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東面傳來一聲怪吼,聞聲如猛虎咆哮,似豺狼夜嗥,夾雜松林風濤,一時如霧迷山谷,雲鎖天橋,迂回巡蕩,回音重重。吼聲未歇,叫聲又起,只听西面半道懸崖之下鶴唳鷹嗷,響徹雲霄,聲勢比之前二人似又大了數倍,此來彼往,久久不能停歇,三人互相通話。
笑聲人道︰「梅花三秀,膽小如鼠,老賊定是知我昆侖三客到此,躲在山中不敢出來了。」說完大笑幾聲,難听至極,四樹飛鳥驚散而出,兔藏狐匿,了無生跡。
虎吼人道︰「大哥,想咱兄弟三人出道多年,江湖中有幾人敢听我等吼聲,說不定老賊听聞我等到此,早已嚇的肝膽俱裂,一命嗚呼了。若非如此,那老賊在江湖中也有些名號,又怎會藏身不見,叫江湖中人笑煞紅梅祖師教出的徒弟都是不堪一擊,徒有虛名之人?」虎嘯數聲,離無妄人等越來越近。
笑聲人道︰「三弟說的極是,這老賊只能欺侮弱小,當真遇著高手便藏身不敢出來了,三弟,老賊挨你一掌,以你削峰手的功力,他怎能活到今天,倒是咱們多慮了。」
虎吼人道︰「大哥,那老賊已叫他師弟去請神醫,倘若神醫到此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笑聲人道︰「不妨事,我早在山下布滿眼線,盯住了他,如今又有二弟錦囊妙計,料他江湖郎中能有多大本事,此時不死恐怕也剩下半條命了,還能成什麼氣候,倘若我等此行成功,二弟居功至偉。」大笑幾聲,輕功起落,來到無妄等人身前。
無妄本就內功卓絕,此時受寂空治傷,再加神醫療傷聖藥,已有好轉,漸漸回復神色,忽听這昆侖三客對答,方才知曉師兄是受此三人所害,不禁對眼前寂空大師不計前嫌、以德報怨深感恩戴,道︰「大師,俺這莽人幾番與你為難,險些釀成大錯,你又何苦損耗自身真氣,為俺這沒臉皮漢子治傷。」
寂空閉目為無妄療傷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則改之,善莫大焉。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有因有緣集世間,有因有緣世間集;有因有緣滅世間,有因有緣世間滅。’你我二人此番相見,乃是天意注定。況人無善惡,只在一念之間,師兄如今已有所悟,也成就了貧僧功德,善莫大焉。」
「你二人在說些什麼?糊里糊涂不明不白,梅萬枝,你以為出家做了和尚,便可逃出我的手心嗎?」笑聲人提氣一呼道,「二位兄弟,梅萬枝在此。」
「哼哼,梅花三秀,藝冠群雄,江湖宵小,望風而逃。這兩句話你難道沒听過嗎?」無妄厲聲道。
「哈哈,哈哈」笑聲人大笑幾聲道︰「好一個‘梅花三秀,藝冠群雄,江湖宵小,望風而逃’,我看應改改再加兩句才是,該叫‘梅花三獸,藝微技薄,江湖宵小,聞言皆笑。若遇高手,屁滾尿流,滾出江浙,沿路叫好。’」
「說得好,大哥快將此功讓給小弟,看我先結果了這欺世盜名的梅萬枝。」一人黑風滾滾卷著細石,奔襲而來,眨眼欺到無妄身邊,一掌劈出,只听呼呼掌風如裂帛撕天戛然而至,眼見打到無妄身邊,只听赫然一聲「慢著」,一人從懸崖處飛身而起,身未落地,衣襟一拂,架開虎吼人掌力,輕飄飄落在崖邊。
「好」虎吼人喝彩一聲,道︰「二哥好輕功,好掌法。莫不是要搶小弟功勞?」
來人正是適才在懸崖之下鶴唳之人,鶴唳人道︰「三弟莫怪,非是二哥搶你功勞,實在是此人殺不得。」
虎吼人眼看建功在即被二哥阻攔,暗暗不快道︰「二哥好沒意思,搶兄弟功勞,兄弟便讓你又有何妨,何必搬出這些雲山霧罩的話來糊弄兄弟。」怏怏不樂,走在一旁背向二人蹲下,只是慪氣。
笑聲人哈哈一笑,道︰「三弟還是老樣子,幾十年了,依舊是這幅小孩兒脾氣,你二哥足智多謀,他如此說自有他的道理,不準再生氣了。」走進虎吼人身畔拍拍他的肩膀以表安慰。
「非是二哥搶功,還請三弟見諒。」鶴唳人深鞠一躬向虎吼人賠禮。
虎吼人這才站起身來,不快之色略減幾分。
「哈哈,哈哈,我當是誰來找梅花三秀的麻煩,原來是幾個乳臭未干的小兒,如此看來,你們也並非上山找麻煩的人了。」無妄方才听笑聲人口出不敬,一時暗動怒火,只是受傷頗重,不敢太過動怒,笑聲笑語,只為譏諷對方。
笑面人與鶴唳人听他語帶機關,不忙接口。那虎吼人實是個老實巴交的粗魯漢子,只愛听些爽快話,不會拐彎抹角,此時听無妄說話不清不楚,搔頭怒道︰「喂,老東西,你打什麼彎彎繞,爽快說了,到時老爺殺你的時候,說不定給你個痛快,快說,快說。」一時急躁難耐直跺雙腳。
無妄見虎吼人小孩兒心性,暗暗好笑,便用尋常市井小孩兒逗玩之法逗虎吼人,道︰「俺來問你,你爹的爺爺娶了媳婦兒,生下兒子,你應該叫什麼?」
虎吼人雖腦筋遲鈍,但于家人輩分是通常說慣了的,見無妄問這問題,簡單至極,不免張口便答道︰「爺爺,當然叫爺爺了。」
笑面人三人久居昆侖山,哪懂得中原言語博大精深,往往一句話本無甚毛病,可被答話人一接,便要出錯。但二人機智遠在虎吼人上,听無妄語帶機關,便知絕非好事,故此沉默不言。只這小師弟看似七尺猛漢,其實天真幼稚,不明世物。二人听虎吼人「爺爺」二字一出,便知中計,虎吼人確尚且不知,還為答對沾沾自喜。
無妄笑道︰「不錯不錯,乖孫兒遠來探親,著實孝順,著實孝順。」寂空正為無妄運氣療傷,听無妄與虎吼人對答,不禁也是一笑。
虎吼人方听出無妄是有意要己出丑,怒氣呼呼,便要掄拳揮掌上前拿無妄出氣。
不知無妄能否躲過此難,請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