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盈雪自天牢離開後,為了祈求戚敬元能順利逃出去,她在寢殿中跪了一整夜,誦念心經,她不知這是否有用,但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直至隔日清晨,平靜地度過了一夜,她想他們應當是成功逃走了,她盤算了下時間,這個時候交接的獄卒應當已發現戚敬元逃出去了。
這時趙央已起身,她將趙央趕進書房里讀書,自己則留在外間,在桌前擺上了絹紙,安靜地提筆抄寫心經,等待趙琛前來興師問罪。
半晌後,紫苑宮的殿門板被人狠狠踹開,趙琛臉上帶著盛怒,大步走進來,一來到她跟前,他震怒地大手一揮,狠狠掮了她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
「你說,戚敬元是不是你放走的?!」
從他的話里確認戚敬元已逃走,她按下心中喜悅,搗著被打的臉頰,佯裝出驚訝的表情,「我不明白皇兄在說什麼,戚師傅怎麼了?」
「你少給本王裝蒜,戚敬元是不是你讓人救走的?!」趙琛怒聲質問。
「皇兄明監,我區區一個弱女子哪有那個本領救走戚師傅?」趙盈雪無辜地道。
「你還敢狡辯,你昨日去看了他,昨夜他就打昏了兩名看守他的獄卒逃走了,不是你暗中助他,還有誰?」趙琛怒目斥問。
她矢口否認,「皇兄,話可不能這麼說,我昨日雖去看了他,但那時他已被刑求得奄奄一息,連命都快沒了,哪還有力氣自己逃走?我最多只喂他喝了些水和吃食,又勸他別再同皇兄作對,早點認罪,也可免去皮肉之苦,可他冥頑不靈,絲毫听不進我所說的話,我無奈之下只能作罷,反正我對他已盡了心,他不听,也只好由著他去了。」
她為證明自己的清白接著再說︰「且我昨日回來之後便一直待在寢殿里,哪里也不曾去,守門的侍衛可以為我作證,他逃走之事真不是我所為,請皇兄明察。」
她的說詞滴水不漏,讓趙琛一時也挑不出毛病,但他堅信,戚敬元逃走之事必定與她有關,她前腳剛去看過他,他後腳就逃了,要說與她無關他絕不相信。
見趙盈雪緊咬著不承認,趙琛一時也不能拿她如何,她是公主,他總不能讓人因著這事便對她刑求逼問,這會招來非議。
甩袖離去前,他陰狠地丟下一句話,「本王已派人去追捕他,他逃不了多久,屆時抓到他後,本王定會將他的肉一片片剮下,凌遲處死。」
待他撂下話離開後,趙盈雪默默走回自己的寢殿。
她坐在床榻上,雙手搗著臉又哭又笑,笑的是他逃走了,不再受刑求之苦,哭的是從此兩人天各一方,再見無日。
她取出懷里藏著的那只他送的木雕人偶,眷戀地撫模著它的臉,呢喃道「直到你走,我都沒能听你說一句你愛我,這輩子我大概永遠听不到了吧。」
她的眼淚很快打濕了那木偶,她緊握著木偶,無聲地悲泣著。
「奉攝政王令,盈雪公主已屆婚嫁之齡,先皇曾將其許配給壽王次子祁浩天,然祁浩天素行不良,已被先皇處斬,今有平陵侯府三子李勝明欲求娶盈雪公主,查其品性端正,勤學有禮,特準平陵侯三子李勝明迎娶盈雪公主為妻,待國喪期滿後即令兩人完婚。」
收到這份攝政王趙琛頒下的賜婚旨意,趙盈雪沉默著沒有說話。
趙央替皇姐感到怨憤不平,「父皇尸骨未寒,他竟就急著為姐姐賜婚,他怎麼能這麼做?而且他指婚的對象還是那個不學無術的李勝明,他這分明是在耽誤姐姐的終身幸福!」
趙盈雪拉拉弟弟的手,不在意地道︰「沒關系,他要賜婚就讓他賜吧。」反正她遲早會想辦法帶著弟弟逃出這座囚籠。
只不過戚敬元逃走之後,監視她和央弟的侍衛便加了一倍之多,服侍她的宮女也全都被撤換了,連菲兒也被調走,換上一批陌生的宮女,時時盯著她,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想伺機逃走變得更困難了。
「皇姐!」趙央心里為她感到很不舍,皇姐怎麼能許配給李勝明那種人,那是糟蹋了她。
「你別操心這些了,去看看書、練練字。」她拉著趙央去書房里讀書,現在他們哪里都去不得,也只能藉著讀書來打發這漫長的時間。幸好自從趙知熙駕崩後,他們姐弟倆便被軟禁在一塊,彼此能互相照應。
只是這日過午之後,紫苑宮里便來了不速之客。
「盈雪,琛兒已為你賜了婚,日後勝明就是你的駙馬,今後都是一家人了,他難得進宮來一趟,你好好招呼他。」常太妃端坐在首座,語含命令。她便是原本的常貴妃,趙知熙駕崩後,她自然升格為太妃。
如今她兒子是攝政王,這宮里既沒有太後又無皇後,她身分便是最尊貴,所穿所用和一切的儀仗行頭,幾乎與太後所用相差無幾。
交代完這些話,瞟見趙盈雪蹙起眉,似是很不喜歡李勝明,她冷笑著故意問道︰「怎麼,莫非盈雪不滿意這樁婚事,認為勝明配不上你嗎?」
趙盈雪越是嫌惡勝明,她便越高興,讓一個女人嫁給一個自己瞧不上的男人,這也算是一種酷刑。
