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叫聲來的太過突然,過淒厲,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驚恐到了極致,又像是正遭著常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瞬間的錯愕之後,手術室的門一下子從里面推開,一個小護士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步履凌亂,說話也是上氣不接下氣,
「蕭,蕭醫生,病人,病人好像是」
好像是什麼,他來不及一听真切,整個腦子瞬間都一片空白,顧不得手術室的規定,一推門便走了進去。
一股淡淡的血腥氣瞬間撲面而來,之後,他看見他的寶貝他的小小臻惜,此刻就像是一條刮了鱗的,垂死的魚,在砧板上苦痛而無用的掙扎著,余下的兩個護士幾乎摁不住她,她痛苦的抽搐著,從縴細羸弱的胳膊到甚至一只腳趾,都在控制不住的痙攣,她一頭海藻般的烏發,此刻盡數被汗水浸濕,凌亂的黏膩在一起,唇瓣已經被咬出了血,那一聲聲淒厲的叫喊正是從那張小嘴中接連不斷的傳出
見著了這副場景,他像是青天白日的被驚雷劈在了原地。整個人開始抑制不住的哆嗦
這副場景,這副場景太過熟悉。他看著她,就好像在看著十幾年的自己,第一次毒癮發作
「先生,先生您不能過來這里」
「滾!」
他突然的一聲怒吼,像是野獸被激怒時低沉的咆哮,聲音不大,卻更是讓人心悸,那兩個護士不敢再待在原地,戰戰兢兢的退讓開來,突然沒了壓制,此刻身體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臻惜在一陣格外劇烈的抽搐下尖叫著就要滾落下手術台,卻被他一把接住,再不松手的死死入懷
「臻惜,臻惜。」他一遍遍著喊著她的小名,卻又不知該和她言說何語,最終卻是哽咽了。
「給給我。」她的指甲在他身上胡亂的抓撓著,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血痕,血珠在她的指尖愈加靡艷,小嘴無意識的開合著,聲音卻是淒厲,「給我!」
她始終沒有說要什麼,但他卻是再明白不過,心中對于那個人的恨,卻是在此刻打破了一直以來的平衡,達到了從未有過的濃郁,他要將她挫骨揚灰!
「不行,臻惜,不行。一點都不行!」他將她抱的更緊,深深刻刻的感覺到她一波比一波更加劇烈的抽搐,眼中一酸,有液體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滴落在她此刻面目全非的小臉上,同她的汗水湮沒在了一起,再尋不見,「臻惜,乖,一會就好了,一會就好了」
她痛苦的像是要發了狂,喉嚨深處發出了幾聲毫無意義的聲響,似是嗚咽,但更像是在咆哮,她不停的在他身上發泄抓撓,暴露在的皮膚沒一會便盡數凸顯出一道道猙獰的血痕,連臉也沒有幸免,留下了數道重疊交織的痕跡,她的痛苦卻似乎仍舊沒有得到疏解,張嘴一下子便狠狠的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臻惜向來是個柔弱的孩子,往日里是沒什麼氣力的,然而這次在藥物的強行催發下,力道卻是達到了一種無可比擬的高度,霎時間,殷紅的色澤便浸透了白色的襯衫。切膚之痛,不過如此。
他抿唇,一絲聲響也沒有發出來。眼角卻是愈發的紅了。
「讓我死了吧。」
恆久,恆久很久,她松開了力道,整個身體不再痙攣,而是開始篩糖般的哆嗦,聲音亦是顫顫巍巍,「讓我死了」
「你想讓孩子們和你一起走了嗎?」他抓住她這一瞬的清明,捧住她**的小臉,盯著她已經有些翻白的眼楮。
「孩子們?」她喘息,胸口劇烈的起伏。
