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不出?」
臻惜一聲不吭,靜靜的觀看她的興致昂揚,隱約覺得,她似乎瘋了,不,已經瘋了。
「算了。」她將那一小袋粉末丟到一邊,無所謂的攤手,「想你這腦子也是捉模不透的,我直接告訴你吧,然後你告訴我你的答案。嗯?」
臻惜依舊沉默,不知是不是凌沫對她這副無視的樣子終于到了底線,她忽然再度扯住臻惜的頭發,表情幾乎扭曲,「听沒听見!?」
她絲毫沒有留情面,手勁很大,臻惜吃痛的皺眉,痛楚的淚水在眼眶中氤氳,她沒有堅持,艱難的點點頭。
「很好。」她松開手,心情似乎又恢復愉悅,語調輕快,「乖一點,少吃點苦。」
「」
「臻惜,我告訴你,那種藥,不催情不撩人,它唯一的功效就是致幻。所以,你明白了麼?」
臻惜呆呆的看著她,看不出心之所想。
「看來是不明白了。」凌沫嘆,「傻姑娘,我再提醒你一點吧,那東西,只需要一點,就可以讓人看見自己心底藏得最深,最愛,最渴望的人,尤其是渴望而不得的,但是其他人,也就是不重要的人,他一律都看不見。這樣,你可明白了?看你的表情,應該是明白了那麼告訴我,那天晚上,他喚的是誰的名字。」
曾經有人告訴過她,世界上最悲傷的表情,就是沒有表情,可能是她現在仍舊不夠悲傷,因為,她還有表情,她還能夠哭。淚水順著雙頰肆意流淌的時候,淹沒過剛剛被指甲劃上的側臉,火辣辣的痛,一如她現在心底的滋味。
初夜的愴痛,其實她從來都沒有忘卻,只是一番造化之後,別離的相思之苦,和月復中骨肉的誕生,讓那個血淋淋的傷口的漸漸結痂,而現在,這個薄薄的痂,碎了。
看不見的心頭血,看的見創上淚,此刻一齊,洶涌而下。
那日他一直心心念著的,
溫馨。
一直是他心底藏得最深,最愛,最渴望的人。
她嫉妒的要發瘋!她不在意她所說的,最深,最愛。她在意的是,其他人,不重要的人,一律看不見。
她對于他,原來,只是
其他人。
「我不在乎。」她听見自己虛假的心聲,換來了一聲嗤笑。
「你也只能不在乎。」凌沫惡毒的說。
她再無力反駁,軟弱的閉上眼,顧不得自尊防線,出了聲的嚶嚶而泣,整個身子都在克制不住的顫抖
「好可憐吶」她輕咦一聲,卻是幸災樂禍,一方絹帕細細的替她擦拭淚水,「別哭啊,我剛剛不是說了,你其實應該謝謝我的,不然他神智清醒的時候,怎麼著他都不會踫你的?」
「滾!」她睜眼,聲嘶力竭的沖凌沫吼道,「我什麼都不明白,我也不想知道!你閉嘴,閉嘴!」
「可我偏要說。」凌沫依舊一副淺笑嫣然的溫婉,「小臻惜,這些事情折磨了我這麼多年了,現在我快要死了,我不想把這些事情帶進墳墓里,我要告訴你,全都告訴你,讓你也享受享受這種滋味。」
臻惜不再掙扎,只是平靜下來的神情卻是
「收起你那副表情。」凌沫朝她晃晃手指,「你這副樣子,對男人或許有用,但是對我」
話至一半,她忽然粗暴的掐住臻惜的下頜,神色猙獰,「只會讓我想起你那個放蕩的母親。」
「我不準你這樣說啊!」話未說完,臻惜只感覺面頰上一陣劇痛,她的指甲深深的嵌入其中,有濕潤的感覺從痛處傳來,應該是流了血。
「不準?呵,好大的火氣,溫馨生了個寶貝女兒,不過你那麼愛她,可惜她對你可就不是那樣了,知不知道,你在她肚子里的時候,她幾次三番想弄死你呢!知道為什麼嗎?因為她弄不清楚你究竟是誰的種,你說她究竟和多少人上過床,你說她放不放蕩?」
「」
「先別急著哭,既然提起她來了,那麼,我們就從她,你的媽媽,我的姐姐開始說吧。」
「」
「喔,還是算了,這個,應該是壓軸的,這樣吧,我們先挑個不重要的開始,比如你父母,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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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路,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伴隨了他整整一路。
從來沒有哪一刻,他那樣後悔,在電話被掛斷之後沒有立即撥回,因為從那之後,他想再聯系她,起碼稍稍再吩咐她一句的機會都沒有,從那之後,一直是無人接听。
規律而緩慢的忙音,就那樣一下,一下,撩撥的他快要發瘋。他想,再不會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了。只是他錯了。當他來到那個房子門前的時候就明白自己的錯的有多嚴重。
站在房門之外,萬種情緒爆裂,愕然間,他竟然憑空生出了一種時空錯亂的幻覺。
恍然間,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四年前,那個火光接天的黎明,下著雪,燃燒著的斷壁殘垣之間,一個女孩兒,抱著個破舊的布女圭女圭,呆呆的站在原地,四處張望,渾然不知危機的臨近
那個女孩兒
「先生」
身後有人發出試探性的征詢,他抬手,那人立即止住了話頭,只听他輕聲吩咐,「都散開做事,不要進這個房子,動作輕一些,不要驚擾了普通居民。」
「是。」
