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臻惜剛剛踏進班級,便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氛圍。
一種憂傷的,淡淡的恐懼,在整個班級的低空蔓延。伴隨著嘈雜的低語。
可是那種嗡嗡的低語聲在她進門的瞬間就消失不見,四下一片寂靜。
臻惜站在原地,呆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的茫然,她的目光在人群間轉了一圈,之後一聲不吭的走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明明片刻前還熱鬧無比的教室,此刻竟然詭異的寂靜無聲。
有些難過的同時,臻惜也覺得奇怪。有人說過,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身體上的原因加之心理上的缺陷,她害怕同陌生人交往,但也從未刻意交惡過某人,而且在這之前周圍的人待她雖然談不上好,卻也沒有特地為難的意思,大都也算得上是點頭之交了。
像今天這種狀況,以前還是從未出現過的。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人來回答她心中所想,一直都沒有。整個上午,臻惜都處于一種極其怪異的處境。
她的周邊,一直是真空的。沒有半點聲響,更不要說人了。
課間出去透氣時,不小心踩到了一個男生的鞋子,還沒有等她道歉,那個人就急慌慌的離開了,就好像她身上有病毒一樣。
午休的時間,臻惜對于班上的低氣壓有些厭倦了,徑自出了門,也不再管那些讓人氣悶的事情。
在洗手間的隔層里,臻惜剛剛起身,門外卻忽然來了讓她意外的私語聲。她的手一下子懸停在了半空。
先是一個略顯尖細的聲音發問。
「听說了沒有,你們班的那個」
「噓!」另一個聲音急忙打斷,「你小聲點,不要胡亂說話。」
「知道了」那個聲音听起來有些沮喪,是一種好奇得不到滿足的氣悶,「不過這事兒也沒什麼好忌諱的了吧,現在全校又有幾個不知道的」
「那也別從我們這兒傳出去了,這種事情,大家心里有數就行了,或者你也想得罪‘那位’?」
「才不要。」她的聲音有些驚恐,「都不知道是誰就落得個跟那人一樣的結果,不是太冤枉了。」
「所以啊,還是管好自己,不要再隨便討論了。」
她听出來了,這個聲音,是她們班一個女生的,那也算是唯一和她說過幾句話的人,思忖片刻,再不遲疑,她瞬間推門而出,不給二人離開的機會,徑直握住那個女生的手臂,沉聲問道,「告訴我,究竟發生的什麼事情?」
臻惜已經不記得那日是怎麼離開學校的了,她渾身都失了氣力,幾乎完全是強靠著那一股意念在支撐,出了校園,和司機報出了那個地點的名字,整個人就癱倒在了座椅上,而司機在听到那個地名後也路出了愕然的表情,「小小姐去那個地方做什麼?」
「」她虛弱合眼,一個字也不多說,「開車。」
見到真相的一剎那,她只覺得整個世界星浮地動,抬起手,指尖輕輕滑過
她站在槐樹下,有風吹過,稀疏葉影婆娑,在她臉上印出悲涼的線條,一張臉忽明忽暗,明明是葉影,卻也很難分清同淚痕的區別,夢啼妝淚紅闌干。
有輕微的聲響在胸臆間響起,那是信仰分崩離析的聲音。
她沒有再回學校,也沒有回家,游魂一樣在街上亂晃,踉踉蹌蹌。
最終,她決定去找他。
臻惜找到他的時候,是在自家的賭場里。
明明還是下午,賭場里卻已然是一片觥籌交錯,煙火繚繞的景象。
同她前幾次來的時候並無差別,仍舊一派的天昏地暗,多少人紅了眼,精疲力竭的守在賭桌旁,輸了的想翻本,贏了的想要成倍遞增。
進來的人多,出去的人少。關乎于人性的生意總是好做的。
在侍者的引路下,她來到了他辦公室門口,侍者略彎了彎腰,無聲的退去了。
門是半掩著的,臻惜並沒有在意,徑直的就推門而入,卻沒想到撞破了極為緊張的一幕
只見到一個中年的男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絲毫沒有氣度形象的半跪在地上涕泗橫流,嘴巴無意識的嗡動著,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而涼辰生,絲毫表情沒有的坐在一旁的靠椅上,手指正無規律的敲擊著桌面。兩名壯碩高挑的異域男子,側立兩邊,十分微妙的將他與那個男人分隔開來。
看見她忽然進來,他似乎有些驚訝,「不好好上學,你跑到這兒做什麼?」
臻惜還沒有來得及出聲,半跪在地上的那個男人卻像看見了救命稻草一樣激動,一下子站了起來,朝她靠近,臻惜嚇得退了一步,只听見那人語無倫次的喊道,「涼先生,你看看您您也有女兒,我也有,我也有啊,我女兒就和她差不多大,她還」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不知道被哪句話觸到了心思,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你現在後悔,當時在賭桌上可是半點沒猶豫的,那時候你可想過你女兒?明天是最後期限,還不清賬,你也不用來領人了。」
「我我」他好像已經完全混亂了,理智正在慢慢流失,臻惜看見他將布滿血絲的眼楮移向自己,那種怨念,她不禁為之一顫,本能的想要往他那邊躲避,可惜晚了,那個人已經完全到了癲狂的地步,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她閃躲不及,一下被他鉗制住了,只听見有些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咆哮,震得的她耳朵生疼,「可以!涼辰生!你不放過我女兒,我也不會放過她。反正大家都得死,弄死她我也不虧!」
她只感覺到鼻尖有潮濕腥臭的味道彌漫,脖頸上被某種尖利的東西抵住,好像割破了皮膚,她覺得有火辣辣的痛感從傷處傳來。
透過微眯的眼縫,她看見他霍然站起,立刻就要從腰間抽出什麼,她覺得頸間驀然一陣劇痛,有濡濕的液體順著鎖骨流淌而下,之後是耳邊更為狂躁的怒吼,「不準動!把槍放下!我然我現在就辦了她!」
她覺得被勒的透不過氣,傷處的痛楚也愈來愈盛,她意識漸漸有些低迷,有些睜不開眼。
只模模糊糊的听見他說,「我提醒你,要是妄動,後果你承受不起。」
「哈!不要廢話,听好,那一千萬英鎊,我」
「不要和我提什麼要求,我涼辰生從不是受人脅迫之輩。」他的聲音很冰冷,直接將她的心打到了谷底,「你要是敢做,那就試試好了。」
他的意思,是不要她了麼?
「你」似乎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那麼絕情的話,連那個男人也愣了片刻,可就是這片刻,卻異變陡生,臻惜只听見一聲尖銳的槍鳴在頭頂上方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