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令人煩躁的夜晚。
看在陸老爺的面子上,張左勉強接受了返回來的陸鯉庭。
而建木國的百姓一直把單青、張左當作他們的大恩人,對待恩人的朋友,那當然也要十分恭敬,所以,在建木國百姓自己還沒有享受到不透風的房子、豐盛的熱帶水果以及熱水沐浴時,陸鯉庭享受到了這一切。
重新收拾過,又恢復人模人樣的陸鯉庭神采奕奕地出現在單青眼前……不,應該說是單黃眼前,因為單青看不到。
而單黃……正因為他能看到,所以更加不勝其煩。
陸鯉庭確實長得挺好看的,雖然比貝安還差一點,但是他的事情也很多,比如白天都休息睡大覺了,晚上就兩眼放光地跑過來騷、擾單青。
「單大哥,我幫你鋪床。」這是陳述句,一邊說一邊上手那種。
「單大哥,這里晚上好黑啊,我不敢一個人回去了,要不然……我睡在地上吧?」這也是陳述句,不過卻是坐在床邊上說的。
單青道︰「我送你回去吧。」
陸鯉庭語塞,頓了頓,又委屈地說︰「你是不是以為我自己逃跑,生我的氣了?」
單黃暗想,難道不是這回事嗎?看你還能編出個花來?
單青道︰「沒有,你不要多想。」
單黃不平︰「哥,你對他也太寬厚了吧,要是對我能有對他一半……」
單青欲言又止,當著陸鯉庭的面,他沒辦法跟單黃說話。
單黃卻當作默認了,心里更加不高興,不過,也就一陣子的事情,他是不會為了一點小事憋氣很長時間的。
但是,陸鯉庭顯然還沒完︰「單大哥,我是想,先出去送個信,把我們在這里的事情告訴七星玄門,這樣,我們將來過去,也有理由好說啊……可惜,我高估了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送信的地方,方圓百里都沒有人煙……」說著,陸鯉庭又一臉委屈。
單青道︰「你去說頂什麼用,他們又不知道你是誰。」
這話實在是……太一針見血,單黃忍不住「噗」地笑了一聲。
陸鯉庭的聲音更加委屈︰「單大哥,你果然還是怪我的,你不知道我、我差點就回不來,見不到你了……」他絮絮叨叨將自己在山里迷路,掉下山溝,半夜暴雨時瑟瑟發抖地躲在河岸下面,听著雨聲和野獸走來走去的聲音……若干倒霉的事情說了一遍。
單青覺得怎麼也該安慰一句,便道︰「也難為你了。」
便是這一句,讓陸鯉庭以為自己裝柔弱有效果,更加變本加厲起來,又糾纏了老半天,最後單青實在不勝其煩,親自起來「護送」陸鯉庭出去,才算罷了。
不過,這一夜若是這麼就過去,倒也不是特別煩人。
單青睡下之後,單黃百般無聊,選擇月兌離宿主,以靈體的狀態飄在半空。
單黃在屋里漫無目的地飄了一分鐘,嗖,又回到意識海。
一秒後,嗖,又飄出來。
這回他飄了半分鐘,確定左右無人,啪地返回床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單青︰「哼哼,作為一個成年人,這樣毫無戒備地躺著,顯然不具備自我保護能力!還是讓你偉大的系統0678保護你吧!」
等等,是0678,還是0786,還是啥來著?
