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斑斕鮮艷的熱帶魚在魚缸里游來游去,錢佳瑛拿了張椅子,坐在魚缸前,眼楮盯著魚,專注地凝視。
正無聊剪著發的唐益平,一看到錢佳瑛的舉動,就頓時來勁。「你這個新秘書哪里找的?不像你會用的人。」
因為方才她都不發一語地站在旁邊,唐益平以為又是一個跟丁俊生一樣規矩無聊的人,所以連眼神都懶得給一個,沒想到不到十分鐘她就打破他的刻板印象。
「你認真一點,要是剪到我的耳朵,我就把你這家店砸了。」卓赫堯怒道,剪頭發跟開車一樣,眼楮亂瞟都有可能造成重大災害。
唐益平嗤之以鼻。「你這種不需要任何技術的發型,我閉著眼楮都會剪,叫我這個大師來幫你剪這種沒有任何成就感的頭發,簡直是侮辱我的技術。」
說完他還真的閉起眼楮,手上的剪刀卻沒停,喀嚓喀嚓剪得飛快,卓赫堯簡直要歇斯底里了。
「你再不睜眼,換我幫你剪!」卓赫堯威脅道,他知道唐益平最寶貝他那顆頭,絕不讓別人在他頂上亂動。
果然唐益平一听,立刻瞪大眼。「敢動我的頭,要你的命!」他舉起雙刀,擺出一個絕世高手的pose。
鏡子里的唐益平頂了顆鮮橘色的頭,而且左右不對稱,左邊的頭發比較短,右邊則剪了個如刺蝟般的龐克造型,還挑染幾紹藍綠色的發絲。
他們兩人的審美觀,永遠不在一個水平上,唐益平喜歡不對稱,新潮的美,說那叫與眾不同、大膽創新,卓赫堯只有一個字送他——丑。
遠遠看去他那個頭像是長了青霉的橘子,十分惡心。
唐益平則諷刺他的西裝頭數十年如一日,「既然不想換發型,何不干脆做一頂假發戴著,也不用來我這里剪了。」唐益平每兩個月就要說一次同樣的話,卓赫堯全當耳邊風。
若不是從小認識,這兩人還真不能走在一起,變成朋友。
唐益平搞笑夠了,又開始剪起這完全無法滿足他成就感的頭。「你新秘書叫什麼?」
「錢佳瑛。」
唐益平朝著她喊︰「喂,錢佳瑛。」
她恍若未聞。
「神游了是不是?」唐益平不死心又喊了一次。「錢佳瑛。」
她終于回過頭,但面色不悅。「有事?」
唐益平笑著對鏡中的卓赫堯說道︰「你這秘書不錯,比你還大牌。」在卓赫堯面前,敢給人臉色的也不多了。
「要不要剪頭發?」唐益平問。
卓赫堯挑了下眉,卻沒說什麼。
「不要。」她回頭繼續看魚。
卓赫堯微微一笑,唐益平有些錯愕,這還是他第一次想給人剪頭,人家卻不願意,他問卓赫堯︰「她是不是不知道我的身價?我剪一顆頭要五千的。」
「她有輕微的自閉癥。」他故意道,唐益平這人就是好奇心重,知道了還不去鬧她?正好試試錢佳瑛的反應。
卓赫堯也知道自己無聊,沒事找事,但誰教他現在沒事做。
唐益平恍然。「難怪。」他隨便剪個兩下,就把剪刀放下。「剪好了,小莊,來給魔鬼洗頭。」
卓赫堯不悅道︰「這麼快。」他瞄了下手表。「比上次快了一分鐘。」
「我技術又進步了不行?」他瞪他一眼。「拜托,你這顆頭還需要剪什麼,不想戳到眼楮用夾子夾起來不就好了,神經病。」
他給他一個不屑的眼神,隨便叫個阿來剪都沒問題,偏要勞動他,真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認識他。
卓赫堯本來想站起來揍他,後來看他像花蝴蝶一樣跑去找錢佳瑛,只得把這筆帳先記下。
小莊戰戰兢兢地出來給凶惡的魔鬼洗頭,祈禱兩個大boss的戰火不要波及到他。
「喜歡魚啊!送你好不好?」唐益平也拉了個椅子坐在錢佳瑛身邊。
「好。」
唐益平愣住,他隨便講的耶,她怎麼說好?他瞥向卓赫堯,視線正好與他在鏡中相遇,就見卓赫堯挑著眉,一臉笑意。
他明白了。「少來,這是陷阱對吧?卓赫堯你也太惡心了,錢多到都可以買下水族館了,卻來搶我的魚,變態啊你。」
卓赫堯冷笑。「我有這麼無聊嗎?你答應人家,不想給就說一聲,何必牽拖到我身上。」
唐益平急了,不會是真的吧?他這魚很貴、很寶貝耶。
「妹妹。」唐益平對錢佳瑛露出燦爛的笑。「我剛剛是開玩笑的啦,你知道什麼是開玩笑吧?」
錢佳瑛瞄他一眼,懶得回答。
唐益平訕笑著又逗弄了她幾分鐘後,才戰敗地回到卓赫堯那兒,問道︰「她都沒反應,是不是討厭我?還有你干麼用她?不會是同情心發作吧!我以為你身上沒這種東西。」
「我本來就沒有。」他撇了下嘴角。
「那就對了,你用她的目的是什麼?」唐益平追問。
「好玩。」他隨意道。
唐益平挑了下眉,過了一會兒才道︰「原來你還有童心,打算玩膩了就把人開除?缺德啊你。」
唐益平並未降低音量,所以錢佳瑛理應听到了,但還是面無表情,反而是洗頭的小莊有些不自在,覺得卓赫堯實在惡劣,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員工,連把洗發精弄進惡魔的眼楮都不敢,只能在心中罵他千萬遍。
錢佳瑛渾然未覺,終于等卓赫堯弄好一切後,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那缸魚,臨走時,小莊送了她一瓶牛女乃與一盒蜂蜜蛋糕。
