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凌看起來約莫三十出頭年紀,一雙狹長的狐狸眼里閃爍著狡詐的光芒,嘴唇極薄,下巴尖窄,面相透出一股子刻薄奸猾的氣質,令人生厭。
張凌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來到單青身前。
他的步子微微一頓,低下頭,看向地下。
撲在地下的陸麟池不知何時抓住他的褲腳,揚起臉,臉上印著個腳印,表情扭曲︰「師、師父,殺、殺了他——」
張凌不著痕跡地甩開陸麟池的手,向單青笑道︰「金靈根,不錯嘛,你就是張左的另一個徒弟?」
單青笑道︰「不錯。」
張凌道︰「跟著我,如何?張左不過是一條廢柴,雖說入得天樞主殿,卻也不過是跑腿打雜之輩……你若跟著我,保你前途無量。」
單黃沒想到,單青走了陸麟池,這個張凌竟然還要收單青。
單青笑道︰「承蒙錯愛,我眼楮不便,只願順遂,不求聞達。」
張凌一听,心下更加喜歡,便道︰「你若拜我為師,定無人敢欺辱于你。」
單青笑道︰「可是這位陸大少已被我欺辱至此,也不見有人替他伸張。」
張凌臉色頓變,這單青什麼意思?當場駁他面子?不過一個旋照小兒,竟有這般狗膽麼?他眼珠一轉,又道︰「你不拜我為師也可以,不過要留下一條性命。」
他說完這話,觀察著單青,卻見單青依然一副微笑模樣。
張凌有些氣惱,將手掌一翻,褐色光芒在掌中聚集︰「你當我是說笑的?」
單黃一直盯著這個張凌,他知道,張凌的修為遠遠高于旋照,但肯定低于張左。此刻見張凌手中聚集土屬法術,之前又听張左說雙靈根乃百里挑一,這張凌多半是單屬性土靈根。
土靈根……土靈根該如何對付??
單黃一急,不知不覺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卻听單青說出一個字︰「木。」
褐色光芒忽然暴漲,凝成八根石鋒,有若實質一般懸在張凌頭頂,根根石鋒尖銳處皆對著單青。
張凌將手一揮,石鋒「嗖」地射向單青!
單黃想也未想,木屬法術不要命地放出去,嘩啦一下見了底。
一顆種子落在單青腳下,隨後「呼啦啦」生長開來,迎風便化作碗口粗細的藤蔓,藤上又結出無數葉片,將主人密密匝匝地護在中間。
「撲」、「撲」數聲,石鋒扎進柔韌的藤蔓中,銳處裂出細小縫隙,「 吧」、「 吧」裂成土沫,被風一吹,蕩然無存。
藤蔓仍在不斷生長,直長出五層樓那麼高,周遭建木國眾人一見,便烏里哇啦地叫起來,紛紛向後退去。
張凌微驚,眼中卻聚起狠戾之色來,這人,竟是金木雙靈根。
求之不得,不如毀去!
他五指一張,背後長劍「錚」地出鞘,褐色光焰瞬間從頭頂籠罩下來。
張凌伸手握住長劍,橫向一掃,那碗口粗的藤蔓如豆腐一般,紛紛斷作兩截,掉落下來,落地之「轟隆」聲不絕于耳,綠葉也層層卷起,化成枯萎的深褐色。
張凌得意地笑了一聲︰「旋照小兒,虧得你討了屬性相克的巧,卻不知道我的功力與你懸若霄壤,即便屬性相克,殺你也如反掌一般容易!」
張凌如剝洋蔥一般把重重藤蔓撥開——
「?」
本該藏在里面的單青,卻不見了。
單青自然不會坐以待斃。
藤蔓長開時,他便攀上一根藤蔓,隨著藤蔓生長,雙腳離地,越升越高。
「哥,三秒之後,往八點鐘方向跳,兩米高!」單黃道。
這藤蔓並不是一般的植物,而是法力幻化出來,單黃發現,可以操控它們生長的方向。
單青攀著的這一根藤蔓,便是順著他的意志伸向張左那邊的。
藤蔓在空中劃出弧線,頂端向地面垂去。
單青跳落下去,雙膝一彎,卸去沖力,穩穩落在地上。
而此時,張凌正在另一個方向狂砍藤蔓……
單黃將打工項目調出,果然看到新任務。
唔……一大堆的新任務。
委托人︰無
任務內容︰治療張左
目的地︰0.3米
……
委托人︰無
任務內容︰治療陸麟池
目的地︰2.1米
……誰要治療他了?
委托人︰無
任務內容︰治療木嗚魯
目的地︰9.4米
……木嗚魯?
委托人︰無
任務內容︰治療木咖喱
目的地︰9.7米
……木咖喱?
建木國的青年健康堪憂啊。
單青道︰「小黃,回魂。」
單黃一個激靈,立刻看向外面。
張左臉色極差,但精神似乎還不錯,正驚訝地看著他。
單黃立刻選擇治療張左。
「嘩」!一片藍光罩住張左。他的臉色逐漸好轉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扶著單青站了起來。
「張真人,現在感覺如何?」單青問。
與此同時,張凌見單青不在藤蔓中,立刻回頭,想先解決了張左再說,沒想到,正看見單青用水屬法術治療張左。
仿佛有尖錐扎在張凌心中,將他那顆飽含了嫉妒酸液的心髒破開,「噗」地一下,酸液源源不絕涌出,將五髒六腑燒灼成一片。
憑什麼,憑什麼有人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天生就可以超人一等!
張左是這樣,張左這個該死的徒弟也是這樣,而且,青出于藍,更勝于藍。
竟然是金木水三靈根!
