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說過,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不變的,一如那句俗語所說,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但我一直想告訴他,這個世界其實是有永恆的,
譬如他給予我的,一朵純白的童年,和半束粉色的少年。
再如不知何時融入骨髓的,對彼此的愛與思念。
那些芬芳馥郁的回憶,都永恆的橫貫在我的血液里,一直,一直
思念奔流不息,匯成一條長河,河的兩岸,煙塵籠罩,風沙肆虐,看不見的,是周遭呼嘯而過的悲戚,左岸,是明滅不息的微笑,右岸,是燭光燈火下不輕言的惆悵,而河中年年歲歲流淌的,是千帆過後的沉寂。
夜路坎坷,星河昏暗,一如我們之間橫亙著的,浮生一夢,半道,燈火幢幢。
——小記
「涼辰生先生,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不管是疾病還是健康,不管是年輕還是衰老,你是否願意娶你身邊的小姐,永遠愛護她,安慰她,陪伴她,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神父莊嚴的頌禱聲,朗朗的回蕩在燈火通明的溫家莊園,台下衣香鬢影,笑語嫣嫣,台上佳偶天成,珠聯璧合,顯而易見的,又是一對新人的結合。
神父的頌禱之後竟沒有人接話,一時間有些冷場的意味了。
「涼辰生先生?」神父忍不住出聲提醒。
「」新郎還是沒有出聲,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身邊的佳人,薄紗之下,新娘嬌艷的面龐綽約動人,投向他的目光希冀而急切,他忽然笑了,笑容又得體且優雅,只是目光,依稀漏下的點點目光,分明是落寞清寂的。
停了很久,周遭都隱隱有了騷動,似是感覺到了身邊人的不安,終于,他輕聲開口,「嗯。」
神父打量了他一會,眉頭微蹙,唇瓣輕輕蠕動,好似是想要說什麼,但終究只是搖搖頭,將目光移向新娘。
「那麼,凌沫小姐,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不管是疾病還是健康,不管是年輕還是衰老,你是否願意嫁給你身邊的那位先生,永遠愛護他,安慰他,陪伴他,一生一世,不離不棄?「我願意。」新娘回答的很快,更像是迫不及待了。
掌聲並沒有持續很久,就被一陣鋼琴樂打斷
扣人心弦的樂聲就在不遠處傳來
「看,那是不是溫小姐」
隨著第一聲支支吾吾的猜測,眾人的議論轟鳴開來
瞬間嘈雜起的人群與方才略顯冷清的掌聲形成鮮明的對比,看來人們對于這位‘溫小姐’的興趣要遠遠大于新娘。
只是這位‘溫小姐’對于周遭的評議卻恍若未聞的樣子,只端坐在鋼琴前,微垂著腦袋,濃密的發絲流水般蜿蜒而下,將她遮了個嚴實。
在這個圈子里有個怪現象,物質優渥,生活奢靡,造就了一群衣冠楚楚的紳士名媛,但是這類人們的獵奇心理卻更加晦澀而齷齪,此刻,沒人糾結于她是何時坐上去的,而大多數人迫切想知道的,是她,在這個時候,想要做些什麼。在她叔叔的婚禮上要做什麼
畢竟這兩位,近幾年隱晦的風言風語可是一直沒斷過。
晚風飄拂,花花葉葉婆娑生姿,將她擋去了大半,有一兩瓣火紅的玫瑰,還沾染著夕露,若即若離的貼敷在她潔白的裙裾上,頹然的聖潔
溫家這一對人兒間的千絲萬縷,外界早已眾說紛紜,最為官方的一種說法,溫家這位小公主身體羸弱,一直在家閉門靜養,罕見外人。而溫老先生罹世後,留下遺囑,生意上家族里一概事物暫時交由他的這位養子全權處理。
然而暗地里流傳最為廣泛的,還是溫家早已大權旁落,那位養子成了實際上的掌權人物,而這位小公主也早已被軟禁了起來,甚至同她名義上的叔叔有了逾越倫常的關系,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有這一層緣故,才尚留得一息尚存。
眼看著這位小公主的成年禮漸近,可是那位卻是毫無放權的意思,眾人的揣測愈來愈偏向後一種。只是在那位的鐵腕政權下,去無人敢貿然置喙些什麼。起碼明面上不敢。
台下烏泱泱站了一群人,卻不知真正在听曲子的,又有幾位?
天籟到了極致,卻忽然停住,毫無征兆。
女孩頹然的垂首,消瘦的肩胛不易察覺的輕微抖動
停頓片刻,她緩緩的抬首,動作優雅從容,
沉魚之色的臉龐面向人群,她驀然莞爾,笑靨如花,輕聲,「這首曲子,名字叫cherish。」
那的確是極其驚艷的一刻。
周遭的評議炸開了鍋。她剛從鋼琴邊起身,人群便自動讓出了一條小徑。
她孤單的立在那里,笑容漸染了極淡的哀傷,「獻給曾經最愛我的人,感謝他教會我什麼叫長大。」
之後,女孩很禮貌的頷首,水晶鞋和大理石敲擊的聲音分外清脆
她離他們愈發的近了
在某人陰鷙的目光下,場內慢慢安靜下來。只隱隱有嗡嗡的低語聲。
只看著,晚風愈來愈大,她海藻般及臀的烏發被高高地托起,被風勾勒出極美的軌跡
縴細的脖頸不經意的漏了出來,隱約有幾抹曖昧的痕跡浮現
而幾道更為曖昧的目光,就一直跟隨著她,直到目的地。
二人的目光開始在空氣中交接。
若這是一場戲劇,那麼恰恰是上演到了**。
只見她踮起腳尖,在那位的耳邊說了些什麼,之後偏了偏腦袋,微笑,轉身離去。
沒有哭鬧,沒有砸場,沒有任何過分的舉動,平靜的讓那些等著看好戲的人幾乎有些失望。
「我看你敢。」
在她行至半道的時候,他說出這句話,聲音並不大,但即使隔了相當長的距離,也清晰可以感覺到其中飽含的威脅。
連他身旁的新娘似乎有些不安,拉了拉他衣袖,他卻沒有理會,一字一頓的說,「站住。」
女孩依言停下腳步,仍舊保持著得體的笑容,卻沒有回頭,「還有事?是要我祝你們幸福麼?」
「」
「涼辰生,答應過你的事情,我已經辦到也希望你不要食言。」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再不遲疑,鎮定的轉身離開。
身後的喧囂或寧靜,中傷或稱贊,再與她了無相干。
涼辰生,你告訴我,我用十二年的時間去愛一個人,滿心的愛慕他,崇敬他,我又要用多久,來忘了他?
我一直認為,關乎愛情這件事,只要兩情相悅,那麼一切都會變得簡單。
然而這麼多年後,我才發現,在宿命面前,我們都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