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渺颯這忽然的離開,我整個人情緒都低落了下去,更因為最後一次見面是我帶秦霜華去見她的,更難免添了自責的心思——要是我不多事,她們就不會吵那一架,渺颯也就不會走了!對此蘇曼也很是無奈,除了安慰我不要凡事都攬身上之外也沒法實質上的幫到我什麼,更何況,因為度假山莊的事她也愈加地忙了起來,不是別人宴請她,就是她宴請別人,那些方便或者不方便的場合,一一算起來,這一個月里能有十天陪著我,我已經偷笑了。
稍微有些安慰的是,渺颯倒是一直和我保持著Email聯系,不曾食言。只是對于她到底行到了何處卻是只字不露,最後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請她拍些照片隨郵件一起發給我。對于我這種閑暇了就玩「大家來找茬」的上班族,我幻想著憑我一雙火眼金楮沒準能從她周邊的風景來分析出她所在的城市——這招還確實好用,這一個月來我能確定的地方至少有三個,大理,灕江,還有青城山。好歹她目前還只在國內轉悠,我稍感欣慰,要是跑去了國外可真是山高水長了。渺颯維持著和我的聯系,卻只有一個要求就是不能透露給華姐只言片語,否則和我的聯系也會被切斷。經過她吵架之後就果斷出走這件事我是再也不敢低估她的脾氣了,別說仲夏,我連蘇曼那邊都沒敢吐露半個字,生怕她隨口就跟她的好閨蜜華姐說了。
「師傅師傅,那個案子我打贏了哦。對方不服氣還提起了上訴,不過你放心,二審我也贏啦。師傅,我沒丟你的臉哈,我這麼爭氣,你是不是可以早點回來呢?」
按了發送,起身去茶水間接水,抬頭,窗外一色的天空,竟是藍得令我浮上些許的意外。即便是在這樣商業而人情淡漠的S市,偶爾,也會有這樣蔚藍的天空呢。一如渺颯的出現。想起我在便利店無意的一個抬眸,帥氣颯拓的車手行頭;想起我第一次在她身上聞到和蘇曼一樣的IsseyMiyake的睡蓮清香;想起在辦公室里她似笑非笑地調侃我,問我要不要做她的徒弟……不同于蘇曼而令這座城所賦予的特殊意義,邂逅了渺颯,是我在S市這半年來遇到的最大驚喜。
忍不住淡淡笑了,回去座位又寫了一條郵件。
「師傅,我想你了……你快回來吧,我們去喝酒,不醉不歸。」
九月了,S市這繁華的南城依然暑熱未退,午後的燦陽將整條商業街照耀得異常明亮,蘇曼又沒空陪我,獨自一人的午餐便怎麼隨意怎麼來了。
吃完飯,正準備回去事務所的時候蘇岩的電話又打了過來,我這才想起,啊,又到周末了。
「下午我去接你。」蘇岩年輕蓬勃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張揚與歡喜,「我買了條項鏈,晚上你送給我媽,就說是你買的!」
我沒什麼興致地听著他說話,勾勒著晚餐時可能會發生的一切,包括如何討好他那刻薄寡淡的媽媽,包括如何騙過自打被蘇曼提了退婚便如吸血水蛭一般死死黏住她的男人,夏叡庭——一開始接受這個提議時我心底存著的可以與蘇曼同進退的歡喜才短短一個月就被現實給惡心壞了。忽然就覺得煩躁了起來。「蘇岩,這周我不想去了。」為什麼我要這麼自虐地同意加入蘇家每周一次的家庭聚餐?夏叡庭懷疑就讓他懷疑好了啊,就憑林雪幾句話,就憑那幾張飯店拍到的照片——用法律來說,根本就是證據不足!
「啊,為什麼啊,我都跟媽媽說了會帶你來的啊。」蘇岩似是急了,「而且我月底就要回美國了,那邊開學了,就剩兩周時間,你不來怎麼可以?」
「蘇岩,我們本來就是假扮的,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老是要我見你母親,這到底有什麼意義?」我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心底的疑問。一想到晚餐時又要看到夏叡庭摟著蘇曼各種恬不知恥地秀恩愛,而我卻要違心地坐在蘇岩身邊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看著蘇曼明明不情願卻不得不照單全收的尷尬與沉郁——我又不是自虐狂!
