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房檐流下,開始像斷了線的珠子,漸漸地連成了一條線,卻大將伸出滿是鮮血的手阻斷,借著冰冷讓自己昏沉沉的頭腦和疲憊的身體保持清醒的狀態。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我認識一個人,她說人最可貴的是活著,我們理解的是只要不死就是活著,而她卻不同,像她那樣才是真正意義的活著,是她教會我生命的可貴,所以,還要繼續麼?」大將似乎是對著空氣在說話,又似乎是對著空氣中的某個人在說話。
大將剛閉上雙眼,一抹尖刀疾風而來,大將踉蹌著身形躲過,衣衫被削落一角,整個外衫迎風招展,腳下是橫七豎八的尸體,灰暗的天色與滿地的猩紅交相輝映,大將身形不穩地用鬼劍勉強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感覺只有大口吸氣的份兒,沒有出氣的勁兒。
一個黑影直撲大將門面而來,不知道是真的沒力了,還是怎麼的,大將不躲不閃,就這樣靠著木柱站著,看著黑影一點點接近自己,就在這時,大將突然向下滑落,來人之劍在大將頭頂兩寸沒入身後的木柱,大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雙手握劍向上一刺,來人只來得及吐出了三個字︰「你故意——」就伏在大將肩上斷了氣。
「是的,我假裝體力不支,故意讓你以為可以給予我致命的最後一擊,若不是如此,我又怎麼可能同樣給予你最後的致命一擊。」說完大將放倒他的尸身,抽出木柱上的長劍丟在他的身邊,拔出鬼劍走出了身後的血腥地獄。
大將一步步走向回家的路,任雨水沖刷著他一身的血腥殺戮,卻似乎怎麼也沖掉他身上濃厚的血腥味兒。大將剛走進自己的房間,就看見坐在桌邊等候他的一身男裝打扮的恩汐。大將下意識擦拭著臉上,脖子上的血跡,那些血跡其實早就被雨水沖刷干淨了。
「過來坐下」恩汐看著遠遠站著不願靠近的大將,故意沉聲說道︰「太遠了我看不清,是不是要我還得去王後娘娘那兒領個旨,準許作為你主治醫生的我可以隨時為你診斷傷情?」
大將看著恩汐故作嚴肅的表情,以及那眼神里的擔心,低頭嘆氣,走到桌邊坐下。
「這是——」恩汐查看著大將左臂明顯的傷口驚呼。
「沒事。」大將輕聲說道。
「立刻解開袖子月兌掉左邊的衣袖。」恩汐皺眉命令道︰「得縫針。」
大將這次竟然低頭乖乖照做,沒有多言。
「沒有麻醉劑的話,可能會很痛的,你忍著,這是御醫莫氏自制消毒藥水,」恩汐揚了揚手中的小瓷瓶,繼續對大將說道︰「我下針了喔,會很痛的喔。」
「差不多就開始吧。」大將說道。
恩汐看著從頭到尾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的大將,暗自咂舌︰「你還真能忍,在我們的世界,好多人可忍不了這種痛,所以還得準備麻醉劑,鎮痛劑等等。」恩汐縫上最後一針,放下手中的工具說道︰「這個是我從天界帶來的最後一張粘貼膏,現在都快沒了,我帶來的東西。」
大將看著一邊埋頭包扎,一邊嘴里嘮叨著的恩汐,一路走回來時心里的那種壓抑的沉悶,終于慢慢舒緩。
恩汐包扎完後,抬眼看著大將問道︰「還有沒有什麼地方受傷了?」
「沒有了,其他都是劃破了衣服而已。」大將抬頭看著恩汐道。
「那那些可怕的殺手們?」恩汐一邊收拾,一邊問道。
「徹底解決了。」大將剛一動手,痛得微扯了一下嘴角。
「嗯,」恩汐不再多問,轉而囑咐道︰「盡量不要沾水,每隔兩天我會檢查一次哦。」
「天穴附近我已經派人去守著了,如果有絲毫的異象都會稟告,也可以在附近找個住處讓您去等著,但說實話住在那里不太讓人放心。」大將看著恩汐突然說道。
「那你好好休息。」恩汐微笑著點了點頭表明知道了,也沒說什麼,拿起包包轉身離去。
「走路是怎麼回事?」大將看著走路姿勢有些怪異的恩汐問道︰「腳受傷了麼?」
「喔,不是,是這個匕首太重了。」恩汐拉起自己的褲腿說道。
大將待恩汐走後,洗漱換洗了一身干淨的衣服後,進宮給婆羅國王復命去了。
