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美芝本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紫藤這麼著急,倒是覺得事情不簡單,但她不是八卦的人,客人的事她不會過問,員工的私事她也不會多問。胡美芝輕輕拍了拍紫藤的手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到休息室睡一下吧,早上沒什麼預約的客人。」
睡了一個小時,紫藤覺得精神好多了。午飯過後,vip室來了客人,是vip客戶羅總帶來兩個新客人,羅總指名要紫藤泡茶。
剛泡了兩道茶,客人就讓紫藤出去了,說要談事,等事情談完了再叫她進來。
茶藝師最感激這樣的客人,只要泡了茶在扎壺里,過段時間再進來添加就可以了,省心省力。如果是一般的客人,要喝茶也是看茶藝師的表演,客人坐多久,茶藝師就得端直身子,保持優雅地工作多久,再累也得保持優雅的微笑。紫藤也慶幸,在狀態不佳的情況下遇到這麼好的客人,是運氣。
過了一個多小時,客人們談完事了,羅總讓紫藤進去。紫藤欠了欠身,坐在小凳上開始操作。這套功夫,從她上職校開始,已經練了差不多十年了,已經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控溫、投茶、高沖、洗茶、出湯,紫藤已經能把別人刻意的茶藝表演收斂得水到渠成,自然而不帶表演的痕跡。
紫藤輕輕地將茶杯放置在每個人面前,金駿眉的金黃清澈的茶湯在透明的玻璃小茶杯里閃著誘人的光芒,醇厚馥郁的茶香彌漫在整間茶室里。
一位客人性急地拿起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又馬上噴出來,紫藤的臉上被一口夾雜著魚腥味的熱茶噴濺著,水珠從額上、鼻翼、臉頰一直滴淌下來,滴在旗袍上,洇出一朵朵淡淡的茶暈。
客人一邊把茶杯擲在桌上,一邊罵道︰「這麼燙,存心想害死老子麼?」
羅總一邊哈哈大笑著取過一張紙巾遞給紫藤,一邊取笑說︰「雷總,喝茶也沒見過你這麼性急的,這麼燙的茶,你不細細品味,來個牛飲,燙死了也是活該。」
那位被稱作雷總的客人黑著臉說︰「我老雷是粗人,不懂這些精細的活兒。媽的,舌頭都麻掉了。」
羅總笑道︰「雷總,你這是把氣撒在人家小姑娘身上啊。我說雷總,你也別胃口太大,有兩成算不錯的了。況且,以後,我們跟金少的合作才開始嘛,來日方才。」
一直坐在旁邊不說話的金少抬了抬眼,看了一眼紫藤,說︰「你去洗洗吧,我最見不得女孩子臉上髒兮兮的。」聲音不帶,卻不容抗拒。
紫藤擦過臉的餐紙沾了一層粉底,可以想見,現在臉上肯定像調色板一樣,不忍目睹。
紫藤欠了身子道歉說︰「雷總,對不起,燙著你了,請原諒。」
雷總看了一眼紫藤楚楚可憐的樣子,揮揮手說︰「走吧,走吧,看了心煩。」
紫藤緩緩退出茶室,關上門。同事小麗看到紫藤那張極不「和諧」的臉,低聲驚呼︰「紫藤姐,你被欺負了?」
紫藤平靜地搖搖頭,說︰「別告訴胡姐。」
做服務員,哪有不受委屈的,在服務業干了將近十年,什麼樣客人都會遇到。有喝醉酒過來要求繼續上酒的,有挑剔茶藝師長相的,有客人把茶藝師等同于ktv的公主,毛手手腳的,更有要求*養的。剛開始,紫藤對這些客人也是驚慌失措,越是驚慌,客人越是高興,就像貓咪戲弄小耗子。後來,紫藤也漸漸悟出來了,對那些半真半假的客人,就當作沒听見或是轉移話題;對于真心喝大的了客人,你給他一杯白開水,說是酒也成,給他找間茶室睡一覺就完事了;對于糾纏不清的,實在怎麼解釋都說不通的,一定要電話號碼的,就往胡姐那一說,胡姐會佯裝生氣地說,怎麼,想挖我的人?你先給我找個人過來。會所里的茶藝師也好,別的服務員也好,來來走走的也不少,當然也真有些是被人*養了去的。紫藤曾對此有疑問,胡姐為什麼幫忙阻止,胡姐淡淡地說,心太高的人,她留也留不住。這些年來,紫藤感謝胡姐的保護,所以,非到萬不得已,紫藤不想讓胡姐為她操心。
紫藤掬了一把水沖干淨臉上的泡沫,對著鏡子補了妝。苦笑著,這事不賴別人,確實是狀態不好,如果是平常,早就提醒客人,小心燙了。唉,昨天那一場夢,帶來的後遺癥不在估計範圍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