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靜得連樹葉的沙沙聲都一清二楚。
房間里的蘇彤,因為興奮,遲遲睡不著,于是起來喝了點小酒,她向來是一杯即醉的酒量,只希望能因醉酒快點入睡。
只是奇怪的是,一杯下肚,她並未全醉,只是腦袋暈乎乎的,身子也軟得很。
她站起身來,想要吹滅蠟燭上chuang,卻迷迷糊糊間看到窗外有黑影掠過,于是拉開窗戶,想要看得更清些,卻遠遠的,竟看到了清王。
蘇彤一愣,隨即狂喜。
難道是清王來看她了?
她急急的出了房門,朝院子里那道黑影跑去,因為走得急,到那人跟前站定時,連帶紅撲撲的,發髻也有些散亂。
「王爺?」她痴痴的喚了一聲,媚眼如絲。
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細細打量了她一眼,壓低嗓音道,「小姐?你怎麼了?喝醉了嗎?」
「我沒醉。」蘇彤咬住殷桃小口,痴痴看著他,「王爺是來看我的嗎?」
那人似搖了搖頭,無奈道,「小姐,你真的喝醉了。」說完便作勢要走。
蘇彤卻一下子從身後抱住他,低低道,「別走。」
她用面頰蹭了蹭那人的後背,急急道,「過了明日我就是你的娘子了,王爺……你愛我嗎?」
鼓足勇氣說出口,蘇彤面上一片緋紅。
她嬌羞的松開他,沒等那人回答,已經送上自己的紅唇道,「王爺,彤兒愛你!十歲那年,彤兒便已經深深愛上你了!」
說罷,不由分說的將唇貼上男人輕顫的身子,手指探入他的衣襟,模著他胸口的心跳,痴痴含糊不清的低笑,「王爺的心,跳得那樣快,一定也是愛彤兒的,對不對?」
清晰的听到男人喉口的吞咽聲,蘇彤又是一聲低笑,拉了男子的手,將他帶進閨房。
她緩緩伸手解開男人的腰帶,嬌俏魅惑,「如果王爺不嫌棄,今日就是彤兒與王爺的洞房花燭……」
一片兵兵砰砰之中,是男人將她重重壓上榻。
×××
次日清晨,尚在睡夢中的兩人還未清醒,一道震天的驚叫聲便徹底的響徹了整座將軍府,驚醒了chuang上熟睡的二人。
三夫人聞訊趕來之時,蘇彤抱著衣服縮在chuang角還在衣衫不整的哭泣,她的身上遍布紅痕,連頸脖上都是,當真是羞死旁人,而穿著一件單袍赤足立在*下之人,竟是……
「作孽啊!」三夫人一進屋看到這般情形,急得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身子一軟,差點暈了過去。被旁邊的丫鬟扶了,好不容易緩過氣來,一掌便拍到了一旁的男子身上,「你瘋了嗎你,你可知道,你毀了彤兒一輩子!」
「姑媽……」男子哆哆嗦嗦的道,「我真不是故意的,昨夜,昨夜是彤兒一直抱著我,我有……」
「你住口!」拒絕二字還未出口,便被三夫人厲聲打斷,三夫人又是一掌扇過去,咬牙切齒道,「你從小無父無母,我好心將你帶到身邊,你吃我的,喝我的,居然背著我干出這種事兒來,你對得起我,對得起從小將你當親哥哥看待的彤兒嗎?」
她這麼一說,chuang上的蘇彤便哭得更大聲了,嚷嚷著道,「娘,你就別說了,你還嫌我不夠丟人嗎?出去,都出去!」
她胡亂的踢了一下被子,這會兒還不忘了她的大小姐脾氣。
「出去?為娘如何出去?」三夫人險些再一次氣暈,「清王府的花轎午時便該到將軍府了?你讓我怎麼向老爺交代?彤兒,為娘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你居然自己把自己給毀了!」
三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房間內的丫鬟婆子皆噤聲看著這場鬧劇,不敢多說一句話。
「娘,你別說了,別說了!」蘇彤「哇」的一聲又大哭了起來,一雙原本水汪汪的眸子此刻腫得跟核桃似的,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聲通報,說是晚妃娘娘到了,白海棠身子一震,急忙站起身來,吩咐*上的蘇彤道,「還不快將衣服穿好?你不嫌丟人,我都嫌丟人!」
