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河谷鎮的鬧市,喧囂聲便如同海浪一*襲來。血紅色的太陽掛在山頭,人們趁著最後一刻的日光忙著收拾攤位。
「大人,您來得可真不是時候,等到了秋冬交際時,秋季的最後一輪月亮和冬季的第一輪太陽同時出現于天空,您會更貼切感受到孤山矮人的熱情。每年的都靈之日,矮人的新年,也是河谷鎮的狂歡日……」小矮人嘀咕一聲,「也是,那一天矮人們的金幣銀幣會讓他們的錢袋塞得滿滿的。」
說到這個,他又有些興奮地拿亮晶晶的小眼楮看洛絲溫︰「能不能告訴我,怎麼才能像你一樣獲得更多的財富嗎?」
洛絲溫超級無語,只能問他︰「你想那麼有錢干什麼?」
小個子不解地看她︰「錢當然是越多越好,沒有人嫌錢多的吧!」
他們的對話終止于一家餐館外,夜幕降臨,餐館的一天卻才剛剛開始。
「這條街上有酒吧,旅館,打鐵鋪——哦,當然了,都是矮人開的。」小個子說著,接過侍者給的啤酒和烤肉,從錢袋艱難地模索片刻,才模出兩個銀幣,想了想,他挑出看起來比較小的那個銀幣,丟給一臉抽筋的侍者。
「今天心情好,多給了他一個銅幣的小費。」他抱怨說。
「哈哈哈……」洛絲溫早就熟知矮人的脾性,還算淡定,另兩個精靈侍衛早就抽著嘴角。
「給你。」洛絲溫將一小塊烤肉撥給小灰狼,引來了它的抗議。
「媽媽,你給我的肉太少了,」小灰狼嚴肅抗議,「吃不飽長不大,長不大怎麼給媽媽當打手和小飛機呢?」
「你長的太胖了!」洛絲溫毫不客氣地戳中它的痛處。座狼一向好戰,生存環境又惡劣,所以它們的身材非常健壯,哪像家養的這一只,整天呆家里賣萌。
有空得把它拉出去遛一遛,省得最後真養成狗了,洛絲溫尋思著怎麼訓練這個小寵物。
「巫師大人!」一聲大吼將她喚回神,眼前的小個子極為受傷地說,「我都叫你好幾次了,能說說都靈時代的凱薩督姆嗎?」
他一臉渴望的神情讓洛絲溫意識到——這個矮人怕是在那場災難後出生的,從未到達他們祖上的榮光之城。
恰好,侍者又送來了一瓶果汁。
「大人,听說您是第一次來河谷鎮,這是鎮長請您的。」
洛絲溫抬頭掃視一圈,一個體格健壯的大漢沖她爽朗地大笑一聲。
她怔了下,做了個謝謝的手勢。
這麼個淳樸的小鎮,幾十年後就要面臨龍炎之災了,想到這里,她忽然有點難過。
這時,一只小鳥兒停在了屋檐上,咕咕咕地叫著。不過,只有洛絲溫听懂了它的鳥語——
「洛絲溫,洛絲溫,萊格拉斯的消息!」
她猛地站了起來,桌子被帶得咚咚響。小個子嚇了一跳,洛絲溫面帶歉意地說︰「很抱歉,我現在有急事得走了。」
「走了?哈?」小個子還沒反應過來。
洛絲溫扔了五個銀幣在桌上,俯吻了吻小個子的額頭,說︰「我發誓,一定會回來跟你說凱薩督姆的事情,今天我請你,願奧力永伴您左右,我親愛的矮人朋友。」
小鳥跟隨洛絲溫離開了餐館,一邊飛一邊說︰「萊格拉斯那邊撐不住了,大部分木精靈離開了哨所,只剩下一小部分。木精靈一離開,巨蜘蛛就和半獸人一起偷襲了哨所,哨所傷亡慘重。」
「萊格拉斯沒事吧?」洛絲溫急急問它。
「沒有,他一直信守承諾,等著您的歸來。」
「告訴他……」
又是一個難熬的黎明,哨所內死一般的安靜,一個修長的身影如白楊般筆直地立在城牆上。露水無聲地順著他的披風滾落下來,披風下一雙微微合著的眼陡然睜開。
他揚起了頭,拉下後兜帽,露出了俊美的臉,一雙星光般明亮的大眼楮看向遙遠的北方。暗沉沉的天際,一只鳥兒正朝這里飛來。
幾分鐘後,那鳥才飛到他面前,停在他溫暖的掌心上。
「萊格拉斯,你真夠警覺的,連睡覺都保持著戰時狀態,」鳥兒說,「洛絲溫明天將會和矮人商談合作事宜,完成精靈王交付的任務。任務一完成就立馬啟程,屆時,她將拋棄水路,從陸路直接趕來。」
「明白了,謝謝你。」萊格拉斯放飛小鳥,看著密林河的南岸,那里不為人知的陰森角落里巨蜘蛛們正暗暗潛伏著,不死心地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只要巫師一日不在此處,它們就膽敢涉足密林河對岸。艱苦的戰斗尚未結束,只要它們越過了密林河,再次逃入森林,洛絲溫將無計可施。
先前將巨蜘蛛驅趕到南岸是經過精心計劃的,瑟蘭督伊的木精靈戰士悄無聲息將蜘蛛棲息地附近的草木清干淨,洛絲溫布起了水幕將這個圈包圍住,萊格拉斯帶人點燃圈里的樹木,精靈貴族守在圈外射殺漏網之魚。天衣無縫的聯手之下,巨蜘蛛被巨大的火勢逼退到密林河以南,洛絲溫才趁勢追擊一路追到密林河河岸。
巨蜘蛛最大的失誤就是它們讓一個水巫師來到了河岸,這無異于把一條魚放入了河里頭。
身為索倫的爪牙,巨蜘蛛再蠢也不可能重復踏入同一個陷阱。
但是,同樣的,木精靈誓死不會讓它們再踏入自己的王國領地!
