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十六國,很凌亂的年代,所以很凌亂的關系,謝謝小武的指點,小武是高人呀!拜禮是宋代形成,我狂汗一個!)
[bookid==《玄陰大陸之二十四史》]
石閔一出現在正陽門,沒有侍衛阻攔,還有等候在那里的小侍內領著直接進了內殿的大門,石閔看見徵文殿在即,直接一頭沖進去,徵文殿的宦人看石閔接連幾日都過來,也沒攔著,石閔不等他們通報,大踏步進去,一入偏殿,他便直挺挺跪下。
趙文帝石弘正頭疼,身後一俊美的宦人在替他輕輕按摩百匯穴位,听到響動,文帝睜開眼看見石閔,眉頭一皺,頭更疼了,他有氣無力地揮揮手,宦人退下去。
文帝嘆息道︰「朕知道你為何事而來,朕也正頭疼著,然你母親抗旨在前,太後極為盛怒,連平日里最喜愛的一把玉如意都摔了粉碎,那是先帝送給太後的……皇妹要替你說話,被摑了一巴掌,太後愛寵皇妹,從小到大連重話都沒給過,平生第一次打她……這……唉……朕無能為力了,你莫跪著了,閔呀,你只有親自去求太後罷!」
「皇上,臣的母親,二十年來一直住在偏院,連我父親都不見,我十年來只見她三次,她是一清修之人,無欲無念,太後但有什麼,只須找到臣下便可以了,只盼皇上替臣下說說話!」石閔向著青石板連連磕頭。
「我原以為太後傳旨叫你母親過來,只是為了皇妹與你之事,但看情形,又不完全是……事態很嚴重,石閔,你知道是為何麼?」
石閔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文帝突地站起身來,說︰「閔乃國之棟梁,朕的左膀右臂,此事朕不能坐視,朕與你一起面見太後,只盼著太後能以國家大局為重,不要為難你的母親才是!」
趙文帝在前,石閔在後,兩人行至和歡殿,但和歡殿的宮人說太後才去了百尺樓。
「百尺樓?」趙文帝一怔,自語道,「此樓不是被先帝封了許久……」
百尺樓距離和歡殿有一段長長的路,石閔跟在趙文帝的輦轎後面,四位粗壯的宦人抬著輦轎走得飛快,石閔也走得飛快,行動間身上熱起來,然心卻愈走愈涼,最後成冰麻木了。
這宮殿之間深長幽靜的宮道,這抬輦轎的方式,這樣跟著輦轎跑的感覺,他曾經是那般熟悉……
當年的石閔,就是這樣跟在輦轎後面,拼命跑拼命跑,等輦轎停下來,他連氣都不能喘,恭著背趴在地上,等著趙明帝石勒華麗的錦光靴子踩在他的脊背上下輦轎,他從五歲,到八歲,到十歲,石勒沉重的身子踏過他無數次無數次!