他指尖微顫的推開那扇完好如初的門,門沒鎖,很輕易便向人展示了屋內的光景,有些凌亂,生活氣息十分濃厚,電視機前的沙發上散落著拆了封的零食,地面上零星有些果皮紙屑,連玄關處也還隨意擺放著兩雙拖鞋,一大一小。
這里,一切的一切,在他映入腦海的霎那,同時帶給他的,是鑽心的疼痛,一波一陣,百轉千回,好似永不停歇。
竟然一樣。
這里的一切,竟然同十四年前,一模一樣,就好像那場滔天的孽火,從未出現過。
「該死」
他暗罵一句,那種心驚肉跳的惶恐達到了頂峰,盡管心中暗暗已經有了定數,卻還是不死心的一喚,「臻惜?」
不出所料,沒有回應,只有回音,臉色一沉,他沒有再多言,默不作聲的在眾多房間里穿行。靜,很靜,除了腳步聲,沒有絲毫聲響的存在。在心頭陰鷙聚集到頂峰的時候,他在最後一個房間停住,目光原本只是隨意的一覷,卻意外被房間正中央的那件事物所吸引,頃刻間柔軟下來,甚至隱約有水汽蒸騰
那是這個屋子里,唯一一個,十四年前不存在的東西。
那是一個搖籃。新的。
只是搖籃內部已經被收拾的十分完善,小小的枕頭,小小的被子,一只橡皮鴨子,甚至小被褥的正中,還惟妙惟肖的放了一只嬰兒大小的洋女圭女圭
他抬手,小心翼翼的就想踫一踫她的小臉,模模她沉睡中的眼皮,就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
「叮鈴鈴」
電話響起,他遲疑了一下,終究沒來得及踫上。
轉而接通了電話,放在耳邊,「找到了麼?」
「沒有,我聯系不上她。」那一頭,喬可的聲音傳來,其急切程度絲毫不亞于他。
「不錯。」他冷笑,「希望也別被我找到。」
掛掉電話,他幾乎就要克制不住,雙手握拳,青筋畢露,雙目紅的幾乎要滴血,看著眼前的那個小小搖籃,他悔恨到無以復加!
再沒有一種感覺,比即將得到的東西,從指縫中生生抽離要來的磨人,讓人癲狂!而他,就在幾個小時之前才和她通的電話。
「鈴鈴」
電話再度響起,只不過詭異的是,這次不是他的手機,而是
他望著手邊的那個看似古老的座機,只片刻的遲疑,便果斷接起。
「雙子星樓,十八層。」
電話的那頭,一個冰冷的聲音簡潔的陳述。
他愣了一下,隨即心中了然,不過沒有切斷電話,而是問,「你是誰?」
那頭沉默了一下,隨即是一聲嗤笑,「你不是查的很清楚了麼?」
「我如果真的查的很清楚,怎會著你的道?」涼辰生幾乎咬牙切齒。
「不。恰恰是因為你查的太清楚了,所以你又心軟了,你狠不下心對我動手,是吧?」
「」他沒有回答,但黑暗中幽幽的一聲喟嘆說明了一切。
「是因為什麼呢?涼辰生,是因我是臻惜名義上的哥哥,你毀了我們的家,所以心生歉疚,或者只是因為我是你的」
「閉嘴。」他忽然出生,輕,卻不容置喙。
「不願承認,還是害怕面對?」那人問,「涼辰生,你什麼時候,對別人,能像對自己那麼狠」
那人其實還有話未說完,但是他卻不再給他機會,徑自切斷了電話,最後看了眼搖籃中小女圭女圭,起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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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好叔叔是怎麼和你描述你的父母?恩愛甜蜜,還是白頭偕老,喔,這個肯定不對,因為他們都死的早啊讓我想想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嗯?是不是?」
臻惜又覺得一道霹靂晴空而現。
恐懼的感覺愈發的強烈,凌沫,同她喋喋不休許久,她一直告訴自己,假的,都是假的,凌沫已經瘋了,她說的都是假的。可是偏偏,她的所有設問
都是成立的。包括眼下這一個。
恍恍惚惚的,她想起了哪年哪月那一天,她父母的忌日,墓前,她趴在他的膝蓋上,女乃聲女乃氣的問他,「爸爸媽媽是什麼樣的人?」
「是很好的人。」
她記得那個時候,溫熱的陽光碎了一地,他的懷抱亦是如此溫暖,他寵溺的撫模她的腦袋,聲音是恆古不變的溫柔,「就像王子和公主,永永遠遠,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凌沫的這些設問,每中一個,她的惶然就愈發的深切,她害怕,她害怕自己會堅守不住,真的會相信她。
「故事想必你也听夠了,我和你說點現實的吧。」凌沫在她身邊坐下,優雅的端起不知又是從何處拿出的紅酒,輕輕啜了一口,嬌媚的笑,「現實就是你爸勉強算是個王子,只是你媽呢,就是條母狗,bitch!她從小和你爸爸訂的女圭女圭親,可惜後來長大了,她又不想嫁給你爸了,只是你爸也不是好說話的人物,他被你媽迷得神魂顛倒的,看苗頭不對,干脆的就她給強迫了她那時候年紀小,又不巧懷了孕,願不願意她都得嫁給他了,只是結婚之後呢酗酒,賭博,**肚子里那個孩子也就是你的哥哥還是姐姐就沒了,她把溫家和喬家的臉都丟盡了就這樣也算了,你爸爸能耐,把這些事情全都壓了下去,再之後呢,你媽嗎又勾引上了你爸的一個好朋友,特好的朋友,兩人合計著準備私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