這樣的人,必須去死,只有他們死了,才能維持修真界的公平!
張凌想也不想,便攻向單青後背。
張左沒有回答單青,而是用力將他一拽,拽到自己身後。
「轟」——!!
兩道褐色光芒在空中相撞,騰空一陣煙霧,土沫如雨般落下。
張左抹了把臉上的土,冷笑道︰「張凌,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你還是如此狗改不了□□!」
張凌見偷襲失敗,張左的法力又恢復了不少,知道再糾纏下去,也無益處,便擠出一臉假笑︰「師兄,恭喜你收了這樣一個好徒兒啊!三靈根,嘿嘿,這樣萬里挑一的人才,想必七界都很想要他呢,師弟得先去把這好消息傳播出去,先走一步了。」
張左頓時急了︰「你給我滾回來!」抬手飛出一道火龍,直射向張凌。
張凌輕松躲過,笑道︰「師兄,再會!」說罷,御起飛劍,帶著兩個童子鑽入雲中。
張左追了一步,那股子麻痹勁兒又上來,他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仰頭看著烏雲滾滾的天空,咬牙︰「可恨,早知不該留他一條狗命!」
單青扶住張左,陸鯉庭也走了上來,說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張真人切不可為那小人氣壞了身子。」
張左點點頭,看見陸鯉庭額上水珠未干,知道他剛才洗了髓,便問︰「你怎麼樣,是什麼靈根?」
陸鯉庭微窘,他方才是偷偷離開,躲到一邊去洗髓了。
陸鯉庭照實答道︰「不知,但似乎是水……」
張左道︰「上善若水,水不錯。」
陸鯉庭一臉傾慕地看向單青︰「倒不如單大哥是三靈根。」
張左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
話音未落,忽听空中一聲斷喝︰
「敢犯我聖湖,誰都不許走!」
眾人向空中望去,卻見一人身著白草結衣,頭戴百花冠,生得十分結實,約莫三十出頭的樣子,站在一支巨大的草葉上,從雲中徐徐落下。
單黃看得一呆,腦中不由想到「壯士偽娘」這個古怪的詞……
但是,周圍的人表現得都很嚴肅,那些建木國青年甚至都五體投地地拜了下去,就差山呼萬歲了。
三千世界的審美,果然無奇不有。
張左低聲道︰「這人是祭司殿的大祭司,看他懂得龍夏話,我與他交涉試試。」
張左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卻見那大祭司將左手拇指與食指一捻,一張綠色的網迎面撲來。
這網卻比單青造出的藤蔓不知復雜了多少倍,無數藤蔓在其中交錯纏繞,整張網迎風生長,飛到三人面前時,每根藤蔓都有七星玄門天樞主殿的盤龍柱那般粗細!
這網大是極大,卻也密不透風,黑壓壓遮天蔽日,直向三人壓來。
「你們不要動。」張左迅速吩咐了一句,抽劍上躍,「嗖嗖嗖」幾道劍風劃過,硬是在巨網落下前給它開了個天窗!
「轟!」巨網重重砸在地上。
陸鯉庭嚇得抱住單青,哆嗦個不住。
發現並沒被砸中,陸鯉庭才睜開眼楮,看看周圍,四面都是巨大藤蔓的斷面。
張左站在高高的斷藤上,收劍回鞘,一拱手道︰「大祭司可听我一言?」
單青和陸鯉庭跟著爬上斷藤,來到張左身後。
那大祭司沉著臉看他︰「劍術不錯,可惜,心術不正。」
張左向來行俠仗義,只有被人感激稱頌的份,哪里被罵過心術不正,不由有些訕訕︰「的確是我們不對……」
大祭司的臉色稍微好了些,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三人都有些詫異,這大祭司竟然如此好說話?早知道就不偷偷模模來了。
卻听大祭司接著說道︰「不日便是日神流火節,正好沒有合適的祭品,便供奉了你們的血肉,以平日神之怒,如何?」
張左︰「……」
大祭司一臉的理所當然︰「怎麼,這樣好的改過機會,你們還不滿意麼?」
張左道︰「我從未听說日神流火要祭祀活人。」
大祭司道︰「哦,自從我木秋山上任,便有這回事了。」
張左冷笑道︰「小兒,你這樣胡來,你老子木天安不將你帶回去打**麼?」
大祭司一愣︰「你認識我爹?」他又道,「可惜我爹已經祭了日神。」
張左瞠目︰「什麼?!」
大祭司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傷痛,他揮揮手︰「沒你們選的余地,準備準備,迎接祭祀吧。」
他話音方落,地下的巨藤上忽地生出無數小藤,將三人縛住,藤上又生出無數小花骨朵。
「糟了,*——」
張左話沒說完,只見無數小花骨朵在同一時間「啪」地綻放,單薄的白色花瓣中包裹的淡黃色花粉迸出,形成一片淡黃色的煙霧。
……
半柱香之後,聖湖邊已清理完畢,只剩下大祭司木秋山和一名祭司部下。
祭司部下道︰「屋里烏拉噶巴巴。」
木秋山皺眉︰「壓死了一個龍夏人?除了那三人,還有一個龍夏人麼?哼,把我們聖湖當成什麼了,壓死也是活該,對了,別浪費了,把他的血肉拿去祭日神。」
祭司部下又道︰「嘎目嘎,咕咕咕咕唧嘟?」
木秋山思索了一下,道︰「空中攔下的那三個龍夏人?嗯,和他們關在隔壁樹牢吧,想必他們還有許多舊情要敘。」
祭司部下以手加額,向木秋山行了個禮,退下。
木秋山望著湖面,良久,才道︰「預言中那位眠神為何還不來到?難道,我建木國終究挺不過……日神的怒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