「即、即墨……」大概是我說得太直接了,蘇岩的情緒一下子也跌了下去,他囁嚅不安著。「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和我假扮的,你肯這麼做都是為了我姐,我只是希望……」
「算了。」我嘆口氣,「蘇岩,對不起,我情緒有些不太好,你幫了我,可我卻遷怒與你。晚上你來接我吧,不過先說好,這是我最後一次去你家,我知道你美國的學校其實已經開學了,你不要再任性,下周就走吧。」
听了我的話,蘇岩在電話那邊明顯地松了一口氣,我敢打賭他根本沒听進去我的後半句話。「哦,你肯來就行啦。哈哈,那下午我去接你,回頭見!」
電話才剛掛斷,一個新的來電便又亮了起來,竟是紀予臻。我捏著手機,忍了又忍沒把它摔到地上去。算了,算了,天干物燥,除了小心火燭還要小心脾氣,最近真是越來越容易發火了呢。而究其原因,蘇曼有之,渺颯有之,啞啞……亦有之。
打定了主意不管她說什麼我也不會改變態度,我答應過蘇曼要處理好這件事,就絕不會食言。
按了接听,紀予臻的聲音倒是平靜無波。「這周過來一趟吧,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
我直以為自己听錯了。「紀大小姐,你的事什麼時候還輪到我來發表意見了?」
紀予臻定然是听出了我語氣中的挖諷,竟然沒惱,只繼續說道︰「我打算送予雅去康復中心接受治療。」
「真的假的?!」我吃了一驚,早在一個月前我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紀予臻給我的回應是直接飆出一串英文,大意就是「即墨思歸你這個神經病,我妹妹才沒病」之類。今次怎麼會……
「一直以來我是只顧著自己的面子,沒有發自內心地接受予雅生病的這個事實,我以為我能給她最好的生活環境就夠了,呵,你說的沒錯,這遠遠不夠,予雅需要更富足的心靈,而非僅僅是衣食。」
「所以,我接受你的建議。」
紀予臻語氣雖是平淡,卻不難听出她內心里的波瀾。她如此平靜坦蕩,我不禁微微赧然了起來,憶起那次見面我對她不接受啞啞有病這個事實的態度也是大為光火,想起蘇曼無端受的委屈,再加上她罵我在先,我一時沖動難免口中無德也把她給大罵了一頓。本以為這從不受半點委屈的紀大小姐只怕是此生都不會再理會我了,沒想到她卻該干嘛干嘛,半點沒有記仇的意思,倒顯得我小人之心了。
「送她去康復中心之前,來看看她?」
紀予臻還是提出了要求,只是此時听來,卻也不那麼刺耳了。不同于以往跋扈的態度,命令式的語氣,我有點意外地發現,紀予臻對我的態度竟然越來越和善了,這轉變當真是令人驚奇。
我斟酌著說︰「十五號我要去一趟上海,如果來得及的話,等我回來可以嗎?」
紀予臻一怔。「你去上海做什麼?要待多久?」
這位紀大小姐管得可真寬,我不由暗暗月復誹。「去那邊參加一個律協舉辦的學術討論會,大概會待三天。」
「我和康復中心的專家聯系過了,二十號的時候送予雅過去接受治療。時間來得及。」听了我的話,紀予臻似是松了口氣,立刻說道。
「紀小姐,我並沒有和啞啞決裂。」意識到她可能誤會了,我淡淡道。「我拒絕再去探視啞啞並非討厭她,而是因為她在我身上投注了過多的關注和情感,這一點,對我對她都是大大不利。你願意送啞啞去接受治療,我很開心,請你放心,我一定會和你一起關注啞啞的健康和精神康復的。」
掛了電話,又怔怔發了會兒呆,心情復雜地看著路上頂著大太陽仍牽手恩愛走過的小情侶們,青蔥著愛著,那麼簡單,那麼正大光明。
莫名地心酸。抬手看看腕表,一點了,該回去事務所了。
這悶熱的一天截至現在為止,也才剛剛過去一半。
下午四點半,蘇岩準時開著車子來接我了,臨出電梯的時候遇上寧致遠,沉默而厚重的眼神看得我簡直想轉身就走等下一趟電梯算了。尷尬地看著他欲言又止的眼神我肚子里一聲聲地吼著︰別跟我說話別跟我說話別跟我說話……
「即墨——」
靠!深呼吸一口,我扯出一絲客套到極點的笑意。「呵,寧師兄,有什麼事嗎?」
「哦,沒什麼,就想問問你,凌律師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怎麼一個月都沒見著她人了?」寧致遠擺明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一雙眼楮看上看下看左看右,就是不敢正視我。
「我師傅出去旅游了,沒什麼事,謝謝你關心。」我心底一緩,既然你要裝,那我正好輕松。
電梯很快到了底,我快步走出,沒想到寧致遠竟然也快步跟了上來。「即墨!」
一想到等下又要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戀人跟一個男人秀恩愛就已經夠堵心了,這時候這位要是還拉著我想要憶苦思甜,我是打定主意同事情誼也不顧了,只要你眼神敢晶晶亮,我就立刻讓你透心涼。
寧致遠很明顯是有話要說,卻又磨磨唧唧地半天說不出口,亦步亦趨地跟著我竟然直接硬生生跟到了馬路邊。我正抬眼搜羅蘇岩的身影,不提防一個憤怒的聲音直擊耳膜。「你要干嗎!」
抬眼,就見面前一個年輕男人急吼吼地便沖了過來。不是蘇岩是誰?