蘇彤這才撿了自己的衣衫穿戴,卻不曾想,她手上的衣服哪里還能穿?破破碎碎的,幾乎沒有一件是完整的。這時她腦中閃過一些片段,隱約似乎是自己抱住了白丁,又月兌了他的衣服,當即羞得都不敢見人,只得扯了一旁的被子將自己整個包裹起來。
蘇晚被桃夭攙扶著進來。她身上穿的是一件藕粉色曳地紗裙,裙裾上及衣襟,袖口均有潔白的梅花點綴,襯得她整個人皎潔如月。不過她的妝容卻並不如衣服般淡雅,而是雍容華貴。金色的步搖隨著她的蓮步移動輕輕搖晃,彰顯她此刻榮*的地位,絕美無雙的面上,眉心貼著一片梅花,妖嬈的紅,更襯出幾分蠱惑出來,逼得人不敢直視。
她輕飄飄瞟了一眼室內,然後在桃夭的攙扶下坐了下來,故意明知故問的皺了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三夫人的臉一瞬間漲成了豬肝色。被下人扶著起身,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道︰「晚兒啊,你可要為彤兒做主,這清清白白的姑娘,就這麼白白被糟蹋了,這可如何是好!」
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一面拿著巾帕擦眼淚,一面偷偷去看蘇晚的神色,見蘇晚似乎無動于衷,急忙身子一軟,可顯然,她還沒軟下去,身子便已經被丫鬟扶著,這也正是她想要的。
「晚兒啊,你一定要為你妹妹做主啊!」她一下子松開丫鬟婆子跪到了蘇晚跟前,抓住了她的裙裾。
蘇晚眉心又是蹙起,桃夭急忙上前拉起了白海棠,「三夫人,你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到底是鬧給誰看?娘娘都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呢!」
三夫人一怔,不料昔日自己兒子房里的丫鬟竟敢這樣說自己,當即面色沉了沉,這時,門外又傳來通報聲,竟是蘇將軍帶著蘇瑾下朝回來了!
蘇策朝服未換,當先便看到蘇晚坐于上首,躬身行了禮後,沉著臉看向站在一旁的白丁,呵斥道︰「到底怎麼回事兒?」
白丁未答話,白海棠又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老爺,你可要為彤兒做主,都怪這白丁,居然就這樣奪了我們彤兒的清白,老爺,這可怎麼辦呀!」
「行了行了,你一邊去!」蘇策也心煩,當即轉向白丁,「你來說!」
白丁哆嗦了一下,慌忙跪到地上道,「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姑父,辜負了姑父的信任,但昨夜確實是彤兒主動,我……」
「白丁,你還有臉說!」三夫人氣得渾身發抖,「彤兒在怎麼樣,都是一個女孩子,你怎能如此玷污她的清白?若不是你用強,我們彤兒能這麼清清白白的就被dian污嗎?」說罷又痛苦了起來,一面哭,一面走向chuang榻,抱住嚶嚶哭泣的女兒,痛心疾首道,「女兒啊,我苦命的孩子,一切都怪為娘,是為娘看錯了人,害得你今日這般處境,都怪為娘啊!」
蘇彤窩在她懷里,傷心的喊了一聲「娘」,隨即靠在她的懷里嚎啕大哭。
「安靜,都給我安靜!」蘇策顯然已經氣得不輕,鐵青著臉呵斥了一句,房間內瞬間便安定了下來。
他轉身看向一旁一直恍若置身事外的蘇晚道,「晚兒,你看這事該如何處置?」
蘇晚淡淡瞟了一眼室內人眼巴巴的神色,他們的目光顯然此刻都停留在自己身上,等著她的發號施令。
只听她輕嘆一聲道,「事已至此,只能勞煩爹爹親自走一趟清王府退婚了。」
「退婚?」三夫人驚得一下從*上跳了起來,「不行,這絕對不行!」
蘇彤這時也不敢再哭了,怔怔的愣在那里,仿佛還未從這個消息中反應過來。
蘇策卻凝重的點了點頭,當即道︰「如何不行?你女兒都做出了這等有辱家門的事,難道還指望清王八抬大轎的娶回去?老夫有幾個膽子敢戲弄清王?」
三夫人猛的一下癱軟在chuang上,半天回不來神。