當洛絲溫的反對者離開時,本就拉得很長的防線瞬間出現了好多空點。就是抓著這一刻的機會,巨蜘蛛們大肆進攻,密林哨所雖然身為據點遭到了最猛烈的攻擊,但其他蜘蛛從沒有精靈防守的河段大肆渡河,直擊林地王國的心髒——瑟蘭督伊的宮殿。
享受了多年和平的木精靈猝不及防,死傷嚴重,幸虧關鍵時刻瑟蘭督伊發飆,將鬧事的精靈貴族派到前線去。貴族們雖然平時不干活,關鍵時刻卻不掉鏈子,一下子將巨蜘蛛再次趕到密林河以南。
想著,萊格拉斯拉起了兜帽,再次合上眼,只要再撐兩天,她就回來了——在那之前,自己得保持充沛精力。
洛絲溫徹夜難眠,天邊剛露出點魚肚白,她就起來了。
街上人聲越來越響,遠處孤山的長長影子投在廣闊無垠的荒原下,空曠寂靜的原野上,喧鬧的河谷鎮是個特殊的存在。奔流河歡快的水聲中,河谷鎮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洛絲溫沿著奔流河的河岸,單獨一人快步走在前往孤山的道路上,方才,她已經讓附近的小鳥告訴渡烏,請它通報國王自己有急事見他。
大霧像是輕紗一樣籠住孤山,大門在霧中若隱若現。洛絲溫進入大門的時候,守衛告訴她索恩還在床上。
洛絲溫坐在門口眼睜睜地看著太陽升到正當中,矮人侍衛還貼心地給她送來潤口的涼水。
「索恩呢?」
「國王才剛起來,在刷牙。」
洛絲溫大怒︰「告訴這個蠢貨,我是為了矮人和精靈的友誼而來的,是為了矮人王國的興盛而來的,難道他想重蹈都靈先祖的老路嗎!」
見慣了洛絲溫和藹可親的模樣,侍衛嚇得一哆嗦,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洛絲溫大步進去,不顧任何人的阻攔,徑直走到索恩的宮殿。
他頭上還歪著三角小兜帽,一臉沒睡醒的樣子,一身光澤如新的絲綢襯得他的小肚子更胖了。
「早,早啊……」他揚起手輕快地和洛絲溫打招呼。
「不早了,」洛絲溫一臉陰沉,「我都已經喝了一條河的水了。我的同胞——你的盟友正站在最前線遭受巨蜘蛛的侵略,霧山的半獸人對東方土地一直虎視眈眈,你這個蠢蛋卻悠哉悠哉地在這里等死!」
索恩完全傻掉了,洛絲溫從沒有這麼一副暴怒的模樣。更恐怖的是,她一生氣,整個天花板忽然都暗了下來,黑影打在她的臉上,顯得十分可怖。
他嘴里還叼著牙刷,瞪著眼,動都不敢動。好可怕的巫師嚶嚶嚶……
見他完全被嚇傻了,洛絲溫才緩下口氣說︰「當年凱薩督姆就是遭到半獸人和炎魔夾擊才滅亡的,我不想看到孤山踏上它的老路。我此次出行,是奉了吾王命令,希望能與矮人結成聯盟,攜手對抗半獸人和巨蜘蛛。」
「噢,」索恩忽然嚴肅起來他放下嘴里的牙刷,草草漱口水,「這是個值得探討的問題,雖然你剛剛對我十分無禮,但我決定原諒盟友的行為。戰士們,都退下吧!半獸人面前,我們和精靈永遠是盟友。來吧,洛絲溫,我親愛的朋友,你還沒吃早餐吧!我們一邊吃一邊討論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