「這樁婚事盈雪沒有什麼不滿,多謝常太妃關心。」趙盈雪淡淡回道。
一旁與常太妃同來的李勝明,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那張清艷柔美的嬌容,臉上含著輕浮的笑,說道︰「盈雪公主,想不到咱們兩人的緣分可真不淺,繞來繞去如今竟要結成夫妻,你放心,日後若是公主嫁給我為妻,我定會對公主百般疼愛。」
他眼饞她好久,如今能達成心願,心中有說不出的得意。
「現下無事,你們小倆口就趁著這機會多相處一些,哀家就不在這妨礙你們了。」這個外甥什麼德行,常太妃瞧得很清楚,見他那雙色迷迷的雙眼都黏在趙盈雪臉上拔不下來了,她刻意將李勝明留下來惡心趙盈雪。
待常太妃離去後,李勝明更加肆無忌憚地靠上前去,抬起手就想撫模趙盈雪的腮頰。
她一把拍開,「你想做什麼?」
「喲,咱們都要成為夫妻了,公主何必再這麼矜持,讓我模幾下又如何?!」他輕佻地道。
「我們一日未成親,你就休想踫我,且你別忘了現在正在國喪期間,你舉止如此不莊重,不怕遭人非議嗎?!」趙盈雪沒有給他好臉色,嚴色斥道。
他撇著嘴,輕蔑地斜瞅著她,「哼,在我面前你還端什麼架子?你可不要以為自個兒還是先前那個備受先皇寵愛的公主,這先皇一死,那些寵愛也全都沒了,你若是希望我好好疼你,你就少給我拿喬。」
還沒成親就來她面前耀武揚威,她對趙琛和常太妃是迫不得已得處處隱忍,但對此人卻不必,她斂眉冷道︰「不管如何,我都是晁國公主,現任太子的親姐姐,攝政王的妹妹,你敢對我不敬,我即刻讓皇兄治你個侮辱皇族之罪。」
李勝明挑起眉,不怒反笑,「不愧是我瞧上的女人,果然夠橫,這樣日後征服起來才有意思。」他接著對她猥瑣yin笑道︰「等到咱們成親那日,我定會教你在我身下哀聲求饒。」
趙央從書房里走出來時,听見他這話,頓時大為惱怒,要攆他出去,「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這說這些yin穢的胡話,給我滾出去!」
見李勝明沒動,他索性直接推著他出去。
一個失勢的太子,李勝明壓根沒放在眼里,不過趙央到底是太子,身分擺在那里,他還不至于魯地對他動粗,被推到門口,他撂下話,「盈雪公主,我可是很期待咱們大婚,那日我定會叫你嘗嘗什麼是欲仙欲死的滋味。」
「你給我滾!」見他越說越下流無恥,趙央怒趕他。
李勝明訕訕地離開,待他走後,趙央仍一臉憤憤,趙盈雪平復了心情,過來安撫他,「好了,別氣了,不過只是區區一個跳梁小丑,不值得為他生氣。」
趙央緊握著雙拳,他沒有想到父皇駕崩後,竟連小小一個侯府之子都敢欺負到他們頭上來。
她扳開他緊握的拳頭,拍拍他的肩,「別為這些小人煩心了。我上次不是跟你提到民主法治的事嗎,等等我再進一步詳細跟你解說。」
這段時間只要閑著無事,她偶爾會將現代的一些民主思想說給他听。
趙央心里很為皇姐不舍,但見她像是不在意,心里也沒那麼生氣了,他對她先前所提的那種民主法治的事很感興趣,便與她一塊到書房去。
接下來在守喪服孝的這段時日里,趙盈雪親自教導他,將一些民主的理念告訴他。
趙央剛開始覺得不可思議,一國的統治者竟然是由人民投票所選出來的,經過她詳細的說明,他益發覺得有道理,時常與她探討一些治國之道,日子倒也不會過得太乏味。
「皇姐是怎麼懂得這些事的,我從未在書上看過?」這日他好奇地問。
她沒辦法告訴他,她是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人,只好說道︰「就像你在書里看到的那些道理,也全是那些先賢所想出來,只要站在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事情,很多道理自然而然就會浮現在心中。」
趙央若有所思地道︰「是不是就像皇姐先前教我的,不僅要站在上位者的位置去思考事情,同時也要站在下位者的立場去設想?」
趙盈雪頷首道︰「沒錯。隨時設身處地以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事情,你就會得到不同的看法和觀點。例如農夫在意的是辛苦栽種的糧食是否能豐收賣得好價錢,而商人在意的是販售的物品是否能獲利,不同的行業會有不同的立場,你在推行一個政策時,首先要考慮大部分人的利益,但對那些少數無法蒙受利益的人,也要有所補償,這樣才不會讓他們心生怨言。」
此時的她完全沒有想到,她的這番話對日後的趙央將帶來巨大的影響,同時也在不久的將來,帶給晁國很大的改變,開啟了新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