這時蘇彤也似乎反應過來,猛的隨便扯了件衣服裹緊了自己便下得榻來,跪在蘇策面前,拉著他的衣擺哭道,「求爹爹,求爹爹為彤兒想想辦法!彤兒愛慕了清王那麼多年,彤兒實在不想因為這件事便白白丟了機會!爹!您不是一向最疼彤兒,求爹爹,求爹爹幫一次彤兒!」
她身上裹的是白丁的外袍,此刻梨花帶雨,又衣衫不整,蘇策只覺她身上那件男人的衣服格外刺眼,煩悶的甩開她,退到一旁,默然不語。
見自己說不通自己的爹爹,蘇彤又轉向蘇晚道,「好姐姐,求求你,求求你幫彤兒想想辦法,彤兒真的很愛清王,彤兒除了他絕對不嫁第二個人!」
蘇晚皺眉看著跪在自己跟前搖尾乞憐的蘇彤,語氣涼涼的,「彤兒,你既說愛慕清王這麼多年,昔日,你可曾知,他可是你姐姐的未婚夫婿?難道,那時候,你祝福姐姐的話都是假的麼?」
蘇彤猛然一驚,癱軟在地上,恍若身上的力氣一下被抽空,連眼楮都是空洞的。可是半響,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急急道︰「姐姐,而今你已貴為皇上*妃,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妹妹之前全是不懂事,誤撞了姐姐,求姐姐念在妹妹年幼無知的份上,念在你我姐妹一場的份上,幫妹妹這一次,啊?」
「彤兒,不是姐姐不幫你?你今日就算嫁過去,你覺著以你不潔的身子,清王會*愛與你嗎?只怕,這一輩子你都妄想得到清王的*愛。」
「我不怕!」蘇彤急急道,「只要能跟在王爺身邊,哪怕只是一個丫頭,蘇彤也于願足矣!」
蘇晚再次深嘆了口氣,瞥了一旁面色慘白的白丁一眼,道︰「既然你心心念念與王爺,為何又要做出這等糊涂事?倘若你當真嫁過去,爹爹與清王的梁子,只怕這輩子算是結下了。」
蘇策一震,似被蘇晚點醒,當即道︰「蘇彤,這幾ri你安安心心呆在家里,清王那邊,自有我去交涉,等事情平息下來,爹便選一個良辰吉日將你與白丁的婚事給辦了。」
「我不!」蘇彤猛然站起身來,目光已透出決然,「女兒就是死也不會嫁給白丁,倘若爹爹強逼,女兒幾日便撞死在這里!」說罷儼然已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不可!」三夫人這時急忙抱住了蘇彤,怕她做傻事,「老爺,就當海棠求求你,你就幫彤兒這一次吧!彤兒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老爺!求求你!」
她一邊說,一邊哭,又將視線轉向一旁的蘇瑾︰「瑾兒,你爹爹向來最听你的話,你幫幫娘,幫幫你妹妹,啊?當娘求你!」
她說著又要朝自己的兒子下跪,當即嚇得蘇瑾也曲了身子。
將白海棠和蘇彤從地上扶起來,蘇瑾轉向一旁面色陰沉的蘇策道,「爹爹,你就成全了妹妹一次吧,她既願承擔所有後果,便由了她。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若是日後有任何苦楚,那也是她自己的命數。」
「瑾兒,怎麼連你也跟著一起瞎胡鬧!」蘇策生氣的甩手,顯然依舊不贊同。
于是蘇瑾掀起衣擺跪來,「爹爹,瑾兒從來沒求過你,這一次,就當是爹爹成全瑾兒,答應了吧!」
蘇策一窒,身體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好好好,你們一個個……我不管也罷!」
說罷搖著頭,拂袖離去。
蘇策都走了,這里也沒有蘇晚什麼事兒了,反正目的已經達到,戲也看夠了,是時候該走了。
扶了桃夭的手,她輕移蓮步,婀娜離去。
一切似乎就這麼安定下來了,原本的喜娘這時急忙吩咐人替蘇彤沐浴更衣。因為她遍身都是痕跡,是如何都瞞不了,不得已,她只能讓自己的母親找了一些坊間女子不願接/客的藥來,涂抹到臉上,假裝是過敏引起,只想著,到時頂著這樣一張臉,清王定然不會踫她,只要清王新婚夜不踫她,日後,她有的是法子讓清王對她上心。
如此想著,蘇彤的臉上浮過一絲淡笑。她蘇彤,絕對不可能這麼輕易就輸的!
