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之後,午夜夢回,意興闌珊。恍然覺得,他們之間,愛恨嗔痴數十載,而再度回首時能記起的,烙印最深的,卻是這短短的兩年。
那一年,佛羅倫薩很反常的下了一春的雨,這種氣候,讓他想起了蘇格蘭,他和某人,他們廝守過的那片小小天地。罕見晴日的時候,碧藍如洗的蒼穹下,有絲絲縷縷的雲朵,他恍惚看見某人恍若隔世的微笑。
有些想念。
他帶著小韞歡,去了離家不遠的小教堂,轉至□□。來到那個小小的石碑之前。
那座墓碑後面,曼珠沙華從未開過這樣濃烈,這樣妖艷。
曾經在給某人念故事的時候,讀到過一句話,曼珠沙華,花葉同根生,花葉永不見。
某人問他,那是什麼意思?
他想了一下,悉心的回答,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即使再也無緣相見,可是知道彼此曾經緊緊牽絆過,相擁存在過,足夠了。
它們確確實實真正存在過,也用生命的更替完成了最後的相擁。
就像他與她,曾經深愛過,彼此依偎過。就這就夠了。
「媽咪」
在離開母親第三個年頭。小韞歡終于學會了這個詞語。
堆積在心頭恆久的心結驟然冰釋,他模了模韞歡有些自然卷的頭發,他惘然笑了。
「你還好麼?」
身後腳步聲傳來,他回過頭去
——————
想要和臻惜結婚的想法,是近日才有的。
那日同她**,春意漸濃,小東西跨坐在他身上,尖叫著達到了圓滿,極樂之中,身子痙攣著朝後仰,已然渾圓的肚子一下子抵在了他身上。
不知道是否因為這個體位太深太刺激,肚子里的兩位不滿意了,鬧脾氣了。從來沒有過如此劇烈的動彈,他甚至可以看見肚皮上微微凸出的,小腳的形狀
她尚且在極樂之中不自知,他卻嚇白了臉,橫貫在她體內,遲遲不敢再亂動。抬手輕輕的拍著她柔軟的肚子,不斷的撫模安慰。過了很久,小祖宗們才安靜下來。他卻不敢再造次。只能慢慢的退了出來。
事後,心有余悸。所幸並無異樣。不過這一回小小的插曲,倒是把他不少的注意力拽回了她已經六個多月的肚子。
的確,不小了。
「小乖,喜不喜歡?」
晚飯的時候,他將一個小盒子推到她眼前,她很勉強的掃了一眼,好像不是很感興趣,目光直勾勾的盯著盤子里烤的油汪汪的香腸。
「小乖」
有些無奈的喊了她一聲,將她面前的食物一盤一盤的推遠,將那個小盒子往她眼前再推了推,「你起碼打開看一眼啊。」
然而他的行為顯然起了反作用,臻惜眼看著那些盤子離自己越來越遠,眼看就快哭出來了,更加不去理會那只盒子,只眼淚汪汪的看著他,怯怯的拉扯他的袖子。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來。
他有種虐待孕婦的錯覺。
「唉」頭痛的捏了捏額角,收起盒子,他把食物還給她,語氣中難掩失落,「吃吧。」
她破涕為笑。埋頭認真的奮斗起來。
他看著她毫無雜念的吃的開心,莫名的感覺一陣心煩意亂,目光中蘊含著難言的溫度,卻控制不住漸漸淡去,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溫柔,「你慢慢吃,我出去走走。」
她原本吃的正香,此刻卻忽然停住了,刀叉交接的聲音驟然消失,她看他起身,目光頓時慌了,坐在原地,伸出一只爪子想要拉他,卻又沒來得及,只懸在半空,恆久,頹然落下
她呆呆的愣在那兒,手足無措的模樣,像是被家人拋棄了的孩子。
小嘴微張,她急切的似乎是想挽留他,然而卻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甚是微弱,他沒有听見,自顧自的走著,速度不慢,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視線,她焦急的掙扎著起身,卻被笨拙的身子拖累,面朝下摔在了地面
