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並不太上心去听他們在說些什麼,有幾個詞卻還是破窗而出,躲也躲不開
答應,心意,明白。
如果再停留一會,大概能夠听見更多的東西吧?剛有了這念頭,凌沫又覺得無聊,自己什麼時候也這樣多事。算了,還是正事要緊。
她剛準備從正門繞進去,卻被那小孩兒的一個舉動生生定在了原地。
小女孩忽然就偎進他懷里,細白的小手環住他的腰身,有些吃力,但仍然抱得很緊,很是依戀的樣子
稚女敕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側臉貼著他得胸口,表情被亂發遮住,但她猜測應該是在哭。
他在一旁的煙灰缸里摁滅了手中的紅光點點,輕輕的嘆了口氣,目光微垂,籠罩在懷中人上,那眼神,在她看來是極溫柔的,還帶著些許無奈的意味。
「又任性。」他的語氣輕輕淺淺,很柔和,不帶絲毫煙火氣,雖是在哄她,卻又分明是不容置喙的態度,「你答應過我多少次了?不鬧了,嗯?」
「我就是不許你結婚。」她抽泣著,小臉在他胸襟上磨蹭,有水跡濡濕了他考究的絲綢襯衫,「你听我說,上次那種事情,我真的不敢了,不會再讓你」
而在凌沫的記憶里,他是有潔癖的,只是此刻竟也毫不在意的樣子。
「涼辰求你」
她喊他涼辰,不是叔叔。
是涼辰,是不是也有良辰之意?
天公作美,有更強勁的氣流拂過,窗幔被吹鼓成一個夸張的形狀,高高拋在半空
小女孩瑟縮了一下,淚眼婆娑的抬了抬頭,剛巧與她對視,不早不晚,琥珀色的瞳仁驟然緊縮。
她整個人呆住,躲在他懷里,心虛讓人惱火的模樣。
其實凌沫知道,他也看見她了,不過態度要比他臂彎間的小東西坦然多了。
眉頭還微微蹙起,有些不耐的形狀。
「臻惜身子不舒服。」
似乎連解釋也懶得多編,只浮皮潦草的敷衍。
凌沫識相的「嗯」了聲,沒再多問,只定定的凝望著她。此刻,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又回來了,只是被灌得滿滿的鉛。
「如果沒有病到生命垂危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先緩一緩,或者送到我哥那兒也行。」凌沫淡淡的說道,順便揚了揚手機,「如果你有空查看一下你的手機,就會發現kevin打了多少電話給你。」
「」他沒做聲,從鋼琴邊拿起手機,目光移向屏幕。
「蘇家的那批貨,還是出事了。」
涼辰生和凌沫趕到的時候,現場雖說還談不上一團糟,但是也是混亂至極。
不大的一個操作間,兩個長方形的桌子,桌面上擺滿透明的各色試劑,另有兩個銀色的托盤,上面整整齊齊摞成了數疊純白半透的方磚。在強光燈慘白的光暈下,散發著喑啞的色澤,難以言喻的誘惑
然而托盤之外,雜亂無章的放置著的,是一袋袋白色粉末,密封的並不十分完好,有幾袋甚至微微破損,不少的顆粒泄露而出。
踏門而入之時,正趕上兩方人各自對峙一邊,很難說清到底哪方的臉色更難看。
「涼先生,請听我們解」蘇家的人看見了他,竟像是看見救命稻草,出聲就要分辯什麼。
他一言不發,是眼神冷冽的掃過去,那人立即噤聲。再不言語。
再不顧言其他,疾步走上前去,信手拈起一點粉末,在指間細細摩挲,並沒有很久,他不以為意的將已經碎末狀的顆粒放在鼻尖輕輕一嗅
「你等」凌沫本能的拉住他的衣袖,一聲驚呼。
「不用擔心,這種貨色」他拍了拍手,冷笑,「我以4號海luo因的價格收入,你們就給我氯胺酮這種貨色,嗯?還摻了別的東西,葡萄糖?還是干脆是蘇打?這就是你們蘇家的誠意?」
「今天裝箱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蘇家的頭目有些怒不可竭了,「一定是」
「自個兒家里出了內鬼不用和我說!」忽然間的暴怒,他一把掃去桌面上一片的狼藉,頓時粉塵四溢
一室的寂然無聲,沒有人敢在這個當口出聲,連呼吸的聲響都微弱起來。
「辰生」凌沫忽然開口,「所有的貨都是這個樣子麼?」
「三成。」他簡短的回答,「今晚十一點就要出貨,別說三成,一成也不能差。」
「出貨?」她皺了皺眉,「不在本國流通麼?」
「是墨西哥人。」他搖搖頭,「具體原因,現在沒空解釋。」
「」她倒也果斷,沒有多做糾結,「現在補貨還來得及麼?」
涼辰生抬手看了看表,沉默片刻,聲音听不出情緒,「還有六個小時。」
「其他的材料都還有多余備用」那個半晌沒有聲音的小頭目此刻又開了口,有幾分猶疑的語氣,「如果‘美金’足夠的話,不是沒可能補齊。」
「那批‘美金’前天已經出貨了。」涼辰生再次搖頭,目光移向桌上那一塊塊白色方磚,「眼下就只有這麼點,做配給用凌沫?」
「什麼?」
「你看一下,這些‘美金’大概可以補多少?」他問。
凌沫揚了揚眉,走上前去,粗略的計算了一下,神色有些憂慮,「一成就不錯了。」
「好。」他點點頭,「你先帶他們開工,我再想辦法。」
「知道了。」凌沫轉身,沒再多話。
「凌沫。」他卻又喊住她,「下午的那件事」
「放心。」她應聲打斷,「我不會帶情緒,你快去吧。」
入夜,繁星高照,暗月低垂,是個很晴朗的夜空,由于春寒料峭,周遭連蟲鳴聲也無,整個莊園顯得格外寂靜。
一個高瘦挺拔的身形被星光勾勒的分外銳利,獨獨面龐藏在花花木木的陰影里里,看不真切。
他微微抬眼,目之所及,西塔樓的窗簾拉得很嚴,屋內亮著暖黃色的光,有一個嬌小的身影清晰的躍然其上,偶爾晃動。
「少爺。」
有聲音從身後傳來,那人身形微頓,輕輕「嗯」了一聲,「辦妥了?」
「是,蘇卓他們,剛剛已經發現了。」
「呵。」那人冷笑,「廢物,我還高估了他們,竟然遲鈍至此。」
「」另一個聲音並不敢妄言,只靜默听著。
「那個人呢?」那男子又問。
「很生氣,但是好像並不著急。」那個聲音緩緩回答,「也沒有與蘇家起爭執。」
「哦?」那人好像起了興趣,「盛名之下,倒也不是其實難副,有些意思。」
「」那個聲音沉寂片刻,在開口時,帶著些規勸的意味,「我們的主要目的是蘇卓一黨,倒是溫家,尤其是那位,私心建議還是盡量避免不必要的沖突。」
那人只輕哼一聲,並不以為意的樣子,「我還真不信,整個歐洲,是不是就他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