「是兩個孩子,臻惜,進手術室前,醫生告訴我了的,是兩個,臻惜,是兩個,你現在堅持不住,它們就要跟你一起走了。你舍得嗎?」
明明她的臉上早已經濡濕的一塌糊涂,但他還是可以分辨出,她眼角漸漸沁出的點點淚珠,蜿蜒而下
意識殘存的最後一刻,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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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中,寂靜的似乎可以听見點滴的聲音,涼辰生坐在床前,握著一只縴細蒼白的小手。看起來,倒是比床上那位更加狼狽憔悴。
毒癮過去的同時,也剝奪了她的意識,此刻收拾的干淨清爽,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像一尊白瓷女圭女圭,睫毛縴長,在稚女敕的小臉上印下陰影綽綽。那張小臉,此刻卻並非無暇,凌沫在她臉蛋上劃下的刻痕,不深,卻很多。
目光在她尚且平坦的小月復上盤桓,卻是一汪苦澀的溫柔。
「辛苦了。」抬手,他輕柔的模了模那處,微弱的生命,卻是艱難的殘存。
「你親眼看見了,有多痛苦。」身後突然傳來某人的聲音,「你還想要這兩個孩子?」
「」他一怔,沉默沒有立即應答,將她的小手放回了被單下,良久才起身,轉過臉,「為什麼這麼殘忍?」
這話問的沒頭沒腦,但安瑞卻是明白,微微一笑,回答,「因為這個東西原本是為你準備的.」
他深深吸了口氣,像是無奈,更多的卻是疲倦,「其實我待你不薄。」
「我一早便告訴過你,你對我留情,我卻未必領情。」安瑞答。
「願不願意做是我的事情,接不接受是你的事情,我只管盡責無愧。」他輕嘆,聲音卻清冷下來,「該做的我也做的,能忍的我也盡量不和你計較,可是安瑞,你不要忘記了,我這樣做,並不是因為欠你,你若要再過分,我也不介意讓臻惜明白一些事情。」
「比如?」
「比如你接近她真正的目的是什麼,再比如」話即月兌口,他卻猶疑了一下,回首看了看昏迷的不省人事的臻惜,還是有些顧及,終究沒有點透,「上一代的一些破事,你我都不想承認,但也改變不了,你自己心里有數,臻惜若是明白一星半點,會怎麼看你。」
「她要是真知道了,你以為你自己可以明哲保身麼?」安瑞的眼底有一抹陰鷙閃過。
「不能。」雖說是否定,但他卻笑了,很是篤定的樣子,「但是她也許能原諒我,但是對你,卻是絕對不可能,你信不信?」
安瑞沒有吭聲,只是看向他的目光卻一點一滴暗沉下去,像是強自壓抑了許久,他才勉強沒有發作,而是冷冷的說道,「我今天沒打算和你討論這個話題,臻惜染毒,這件事多少有我的責任,我才會來提醒你一句,長痛不如短痛。」
「短痛?」他打斷他,提高音量,「你所謂的短痛,那會要了她的命!」
「」
「比起她,你以為我就那麼想要這兩個孩子?你只陪了她兩個月而已,我一手照顧她長大,她的身體狀況,精神狀況,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個時候,這兩個孩子要是沒了,她的命也就沒了!」
「將養著自然是比做掉容易!」安瑞冷笑,「不用你提醒,只是凌沫給她注射的這毒品是經我手做的,它的藥性你也不會比我清楚,這純度可比市面上的高多了,就算臻惜戒的掉,你孩子可戒不掉,生下來就是要嗎啡喂著的癮君子,就算如此也罷,要是先天帶來什麼毛病,或者」
「或者缺條胳膊少條腿?還是智力缺陷長不大?有什麼要緊?我供得起!無論如何,它們都是我的孩子,我不介意,也不準別人介意。它們是我涼辰生的孩子,誰敢介意!」他一字一頓,聲聲強硬,「何況,我自己吸過毒,制過毒,毒品,我懂。你也用不著誑我,她只用了一次,想戒掉沒有那麼難的。我信她,可以熬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