當月十五的士子受封典禮隆重舉行,以範老為首的一眾士子們,在羽林軍的護衛下浩浩蕩蕩進王宮參見,宣誓效忠。婆羅國王當著滿朝百官,首先撤了禁衛軍首領秦柯的職,其罪狀如數家珍。緊接著頒布了數十個撤職名單,而這些都是平南王秦亥的人。秦亥心想原來杯酒釋王餃,拼命奪回人事任免權,就是在這兒等著他呢,加之,被撤職人員罪狀清晰明確,秦亥只能啞巴吃黃連。
不僅如此,婆羅國王拜範老為一品左丞相,被撤職的虛位統統由士子補上,兩千禁衛軍也收歸王的麾下。如此一來,婆羅國的朝堂,殿下一派和平南王一派逐漸形成分庭抗禮之勢。
當天夜里,婆羅國王是喜憂參半,回想秦亥白天退朝時的話︰「天朝來信函,問本王新王是否好伺候?」如此明顯的威脅之語不過就是在提前告知婆羅國王離被踢下王座的時間不遠了。婆羅國王心煩踱步,這時,霍尚宮來報,王後設宴相邀。
「我听說今日秦亥在中殿大放厥詞,用天朝威脅您的王位。」王後看著婆羅國王說道。
「所以呢——」婆羅國王自己一杯杯倒著酒。
「殿下,繼位不久,就算要另舉新王也需要合理的名分,我想請天朝的家人幫忙,至少可以在秦亥派去的人到達天朝之前,提前跟天朝皇帝打個招呼。」王後盯著婆羅國王請求道︰「請您——請您準許我幫您好麼?」盡管她知道她此舉定然惹怒他,可是她如何能置之不理。
「還記得這個麼?」婆羅國王注視著王後良久,沒有生氣,也沒置可否,而是拿出了一個精致的木盒。
「殿下?」王後拿出木盒里的水色面紗,手指微顫。不過一張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面紗卻讓婆羅國王用如此精致的盒子放置還珍藏至今,這個認知沖擊著王後的心。
「那個時候,你就知道我是誰了吧?」婆羅國王說道。
「是的」一張水色面紗牽出的是一段塵封的記憶,是她以為早已被忘卻的曾經。
「可是,你卻沒有如實告訴我你是誰。」婆羅國王再次出聲道。
「我沒有告訴你,是因為——」王後神情動容地說,卻被婆羅國王搶斷。
「我也想過理由,」婆羅國王起身說道︰「是不是耍著我玩?」
「不是的」面對這樣強硬的探問,王後眼底起了水汽,囁嚅道。如果只是想玩弄這個王子,她何苦苦學婆羅國語,就只是為了與他搭上話。
婆羅國王仍舊自顧自地繼續說道︰「還是故意接近我,想從我這里探知什麼?」
王後低泣著搖頭,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以為他早已忘了她。
婆羅國王走到王後身邊坐下,看著王後含淚的眼,幽幽說道︰「我現在是一個王,是個無權無勢的王,唯有擁有的就是原則,抗衡天朝守住我的國土,抗衡強權守住我的百姓。」
「所以,向天朝求救,就是打破了您唯一擁有的原則,」王後哽咽著點頭道︰「我明白了。」
「我早已打破了原則,我痛恨做天朝的駙馬,無論我怎麼努力抗拒,我越是愛,對你越是冷笑譏諷,可是都沒有用,我就是愛上了,我就是這樣軟弱的人,我無法抗拒地愛上你這位天朝公主!」。婆羅國王說完深吸了一口氣,拉過王後的手道︰「因此,我不想再打破我僅剩下的一點原則了,你願意在旁幫助我麼?」
王後緊捏著水色面紗放在胸口,低垂著頭,任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滴落,回想著這個王子當時抵抗成婚,對著還不知道真實身份的她,跪地求婚︰「你願意做我的第一任夫人麼?」那一幕深深刻劃在了她的心里,她是如此強烈的愛著他,無法不愛,一刻也不能停止,可是,嫁給他卻是她最幸福和最痛苦的時刻,揭下面紗的她,只是他最痛恨的人。她有著至死都無法擺月兌掉的身份,所以,她只能封閉自己的心,封閉自己所有喜怒哀樂,越是愛,越是冷漠。
婆羅國王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水,細白修長的手包裹住她捏著面紗的手,一襲水色,滿室搖曳的燭火,夜正濃,情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