石勒下了輦轎,會轉身問他︰「閔呀,被人踩的感覺如何?」
石閔挺著快要斷的腰回答道︰「被陛下踩,閔很快活!」
石勒哈哈大笑,神情變幻要測,有時射出殺人的光,有時閃著寒意,孩童時期的石閔覺得自己沒有被石勒皇帝踏死,是被他眼楮里的寒意殺死的。
從嬰兒起,他便是石勒皇帝的奴隸,一直到十歲……
如今,這種當奴隸的感覺又來了,石閔的心持續地寒著,跟著石勒皇帝的兒子石弘皇帝來到了百尺樓。
百尺樓,顧名思義,高達百尺,與建德大殿前的單于台遙相呼應,單于台高壯雄偉,百尺樓高細縴縴,樓層愈往上愈細,最高的地方只有一間閣房,然後頂著四只翹了鳳翼的檐角,檐角懸了金色的銅鈴,但有風聲,便「叮叮當當——」響,聲音散在空氣里,扣人心弦,淒清之極。
百尺樓的第四層有亮光透出來,樓下立了兩名很老的宮人,正在抹眼淚,一看趙文帝的服飾,便知道是皇帝來了,急忙跪下。
文帝問道︰「你們是守此樓的宮人?太後上去了?」
「此樓封了許久,二十二年了,先皇說︰此樓只準一人上去!娘娘來了,太後也來,奴婢攔不住,太後命人摑了奴婢兩巴掌,怒斥奴婢說‘什麼叫此樓只準一人上去’?皇上,先皇帝會不會怪罪于我們?」其中一名宮人答非所問。
「此樓只準一人上去,是哪一人?」文帝皺眉,有些疑惑,百尺樓是禁樓,他知道,從前從此處過,宮人們遠遠就避開,說那是不祥之樓。
「是和歡娘娘,今日她終于來了,她還是那個樣子,美成仙的模樣!但有些冷了,似廣寒宮的嫦娥。」老宮人繼續喃喃自語。
「和歡娘娘,誰是和歡娘娘?」文帝又問。
老宮人手一指,指向燈光處。
文帝與石閔對視一眼,兩人登樓,石閔的心寒到極點,反而無所畏懼了,也許就是今晚,他所建構的所有,他鋪設的所有都會灰飛煙滅,那麼乞活山是他的一個出路,當初他的父親怎麼來的,他便怎麼回去!
一條心橫下來了,心內反而坦然了。步子走得端正筆直,向著那抹燈光走去,燈光下的不一定是光明,看上去愈是光明的,其實愈是黑暗和骯髒!
百尺樓是前朝遺留,也就是說比石勒修築建平大城還要早,是石勒還未正式稱帝之時,它竟被封了二十二年!
四名小內侍在前面提著燈籠照明,眾人拾級而上,百尺樓有十二層,每一層樓有每一樓的風光,一樓最為寬闊,仿佛是一個宴客的好去處,中間有一個高出一尺的台子,鋪了精美的氈毯,四壁的柱子瓖滿玉石,幽幽有光,連文帝都大為驚異,此處比章德皇宮任何一個地方都華美精致。
二樓則一洗華麗富貴,里面竟全是書冊,樓的中間放著一書案,走近去,書案觸手溫潤,居然是巨大的玉石所磨制,叫人咋舌。
三樓上擺滿了各色玩賞珍寶,琳瑯滿目,都是些奇珍異寶,中間一棵珊瑚樹,高達五尺,極為少見的。
正驚異間,要抬步走上四樓,突然听上面傳來巨響,驚天動地,在寂靜的夜顯得特別突兀。
石閔的心一跳,接著是一陣鑽心的難受,他鐵青著臉要沖上去,文帝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搖搖頭說︰「將軍,別沖動,你一沖動了,事情恐怕沒有辦法轉寰了!」
石閔暗暗點頭,看著這個年輕的皇帝,氣質溫文謙和,有遠慮有遠見,只是……
文帝示意四個提燈籠的小內侍原地站著,他向石閔一點頭,石閔領先走在前面,文帝走在後面,兩個人悄悄登上四樓。
四樓的門虛掩著,向里面看去,是一間寢宮,玉石砌的案桌,華帳曼曼,只看到一角,但已感覺到里面何其華貴富麗。
「啪——」什麼東西又摔到地上,「玉如意……這里也有,一模一樣的……哈哈哈,賤人!便是和歡娘娘,和歡……和歡殿……來人,把這里的東西通通給我打碎了……」
是太後的聲音,听起來變了形,歇嘶底里,狀如瘋狂。
「太後請息怒,奴婢不是什麼和歡娘娘,也不知道和歡娘娘是誰,奴婢只是一個清修之人,二十多年未踏出院門一步!未知太後召見,還望恕罪!」一把清亮的聲音響起,冷靜穩重,未帶任何波瀾!
只從聲音听,劉太後便是敗了!
心虛的,沒有把握的,底氣不足的,總需要以嘶吼做掩蓋。
那一位,便是老宮人口里那位和歡娘娘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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