這座屋子,臨海,他其實並沒有走多遠。尋一處空蕩的岩石,他坐在上面,任憑腥咸的海風呼嘯拍打,煩悶的心緒卻沒有疏解分毫。
搬到蘇格蘭之後,為了下一代,他已經戒煙戒酒,只是此刻,心頭說不出的煩躁,憋悶,從口袋中抽出許久未踫的煙盒,他點燃一支,放在唇邊
看著眼前蒼茫一片暗沉沉的大海,他覺的心下也是一片茫然,一種無力感頓生。
他今年三十四歲,臻惜十八歲。
他明年三十五歲,臻惜十八歲。
他後年三十六歲,臻惜十八歲
她會不會永遠都是十八歲?她會不會再也記不起他?她會不會
攤開掌心,他看著那枚璀璨華美的婚戒,夕陽下散發著奪目的光暈,柔柔的心型,在手心開出一朵花兒來。
他還有沒有機會對她說一句,「嫁給我。」
他還能不能听見她羞澀卻清晰的回答,「我願意。」
不過她現在這個樣子,在她眼中,或許她曾經最期許的,同他之間的婚姻,還比不上一盎司美味的鵝肝。或者一只新奇些的玩偶。
天知道他此刻是有多想娶她,想為她綰發,成為他的小小新娘,他的小妻子。就好像當年,她是有多想嫁給他。只是
「借個火?」
一個悅耳的女聲在耳邊響起,並不嬌軟,卻自有一份迷人的磁性。他也為之一滯,側目望去。不出所料,倒的確是個美麗的女人。
蜜色肌膚,烏黑的發,地中海藍的眼楮,配得上她的聲音。
他懶怠多言,隨手將火源遞到她手上。
她掂著鏈子,看著手中晃動的金色圓珠,微微眯起眼。viviennewestod限量的orblighter。
他並沒有意外看見她眼里那絲驚訝,也沒有言語,轉過臉,看向大海的神色依舊有些陰沉。很快他嗅見一種淡淡辛辣,竟是他熟悉的那種味道,不禁出聲,「你也抽‘七星’?」
「唔。」她慵懶的應答,將火機扔還給他,「很烈,不過很舒服。」
他接住,沒有再出聲。她卻又主動攀談,「這個時間在這里吹冷風的男人,或者是被太太拒之門外,或者是被太太趕出門外,你是哪種?」
他摩挲著手心的指環,慢慢出聲,「都不是。」
「喔?」她挑起一根好看的眉毛。
「求婚失敗,還能去哪?」他自嘲的笑笑,狠狠吸了口殘煙,將煙頭掐滅。
「哇哦」她輕輕聳肩,在他身邊坐下,「可以繼續努力啊?」
「七次了。」他無聲的笑,眉眼間總有一團說不出的憂郁,「算上今晚的話,第八次,大概她是真的不想嫁給我吧。」
手心的那枚戒指硌得他微微發痛,說起來,這枚戒指,還是和那件毀了的嫁衣是同時送給她的東西,十歲那年,一次帶她去買選生日禮物,她哭著鬧著非要那件嫁衣,還有這對戒指,他允了她嫁衣,只當是哄孩子開心,卻沒有給她買婚戒。為著這事兒,她和他生了好久的氣,卻不知,他早已鬼使神差般的,將它們買了回來,一直保存至今。
「真遺憾」她側過身,吐氣如蘭,「還會繼續麼?」
「會。」他想也沒想。
「她再拒絕呢?」
他想了一下,一聲輕笑,「那就由不得她了。」
「」她愣了愣,嗤笑,「現在男人都怎麼了,都非得栽在一棵樹上?」
「我不是沒有過好好的珍惜她的機會,。」他嘆息,有悵惘的神色在眸中彌漫,「是我親手毀了她。」
「」
「不過,說到值得不值得」他話鋒驀然一轉,望向女人的神色也收起了輕慢,「現在女人又是怎麼了?你跟了安瑞這麼多年,他待你如此,你值得麼?」
她臉色瞬間一變,說是花容失色也不為過,神色驚疑不定,「你!?」
「回去告訴安瑞,讓他,不必再來無所謂的試探,我讓他,不是懼他,他的東西我沒興趣,我的東西他想要也可以給他,但是臻惜」他跳下岩石,一步步離去,聲音柔和,語調卻是冷硬,「沒的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