「來,這給你。」小莊覺得在惡魔的統治下,她一定還沒吃早餐,于是趕緊送上撫慰人心的養點,反正店內的冰箱一堆點心,放著也是放著,不如拿來送人。
錢佳瑛一臉茫然,但還是說了聲︰「謝謝。」
「哪里。」小莊微笑道。
「還不走。」卓赫堯瞥了她一眼,示意她推門。
錢佳瑛推開玻璃門,卓赫堯戴上太陽眼鏡,走到外頭,她規矩地朝小莊行個禮後,才跟著走出去。
兩人沿著街道,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忽然一輛紅色敞蓬跑車從他們身邊疾馳而過,接著是一串尖銳的煞車聲,錢佳瑛忍不住縮了下肩膀,捂住耳朵。
卓赫堯皺眉,有些疑惑地盯著敞蓬車內,坐在駕駛座上的那個大波浪頭,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大波浪轉過頭來,摘下臉上的太陽眼鏡,朝他大叫︰「卓赫堯,你果然在這兒!炳——我真是太天才了。」
對方摘下眼鏡的剎那,卓赫堯的頭開始痛了,這陰魂不散的孫奕琳。
他快步走進停車場,錢佳瑛緊跟在後,孫奕琳在他們身後鬼吼鬼叫。「你這個券種!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
說著她拔下鑰匙,追了上去,高跟鞋咑咑咑地往前跑。
「她說得有道理,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錢佳瑛小跑步地跟在卓赫堯身後。
「閉嘴。」他簡短一句。
她立刻遵從。
兩人跑啊跑的,很快坐進車里;孫奕琳穿著高跟鞋哪跑得過他們?她喘吁吁地停在半路。
「好啊你……」她咬牙切齒,突然靈光一閃。「我去出口等你,看你怎麼跑。」她曲曲曲地往回奔。
錢佳瑛看著孫奕琳往回跑,張嘴想講話,想到他的吩咐又閉緊嘴巴。
卓赫堯看見她的反應,說道︰「你現在可以開口了。」
「只有一個出口。」
「我知道。」他頷首。
見他胸有成竹,她也不管了,在鮮女乃上戳了個洞,插入吸管喝了起來,他瞥她一眼。「怎麼不接著說,想到辦法沒?」竟然還有心情喝牛女乃。
她疑惑地抬起頭。「我想辦法?」
他挑眉。「不然呢?這是考題,別忘了你還在試用期。」
錢佳瑛給他一個白眼。
「白眼翻完了,就快點想辦法。」他瞄了下手表。「給你三十秒。」
神經病,她又不是魔術師,可以讓她消失。「她找你做什麼?」
「她六月要結婚,想借飯店的場地。」
錢佳瑛明白了,現在飯店怎麼可能還有場地可以借?難怪他要跑,那個女人果然強人所難。
這時,他的電話響了,卓赫堯瞄了一眼,是孫奕琳打來的,他切斷電話,踏下油門,往出口開去。
錢佳瑛不知道他想干麼,把對方的車子撞飛嗎?
往出口開時,果然看到紅色跑車在等他們。
卓赫堯開口道︰「你只剩十秒。」
「Pass!」錢佳瑛立刻喊了一聲。
他噗哧一聲,差點笑出來,隨即拉長臉。「你以為在玩牌,還敢pass,要你干麼?」
她瞟他一眼,面無表情地道︰「問你。」是他把她找來的。
他勾了下嘴角,駛出出口,孫奕琳用力按了兩聲喇叭,卓赫堯沒理她,轉彎開上馬路;孫奕琳又按了聲喇叭,見他不停下來,直直往前開,她也卯上了,就跟在他後邊開。
「就不信你能躲我一天,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把你煩死!」孫奕琳恨聲道。
令錢佳瑛意外的是,卓赫堯並未飆車,他照著正常速度開,因此孫奕琳游刃有余地跟在他後頭。
開一段路後,錢佳瑛往後看,紅色跑車還在,難道卓赫堯打算這樣耗一整天?
停紅燈時,錢佳瑛喝完牛女乃,壓扁盒子,放進公事包內,一抬眼就看到卓赫堯在打電話,錢佳瑛看看他,又看看交通號志。
「是我。」線路一通,卓赫堯立刻道。「你妹現在發神經纏著我,你要嘛搞定她,不然就把她男朋友的電話給我,叫人把她領回去,快點,等我真的火了,場面會很難看。」
錢佳瑛盯著左邊馬路上的綠色小人,走啊走的,還剩下十秒,卓赫堯說了什麼她沒注意,她慢慢數著,剩下五秒……三秒……一秒……
她轉向卓赫堯。「要綠燈了,不能講電話。」
卓赫堯瞄她一眼,繼續說道︰「不要跟我廢話,誰脾氣差?我還是孫奕琳?」
綠燈了,卓赫堯正要往前開,錢佳瑛突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走他的手機。
「你在干麼?!」他大喝,眼神都要射出刀子了。
「綠燈了,開車不可以講電話。」她將手機藏在身後。
他瞪著她,咬牙道︰「拿來。」
「開車不可以講電話。」她固執道。
他氣得要冒煙了,正想把車開到一旁,好好教訓她一頓時,她又開了口,聲音依舊平板。
「爸爸死了,講電話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