此刻的她,只當自己昨晚是醉酒,絲毫不知,整件事是他人的安排,蘇晚的這一招神不知鬼不覺,不得不說,著實痛快。
蘇彤出嫁了,剩下的事兒也不是她操心的了。宮里第二日便來了接她入宮的轎子,一時,將軍府門口又跪了一地人,恭送她離開。
蘇策看她即將離去,幾次欲言又止,最後竟因了蘇晚入轎後回視過來的清冷一笑,而將所有的話都卡在喉嚨里。
當初,確實是他做錯,而今芥蒂已生,顯然不是那麼好緩和關系。
一入宮,凳子都未坐熱,赫連清絕已經擺駕而來。他身上還穿著朝服,顯然是知道自己回來,一下朝便過來了。
看到蘇晚似笑非笑的睨著他,他當即一把上前,將她圈入懷中,將頭枕在她的頸脖里,輕嗅一口她的芬芳道,「有沒有想朕?」
蘇晚被他身上的氣息燻的眼楮有些濕潤,聞言,虛推了他一把,嬌嗔道︰「下人都在呢。」
赫連清絕抬頭看了一眼四周,宮人俱都垂著頭,顯然並不敢看這*的一幕。赫連清絕當即勾了唇角朝下人揮揮手,片刻後,宮人俱都散去,他這才抱起蘇晚,坐到她剛剛坐過的地方,在她脖子上呵氣低笑道,「現在不是沒人了?」
「討厭!」蘇晴嬌嗔的捶了下他的胸膛,赫連清絕當即哈哈大笑起來,顯然極為受用。只見他勾起微翹的唇角,笑得邪肆*道:「還有更討厭的呢!」
說罷,徑直抱起蘇晚朝chuang榻而去。
兩人在chuang上膩到午時還未起來,蘇晚被他折磨得不行,連連討饒道,「皇上難道就沒有別的事?這大白天的待在臣妾的宮里,會讓人說閑話的!」
「誰敢!」赫連清絕眉眼一豎,「若是那個敢亂嚼舌根子,朕即刻將他拉出去砍了。」
蘇晚咯咯輕笑起來,「好了好了!說起來,我今日回宮還未去太後那里請安呢,皇上若是再不起來,臣妾就落得個恃*而驕的罪名了!」
赫連清絕,這才微微松開她,又將她ya在身下,一記綿長深吻之後才道,「好,朕晚上再過來。」
赫連清絕走後,蘇晚便一番梳妝打扮去太後那里請安。自上次蘇晚衣不解帶的照顧赫連清絕之後,太後對她的態度已經好了很多,知她剛回宮,舟車勞累,問了幾句,便讓她去歇了,只是回來的路上,卻遇到了李茗香。
李茗香正在御花園的涼亭里品茶,看起來,倒是頗有幾分閑情雅致。
李茗香顯然也看到了她,輕笑著從亭中下來,朝她行禮之後便道,「听說姐姐今日回宮,本想著去探望,又怕姐姐勞累。」
「說什麼探不探望的,你我情同姐妹,姐姐剛入宮,也多虧妹妹多番照料,甚至還救過姐姐的命,這番恩情,本宮自然記在心里。」
李茗香盈盈一笑,似乎對蘇晚這句話極為滿意,有些不好意思的撫了撫鬢角道,「什麼恩不恩情,妹妹初進宮時,多虧了姐姐的教誨,所以才能安然至今日。」
這幾日雖然離宮在外,但宮里的事,蘇晚多少還是知道幾分的。
同他們一撥的秀女,其中有一個美人,也不知怎麼的,突然上吊死了,還有一個,據說是染了病,卻因為沒有太醫的診治竟不治而亡,剩下的人,大抵也知道些什麼,還算本分,爬上高位的人,當屬王青青和宋流眉最得*,當然,這些人里,並不包括她。
