,先解開繩子看看再說,有機會就跑,沒機會再說沒機會的事兒,只要讓我跑出去,非毀了他這苗圃不可。」
李宏波這家伙,就有這個優點。他不看那麼遠。就看眼前,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做不成拉倒,總比什麼都不做強。所以他很少沒有信心。
我胳膊上的結,是死結。但也沒那麼難解。一會兒之後,我胳膊上繩子就松了。我活動了一下手,三下五除二,就解開了李宏波胳膊上的繩子。
然後我們各自解自己腳脖上的繩子。我們解開之後,還沒有來人。我兩個伸展一下腿腳,站起來朝洞口模過去。
洞口那里,往下一低,是一個大水池。二十米外,有一個水閘。現在水閘是朝上提起來的,水池里沒有蓄水。所以前面是水閘,兩面都是陡直的水泥牆壁。後面就是這山洞。我兩個又不是超人,沒可能不憑借工具爬到這個高高的池子外面去。
我們朝著水池上面張望,上沿著還露著半截竹梯子在那,供人上下用的,可是我們卻是望塵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