我被他吼得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發現他吼的人其實不是我,而是跟在我身後的寧致遠。
蘇岩一把就將我扯到了他身後,怒氣沖沖地瞪著寧致遠︰「我看見你了,從樓里出來就一直鬼鬼祟祟地跟著她,你到底想干嗎!」
寧致遠想是被他嚇懵了,趕緊解釋︰「你誤會了,我是即墨的同事。」
「是同事你鬼鬼祟祟的做什麼?」蘇岩擺明不信。
「蘇岩,他真的是我同事。」這時候我再不出來解圍,只怕臉皮薄的寧致遠估計要被蘇岩嚇得當場灑淚。「寧師兄,你有話要說就請快一些好嗎,我趕時間。」
「是這樣,」寧致遠似是豁出去了,「我從我父親那里听說到一些事,和咱們律所的大老板有關,我想你可能知道這件事,所以想問問你。」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訝然,律所的大老板?是指華姐?還是渺颯的父親?
「你不知道?」寧致遠的表情奇怪極了,仿佛我說了多麼不合情理的事。「你和凌律師那麼好,怎麼會?」他說了半天都沒能說到重點,拐了一個彎,竟然又換了剛才在電梯里那副欲言又止的優柔樣,訥訥道︰「我看你最近總是心情不太好,我還以為你是在替凌律師擔心,原來你竟然不知道……」
我被他繞得頭暈,心底又急,忍不住嗔道︰「到底什麼事?你直說行嗎?」
「哦,就是咱們大老板好像出了點事,海關那里緝查出來了,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
寧致遠的話直接給我驚懵了,正想再問清楚一些,一旁站著的蘇岩驀地冷笑一聲︰「哥們,就這消息也好意思拿來搭訕啊?我知道得都比你多。」
寧致遠被他這樣搶白,登時漲紅了臉色。「你、你胡說什麼?」
「你听清楚了,即墨是我女朋友,她說你是同事,你就老老實實地當你的同事,別胡亂惦記你不該惦記的。」蘇岩冷哼道,「否則你也不用擔心你們大老板出什麼事了,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比較實際。」
他說完,拉住我便走。「上車,你想知道那個事嘛,我告訴你就是了。」
竟然連蘇岩都知道,那麼想必蘇曼必然也是知道的了。到底是什麼事,為什麼從頭到尾沒有人告訴我?
我完全顧不到寧致遠了,也顧不得追究蘇岩那番話侵犯到我什麼,徑直跟他上了車。「到底是誰出事了?華姐?還是渺颯的父親?」
蘇岩發動了車子,聞言怔了怔。「我也是听我媽說的,好像是凌叔叔那邊出了什麼事,听說現在已經在接受調查了。」
已經到接受調查這麼嚴重嗎?我心里頓時緊張起來,這件事渺颯現在還不知道吧,華姐呢?華姐那邊情況又怎樣?啊,還有蘇曼!自古官商不分家,蘇曼之前拿到的度假山莊開發案也是政府審批的,多少是和渺颯父親有些關聯吧?他接受調查,會不會連累到蘇曼那邊也受到影響?
頓時頭大如斗。怎麼會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小瘋子的炮,熊貓親和羽湮的雷哦。
PS小瘋子的炮炮是用手機砸的咩?看到記錄但是卻查看不到哦,希望沒有被吞。好歹也是你的處女炮呢。
噗,以上好像混入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