「是啊,恃*而驕,鋒芒畢露,是後宮的大忌。」蘇晚淡淡一笑,瞥了她一眼,「這一點,妹妹做得極好。」
李茗香輕輕的嗯了聲,她看了看蘇晚,心思一動,忽然握住了蘇晚的手,低低道,「有件事,我想同姐姐一個人講。」
蘇晚瞧見她眉間的憂慮,卻又透著絲絲欣喜,心下掠過什麼,她已猜出了大概。果然,屏退左右之後,李茗香的答案和她心里想的一樣。
她懷孕了。
蘇晚一凝,說不出心上是何等滋味,她反握了李茗香的手道︰「幾個月了?」
「快兩個月了。」李茗香的臉上浮過絲絲紅暈,「太醫給我看過,說是胎兒很好。我現在也不敢在人前太多走動,只是盡量深居簡出,怕就怕龍嗣有了異樣,稱了他人的心。」
蘇晚凝了凝道,「過了三個月,相比就會瞞不住了。」
李茗香點了點頭,面上浮現一絲急切,「所以妹妹斗膽,想請姐姐照拂。」
她這一說,蘇晚立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李茗香現在只是個美人,宮里也沒有可信之人,如果哪個嬪妃知道了她懷孕的事情,想要陷害與她,輕而易舉。但是自己就不同。
她現而今是四妃之一,雖然資歷尚淺,但她而今正值盛*,又深得太後的喜愛,別人若當真妄想在她頭上動什麼,還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也就是這樣的一份榮耀,恰恰成了李茗香的庇護傘。只要有她庇護,她自然可以順利生下皇嗣。
只是,倘若她真的這麼去做,李茗香今後若有什麼不測,就該她承擔責任了。
「姐姐?」見蘇晚不說話,李茗香又喚了一聲,眸里隱隱有淚光閃動,「茗香自入宮一來,唯與姐姐親厚,皇宮大院,妹妹實在是不敢一個人獨闖,更不敢拿自己的孩子做賭注,所以,求姐姐!」
她說著,就要跪下來。
蘇晚急忙伸手托住她,斥責道,「你這是做什麼,而今都是快要做母妃的人了,怎能這般隨意。」她說罷,拍了拍李茗香的手道,「本宮又沒說不幫你,這樣吧,等下你回去收拾一下,本宮去同皇上請旨,讓你明日就搬到晚宮來住。」
「謝謝姐姐。」李茗香緊緊握了她的手,終于破涕為笑。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這才分開。回到晚宮的時候,天色尚早,蘇晚卻有些困乏,本打算只在榻上眯會兒眼,卻不小心竟一覺睡了過去,直到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
她睜開眼楮,瞧見近在咫尺的男人,嗤笑一聲道︰「皇上過來了,怎麼也不叫醒臣妾?」
赫連清絕低笑著,又在她唇上親了下這才松開她,挑了挑眉道,「美人睡得正香,朕不忍心罷了。」
「不忍心?」蘇晚沒好氣的一笑,「那你剛剛是干什麼?」
赫連清絕這才壞笑一聲,將她抱進自己懷里,抵著她的額厚顏無恥道,「朕在偷香啊。」
蘇晚瞪了他眼,見著宮人已經捧了膳食進來,拍了拍他的手道,「放我下來,這樣子在下人眼里,像什麼樣子。」
