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罪了人。」那人含混不清的回答，有血沫不斷從唇邊溢出。
「誰？」他追問。
「」那人卻再次遲疑。
他倒也沒再逼迫，只冷冷一笑，將一疊照片甩在那人眼前，「你是中國人，有個詞應當听過，愚忠！」
那人勉強睜開眼，表情在目光落到照片上的那一刻凝固了，僅有的一絲氣力在那聲悲切的哀嚎中喪失，「不！！」
有血水從那人眼角緩緩滑落，之前那麼些時日，那樣的酷刑，那樣的逼迫，都沒能讓他露出這份絕望之色，只看著他的意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灰敗下去
「那個小男孩，是你的兒子，對不對？」他再次蹲下，將其中一張照片輕輕夾起，在那人眼前晃晃，聲音無波無瀾，听不出絲毫喜怒，「真是可憐吶，那樣小，還來不及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你到底還是不是人！」盡管束縛重重，但他幾乎還是要一躍而起，可惜很快被制住，再次挨了一擊，迫使他重新平靜下來。
「到了如此田地，竟然還不解是非。」他輕哼一聲，嘲諷，「是我高估了你，你不是愚忠，是愚蠢！」
「」那人匍匐在地，身子止不住的顫抖，眼楮充血，仍死死的盯著余下的照片。
「我的人到的時候，你主子剛從你家離開，你的妻子中槍身亡，你兒子身首異處，不過你女兒」
「我女兒怎麼樣？！」那人像是抓到了一線希望，一反先前的冷漠，迫切的發問。
他卻不急，凝神擺弄著照片，停了好一會，才慢條斯理的反問，「你這樣說，我是不是可以確定，你確實是有雇主？」
「」那人停了一下，仍舊在掙扎，卻沒有輕易回答，而是很謹慎追問，「我怎麼知道不是你的人做的？」
他微微揚眉，很淡然的回答，「你說的我不懂，我只是個生意人，那些沾血的事情，早便不做了，就以生意做比喻吧」
安靜了一下，他忽然嗤笑出聲，「我現在是在活人做買賣，自然是用活人作籌碼要有用些，你看，你現在是不是也更關心你的女兒？」
「」那人再度沉默，他倒也不催促，只耐心的觀望，終于，長久的靜默之後，那人終于妥協，「不要傷害我女兒」
他並沒有立即應允，而是意味深長的答復，「那得看你這個做父親的表現了。」
那人長長的吸氣，竟有了幾分哽咽，最後放低姿態，輕聲發問，「我可不可以先見見她？」
「你覺得你現在的樣子，見她合適麼？」他不置可否，「不過你暫時可以放心，她短時間內很安全，有最好的醫生在照料她。」
那人很明白，‘暫時’二字是何意，最終沒有再堅持，虛弱的嘆息之後，輕聲開口，「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人，有活兒的時候，一直是他聯系我，做成之後他會給我結錢，就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你就這麼替他賣命？你曾經是個特種兵，退役過後再沙特那兒做過五年雇佣兵，參與過多次大型暗殺而且從未失手，有很多組織都大肆招攬過你，你最後卻只為他默默無聞的干活？」他並不相信，起碼不全信。
「你知道的挺多。」那人有些驚異，隨後古怪的笑了，「呵，為什麼那麼替他賣命麼？我和我妻子，我們的命，是他救的，做人，要知恩。」
「」他一時沒有言語，片刻才問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給你派這個任務的人，可有額外囑咐你什麼？」
「啪」！吊燈被打開，暗啞的光暈將大理石地面濺出圈圈漣漪
「臻惜」低沉的男聲透著些許驚訝，男子走到沙發前那個小小的影子前，緩緩蹲下，抬手模了模她的腦袋，問，「你是怎麼」
女孩抬首，嬌憨的笑，順帶晃了晃手里的鑰匙，喬可也是無言，半晌才說，「不去纏你叔叔，跑我這兒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您，順便問下，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她眨眨眼，一本正經的問。
「」喬可斜覷她一眼，不冷不熱，「學音樂的，也可以治病？別把我一個醫院的病人都送去見耶和華了。」
「」她嘟起嘴，很受傷的模樣。
「有什麼事情趕緊說，別和我兜圈。」他好像真的很忙，一邊同她說話，轉身還在藥櫥上擺弄瓶瓶罐罐，「還有個很重要的病人等著治療。」
「是1305號的那個女孩兒？」臻惜小尾巴一樣的緊跟其後。
他手臂略僵了一下，「嗯」了一聲，「你見到了？」
「看起來好嚴重」她慢慢的說道，「她是誰？為什麼會住那個病房？」
「將死之人罷了。」他淡然的回答，不想多做糾纏，「臻惜，你再不說重點，我也沒空奉陪了。」
「等，等下。」她趕忙拉住他衣角，一鼓作氣，「我叔叔一個星期沒回家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我又不是他什麼人，為什麼會知道他在哪兒？」他有些郁悶。
「您跟他，不是朋友嗎？」她很急。
「不是。」他簡潔的說。
「」對于他這樣不留情面的言辭，臻惜雖說早已習慣，但卻仍舊沒有很好的解決辦法，很久，她輕聲說，「喬叔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
「什麼事？」他問。
「」她搖頭，卻微紅了臉。
他見狀也不追問，只輕聲的嘆氣，「他最近有忙不完的事情，你說的重要的事情，如果只是些小女孩的煩心事，我奉勸你還是別去找他。」
「才不是」她小臉瞬間通紅，只說了一半，卻又像是想起了些什麼，神色又略顯擔憂，「叔叔是不是又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
喬可沉默了一下，良久才說，「你放心，涼辰生遠遠比你想象中的要會明哲保身，會傷害到自己的事情他一件也不會做。」
臻惜腦子一熱，沒忍住的開口，「不準您這樣說他。」
「」喬可怔了怔，似乎也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停了一下，只淡淡一笑，「還挺護短。」
「雖然不知道您您跟叔叔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但是」她吞吞吐吐，很不流暢，卻還是堅持說了下去，「我知道的，叔叔不是您說的那樣。」
「是麼？」他放下手里的藥瓶，今日第一次正視她，諱莫如深的樣子，「既然你這麼相信他，為什麼不按照他說的，乖乖在家等他，反而要過來找我？」
「」臻惜啞口無言。
「臻惜，你在想什麼，我很清楚。」他淡淡的一句話，卻讓她愣在當場，半晌才出聲，「怎，怎麼會？我自己都不清楚。」
「」他卻搖頭，「你不明白，這種感覺，我當年也有過。」
「」臻惜愣愣的睜大眼楮，不解其意。
「你是不是覺得，他很溫柔，很寬容，你甚至覺得，他這樣的人，怎麼會做這一行，還做的這樣順手？」
盡管很不情願，但她還是只能點頭。
「」他凝視她恆久，剛要再說些什麼，卻被很不愉快的打斷。
只見一個小護士連門也沒敲，冒冒失失的就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喬，喬院長，不好了，1305號的那個病人，脾髒再次大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