算了,那不重要。
不知不覺中,單黃飄落下來,怔怔地看著單青,看了一會兒,他用力甩甩頭。
以前是拼命地想要離開,現在卻因為不得已的理由綁在一起……那種奇怪的感覺便又來了。
只要在能看到單青的地方,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長時間的凝視,變成一種習慣,並且,之後的時間里,只要看不到單青,心里就像缺了一塊一樣,無論什麼都不能填補。
想要看著他,守著他,漸漸變成一種佔有欲,不喜歡他和別人相談甚歡,甚至不喜歡他對別人露出微笑。
……這樣是不對的。
單黃覺得自己是不是快要實體化了,為什麼臉紅心跳的感覺這樣真實,熟悉的容顏不斷地接近、接近,直到——
「咳咳咳咳!」
單黃如同一只受到驚嚇的兔子般,狂躥出去十幾米,直到月兌離宿主的警告又出現,才把他拉回到意識海里。
剛才那陣猥瑣的咳嗽聲顯然是某條龍發出的。
又一個白天睡覺,晚上精神的可惡家伙!
單黃面無表情地第三次月兌離宿主出來︰「你肺癆啊?」
木棚頂上躍下一個黑漆漆的身影,和單黃一樣,腳不點地地飄在半空中。
逆有三個內丹,並修成三個元嬰,其中本體元嬰,便是這個熊孩子。
張左仍是低估了逆,隨身布袋困不住他。
逆背著手,卻是一副童稚面孔,仰著臉問︰「肺癆是什麼?……算了,換個問題,你剛才在干什麼?」
單黃不吭聲,不看逆。
逆嘿嘿地笑著走上來,猛地撲向單黃。
單黃嚇了一跳,逆的身體看起來小,卻是很有勁。
一陣天翻地覆,他被逆撲倒在床邊的地上,掙扎不能︰「喂,你干什麼,是不是又想被電了?」
逆嘿嘿一笑︰「你想奪舍吧?」
「啊……啥?」單黃反應不過來「奪舍」是哪兩個字。
逆露出「我懂得」的笑容︰「我知道了,你不是兔子,你是個人,對不對?」
廢話,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逆低下頭來,在單黃頸邊嗅嗅︰「死了有一段時間了吧,身上還帶著奇怪的味道……唔,火藥味。」
單黃驚訝地睜大眼楮。
就在這時,床上響動,單青坐了起來。
這個角度,單黃正好能看到他的臉。
鼻梁的陰影遮住一半臉,眼楮隱藏在灰暗中,若不是知道他看不見,單黃會以為自己被抓現形了。
「砰」地一聲輕響,單黃回到意識海中。
他剛松了口氣,就听單青叫他。
「小黃?你在干什麼?」
「呃,哥你怎麼起來了?我正在發呆——」
「戚,發呆個屁啊,小黃,快出來,我們還沒說完!」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來。
單黃意識到這里還有一張嘴,已經來不及了。
單青一定會生氣,昨天才跟他說過不要擅自離開,今天他就犯戒了……等了半天,沒有挨罵?
單青道︰「白天跟張真人討了一本七星玄門的宗派史,就在牆角陶罐上放著,我才想起來,你若無聊,可以看看。」
單黃听著,才想起來,作為靈體狀態出現的逆,無論說什麼做什麼,哥哥都不會看到,他這才放下心來。
對于單青的關心,又有些小小的酸澀。
「嗯,我知道了。哥你睡吧。」
少頃,單青再次睡去,呼吸趨于平穩。
單黃有了計較,就算逆在外面催他出來,他也巋然不動,只是集中注意力用電擊棒——
「哎喲,哎喲!別電!別電!我有話要說,很重要!」
「叫吧,叫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你!」反正靈體喊叫也沒人能听到,單黃獲得了一種邪惡的快意。
于是,一個煩悶的晚上,也沒有那麼難度過了。
第二日,建木恢復生機,建木國重建,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建木君主也再沒有理由留單青他們。
臨別時,建木君主叫住單青︰「孤有一樣重禮要送給你們。」
張左和單青俱是意外,避水珠已經是至寶了,竟然還有臨別重禮?
建木君主笑著拍拍手,草叢里走出一個人來。
只見他換了龍夏國中常見的褐色布衣,去了花冠,頭發十分精神地束起,露出國字臉來,除了黝黑的膚色外,倒與一般龍夏人無二。
張左道︰「木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