「這會兒怎麼不用臣妾了?」赫連清絕笑著揶揄她,但最終還是松了手。
蘇晚嬌嗔的睨了他眼,這才開始布菜。晚膳很精致,她卻並沒太大胃口,夜里,兩人又是一番*之後,蘇晚倚在他的胸口,輕輕道,「清絕,我想讓李美人住進晚宮。」
「李美人?」赫連清絕淡淡抬了眸子,聲音卻透著絲疑惑,大抵並不記得是誰。
蘇晚哀嘆一聲,「就是先前救過我的那個李美人李茗香啊。」
赫連清絕這才淡淡的挑眉「哦」了一聲,半響又道,「怎麼突然想起這個了?」
「你常日忙碌,我在晚宮無聊,自然想有個人說說話。」
「哦?這麼說,是嫌棄朕來少?」赫連清絕低笑一聲,又將她壓到身下,蘇晚急忙討饒,「沒,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這麼想啊。你畢竟為一國之君,哪能時時都陪著我?好在我同那李美人先前便關系要好,所以現下若能說說話,也是極好的。」
「好啊。」赫連清絕淡淡應了聲,看到蘇晚立刻舒展的眉眼,忽然的又挑了挑眉道,「不過,朕既然應了你的要求,你是不是也該回報給朕點什麼?」
蘇晚暗叫不好,赫連清絕已經撈起了她的身子,狠狠的要了一份回報。
第二天早早的,照料她累得爬不起來,閔玉進來服侍赫連清絕更衣後,他又來到*榻,低低吻了吻蘇晚的眉心,「朕今日有些忙,只怕只能到晚上才能過來了,你好好休息。」
蘇晚從鼻子發出一個「嗯」字,又翻了個身,顯然是已經睡了過去,赫連清絕哭笑不得的看著某人的直接無視,只得哀嘆一聲,一臉無奈的抬步離去。
早膳剛過,李茗香已經得了旨意,搬了過來。
她帶來的東西並不多,只是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因為蘇晚今日是回宮後的第一個早上,自然有很多位階低些的嬪妃來請安,連麗妃,賢妃也來了,說是來看看她。
晚宮一時不由得熱鬧非凡。
早在赫連清絕走後沒多久,她便已經起了*,這會兒嬪妃們來了,她自然得端了娘娘的架勢,一一應對。
有女人的地方,自然就少不了冷熱暗諷,尤其還是一大堆共享丈夫的女人,其中,以麗妃,賢妃最甚。
麗妃,蘇晚自是見過,不說上一世,就說上次的那一戰,她大敗而歸,也不知記了多少仇在心里面。至于賢妃,蘇晚今日還是第一次見,不由得暗暗打量了她。
不得不承認,這賢妃生得極美,眉宇之間竟隱隱還有蘇黎的影子,也難怪她入宮才兩年的時間,已經晉升為妃位,相比除了樣貌之外,定然還有什麼過人之處。
她自然不會去覺得二人都是省油的燈,果然,麗妃賢妃與蘇晚問過好後便道,「晚妹妹,這過不久就是團圓節,往年德妃深居簡出,鮮少理會六宮之事,都是本宮與賢妃姐姐操辦,今年晚妹妹既然在,不若也參與其中,與我們一起分擔?」
「是啊,往年的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在準備了,今年妹妹既然來了,所謂多份人手總是多份力,妹妹你覺得呢?」
這是在挖坑等著自己挑麼?
蘇晚淡淡的垂眸,笑得極其溫婉,「既是兩位姐姐邀請,妹妹從命就是。」
一群人有說說笑笑了片刻,蘇晚始終從容以對,視線掃過時不時與她對上的宋流眉,她唇邊的笑便愈發意味深長了些。
昔日借刀殺人的仇,她還未與她算呢。
宋流眉大抵也能想到自己現下的境況,整個過程中,她雖為貴人,卻始終一直坐在角落並不怎麼言語,就連王青青的挑釁,也並不怎麼搭理。氣得王青青就差吹胡子瞪眼了。
等到眾人散去,晚宮總算是安靜了下來,蘇晚又去看了李茗香,專程挑了些好東西送給她,又叮囑了宮人,時刻小心著她的飲食。
李茗香對她的照料,自然感激在心,千謝萬謝,蘇晚也只是淡淡笑著應了。
她是感恩的人,同時也是有仇必報的人。只要李茗香還是曾經的李茗香,她自然盡心盡力。
接下來的日子,自然是為宮宴做準備。麗妃賢妃挖的坑無非就是,雖然宮宴明著是三人著手,但她們卻完全按照蘇晚的意思來,幾乎是全權交由她去操辦。
蘇晚前世並不是沒有操辦過宮宴,所以,這一回,操辦起來也並不是什麼難事,就是銀子上面,麗妃賢妃故意克扣,說是什麼赫連清絕向來勤儉,然後今年災民多,國庫空虛,所以開銷便比往年少了一大半。
知道蘇晚接了宴會的事兒,這幾日都忙得緊,赫連清絕也並沒有過多的來打攪她,只是夜里听說,她為銀子的事忿忿不平,責怪他*妃太多,一個個想著法子來刁難自己,于是赫連清絕又為她好好的降了火,努力了一整個晚上。
到最後,蘇晚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這才發了幾分善心,說是將自己的得力助手借給她用幾天,結果那人來時,蘇晚便待了,心髒克制不住的狂跳起來。
竟是蘇墨沉,她的哥哥。
這是蘇晚距離上次之後再一次見到他。
親人在前,卻不能相認,她心里的苦楚,無人能懂。
蘇墨沉今日著的是一件月白長袍,愈發襯得他縴塵不染,俊逸的眉心帶著淡淡愁容,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俊美樣貌。那唇角淡淡若無的弧度,溫潤如玉的氣質,仍舊是那個昔日迷倒萬千京城少女的蘇墨沉。
他進了正殿,規矩的行了禮,蘇晚急忙上前攙扶起他。他的身體似乎比三年前差了很多,人也清瘦不少,但所幸人還算精神。
距離上一次二人相見,已經過去了三月之久,也不知他身上的毒究竟有沒有解。
說來也奇怪,蘇晚雖不知他中的什麼毒,但總覺著與赫連清絕體內的毒素太過想象,而且,那毒似乎還在他體內潛伏了很多年。
前世,赫連清絕的身子,一直都是自己在料理,所以,對他的脈象變化,她了如指掌,而當初乍一探上蘇墨沉的脈搏,她心中便隱約覺出幾分熟悉,卻沒想到究竟是因為什麼原因,現在看來,總算是找到昔日問題所在了。
「蘇將軍的身子可好了些?」蘇晚眸光里隱隱流出些許波光,灼灼的看向蘇墨沉。
蘇墨沉淡淡回道,「多虧了晚妃娘娘昔日的救命之恩,臣而今並無大礙。」
蘇晚安心的點了點頭,心下想著,他的毒要解,並不是什麼簡單的事,看他而今的狀況,應該仍舊只是壓制了體內的毒,不會輕易發作罷了。但現下,她身為皇帝的妃子,他身為臣子,二人自然不能如當初一般,她替他診脈施針。
「如此,甚好。」蘇晚點了點頭,這時宮人奉上茶。蘇墨沉嗅著茶香,眉心微微一跳,輕抿了一口,這才抬起頭來看向蘇晚,「沒想到娘娘也喜歡這種茶。」
「梨花茶麼?」蘇晚淡淡挑了眉,思緒有些飄遠,「是啊,從小就愛喝了。」
蘇墨沉淡淡一笑,指月復摩擦著杯心,「臣的家妹從小也喜歡梨花茶,只是從她走後,臣便再沒有喝過這麼味道了。」
家妹?
「蘇皇後麼?」蘇晚月兌口而出,心下狂跳著。蘇墨沉淡淡的抬頭看她,而今,蘇墨沉回歸朝堂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所以蘇晚的回答並不奇怪。只是蘇墨沉還是有些回不過神來,半響才道,「是啊。」
聲音有些幽幽,明顯有抹失落。
蘇晚暗自定了定心神,這才道,「蘇將軍不必傷懷,蘇皇後若是知道將軍還好端端的活著,她一定很開心。」
「是嗎?」蘇墨沉忽然抬起頭看向蘇晚,淺淺一笑,「有時候活著未必沒有死了好,這麼多年,我倒寧願是死了。」
蘇晚一驚,猛然打翻了手里的茶杯,茶水一下子撒在了桌上,淋了她一聲。
痛!好痛!滾燙的茶水濺到她的手指上,片刻功夫便紅了一片。宮人們慌忙來查看她的傷勢,蘇墨沉也猛然站起身來,擰眉看著這一幕。
手上的痛及不過心里,蘇晚淡淡撫落宮人的手站起身來︰「本宮沒事。」
宮人們還在驚恐,桃夭已經進了內殿取了燙傷的藥膏來,抹到她的手背上,聲音滿是心疼,「娘娘莫說沒事了,娘娘是千金之軀,萬一手上落了什麼疤痕,回頭皇上怪罪下來,奴婢可吃罪不起。」
蘇晚怔怔看著她將自己燙傷的地方全都抹了一層,再去看蘇墨沉,他正站在殿下,擰眉看著,似乎也為這一幕而嚇到。
蘇晚暗暗壓下心中震驚,唇上盡力扯出一抹笑來,「嚇著蘇將軍了,只是小傷,並無大礙。今日之所以讓蘇將軍過來,是有些事情要麻煩蘇將軍。」
蘇晚知道,若是再聊之前的話題,她一定會失態,于是,簡短的與他說起宮宴的事。蘇墨沉向來心思縝密,蘇晚一說,他便道出了蘇晚疏忽之所在,如此一個下午,蘇晚大略把握好了方向,蘇墨沉這才告辭離去。
晚間的時候,赫連清絕並沒有來。因為連月來的*幸,太後對他頗有微詞,所以,也為避避嫌,他今日便宿在了別處,只是夜半人靜之時,蘇晚睡得迷迷糊糊,只覺chuang榻微陷,又是某人半夜模了過來。
不過他卻並沒有吵醒她,只是伸手將她抱住,不一會兒,身後便傳來了沉穩的呼吸聲。
黑夜中,本該睡著的蘇晚忽然睜開了眼楮,她翻了個身,轉向身後之人。
赫連清絕似乎是累了,眉宇間還有抹愁色。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芬芳,蘇晚眉心輕皺,又轉過了身。
第二天一大早醒來,*榻旁自然沒了他的身影,蘇晚也只假裝不知,梳洗完畢之後,又去準備宮宴的事兒了。
一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李茗香的肚子已經微微凸起,蘇晚與她商量好了,因為過後的肚子肯定是掩飾不住,故而,打算在宮宴之上,公布喜訊。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
這一次是團圓節的宴席,人格外的多,不但後宮嬪妃一個個到齊了,就連長時間深居簡出的德妃也出席了,還有諸多王公大臣。
宴會的地點,就在清壽宮舉辦,露天的宮宴,四處的花樹上皆掛滿了燈籠,照得整個場地一片明亮。
太後當先入席,便對蘇晚的點子贊不絕口,麗妃賢妃,也只淺淺一笑,只是看向蘇晚的眸子卻越發深了些,赫連清絕入席之後,便吩咐宴會開始,一時間,觥籌交錯,歌舞升平,場地之內,很快熱鬧了起來。
赫連清絕朝下座的蘇晚招了招手,示意她上來。蘇晚懶得理他,這麼多人,她公然上去,不是會成為眾矢之的麼?還有赫連漠那耐人尋味的視線。
說來也怪,自上次後,他竟再也不曾招惹過自己,這樣反常的作為,讓她一度寢食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