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英雄來戰 47番外三

作者 ︰ 落蕊聞芳

皓月當空,千里嬋娟。

沒有了白日里人來人往的喧囂,整個大理城便安靜了下來。

蕭峰看著祁聆入睡以後,為他掖了掖被角,才輕手輕腳的起身離去。他出了房門,看著懸掛在空中狀若銀盤的月亮,離他那麼近,似乎一伸手就能夠到。

蕭峰雙手負在身後,仰頭靜靜的凝視了天上的皓月片刻,任由銀紗一般柔和的月光灑在臉上。這樣柔和的月色中,他突然犯了酒癮,有些想喝酒了。

正準備隨口叫住周圍侍候的宮人為他拿幾壇酒來,卻見到一個身材頎長姿儀端方的青年男子提著兩壇子酒,嘴角噙著一抹溫文爾雅的笑容,步履從容的向他走來。

「我就猜到這個時候大哥定然還沒有入睡,今晚夜色這樣好,月華如洗,朗月清風,你我兄弟二人,何不在月下共飲,一敘別情?」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蕭峰的結義兄弟,大理國現任的皇帝段譽,現在已經改名段正嚴了。月兌去了白日里見面時的高高在上,此刻溫聲細語面色柔和的樣子,才是蕭峰曾經熟悉的那個三弟。

「哈哈哈——」蕭峰朗聲笑道,「三弟既然相邀,我這個做哥哥的哪里有不應之理?」他走上前去,很是親熱的摟住段譽的肩膀,指著屋頂說道︰「雖然你哥哥我不過一介莽夫,比不得那些文人墨客對月風流,但是這樣美的月色我也不忍心錯過。不如我們二人便在屋頂飲酒,也好離這輪明月近一些。」

段譽點頭贊同︰「大哥所言甚是。」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默契的提氣縱身便,轉瞬便掠到了屋頂之上。皇宮里來回巡視的守衛見怪不怪,有那機靈的還命人下去多運幾壇酒水過來,為聖上準備著。

想當年初出江湖之時,兩人一個是天真意氣率性而為的痴人,一個是譽滿江湖知交滿天下的丐幫幫主;如今前者是身負絕世武學的皇帝,後者卻是以一己之力消弭了宋遼戰事但有國歸不得的無根之人。不得不說人之際遇,風雲變幻。

夜深人靜之下,二者又俱是灑月兌之輩,姿態放松的坐在屋頂上喝酒聊天,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這些年的所見所聞。因為繼承了皇位,再不像過去那樣放松可以四處游玩,段譽離開大理的時間很少。僅有的那幾次,還是因為蕭祁聆重病垂危命在旦夕,他這個做小叔的,總要去探望一眼。但也只是探望,等祁聆病情好轉以後,就立馬趕回了大理。

「……這些年我成了皇帝之後也並沒有太多作為,朝政常年被高氏把持,我不過就是個擺設罷了。」段譽苦笑一聲,仰頭灌了一大口酒,來不及吞咽下去的酒水順著嘴角蜿蜒而下,浸濕了衣衫。「我自知能力並不出眾,比起皇伯父多有不如。也許我能夠做好一個游山玩水的紈褲子弟,卻做不好一個治理國家的皇帝。高氏在朝中經營幾代,根深葉茂,尋常難以撼動,我真是無能為力。」

「……」蕭峰默默听聞,並不言語,間或灌上兩口酒。听到段譽提起朝政艱難,他便會想起多年前的上京皇宮,也有那麼一個人拉著他絮絮叨叨,言語中充滿了對朝政的無力。那個時候若他一開始便執意謝絕大哥賜官,是不是就沒有後來的那些事了呢?

蕭峰搖搖頭,往事不可追。即便重來一次,他恐怕還是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楚王父子的叛亂很大程度上動搖了大遼的根基,他也不過是想幫大哥一把罷了。說到底大哥一直對他不錯,最後終究是他背叛了大哥的信任,背叛了大遼。

「大哥,我知道你此次之行是為了去五仙教,想為祁聆治病。可是,若是祁聆病愈,你是否能留在大理,助我打理朝政?」段譽放下手中的酒壇,眼神清亮,「大哥你驍勇善戰,智勇雙全,若是有你坐鎮朝堂,高氏必然不敢如此肆無忌憚。到時候你我兄弟二人,齊心協力,一起將大理治理的國富民強,你看如何?」

蕭峰聞言只是咽下了口中辛辣的酒水,笑而不語。他望著段譽那張柔和的臉,歲月的流逝好像並沒有在他的臉上帶出痕跡,可是蕭峰卻能明顯感覺到他的改變。想想當初他、聆妹、三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三弟就像一個天真純粹的痴兒一樣,那樣單純,似乎世界在他的眼中只有黑白兩色。

如今,他的三弟變了。

他變得更像一個上位者,懂的權,懂的利弊了。雖然稚子之心猶在,卻不知還能保持這樣的心態多久?也許是因為被高氏壓制的太久,他需要妥協退讓的時候太多,所以才漸漸的不似從前了吧。呵,話雖這樣說,可是誰又能一成不變呢?二弟變了,他也變了,三弟會有所改變,不也是理所應當的麼?

段譽臉上期待的笑容逐漸變得有些苦澀,其實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就知道,大哥恐怕不會留下來幫助他的。他只是有些不甘心,總想要試上一試。從皇伯父在位的時候,高氏的權勢就十分駭人了。只是那時候他有爹爹疼愛,有伯父關照,被照顧的太好了。正如室內的嬌花,不明白外界的狂風暴雨是何種滋味。

直到皇伯父出家,父親、母親又一同逝去。他倉促之下回到大理繼承王位,才知道皇伯父曾經有多麼的辛苦。

前些日子,高氏內部自己出了內訌,卻攪得整個朝堂不得安寧。政出無行,所有的朝廷官員都在等著高氏的意思。

有時候想想,不若自己干脆就做一個擺設就好——最初他也是這樣打算的,左右他對朝政也沒有興趣,有人幫他打理,他高興還來不及。可是後來,他才知道自己多麼天真。

他想起了後宮之中的語嫣,她比自己還要天真,還要純潔。她就如山尖的皚皚白雪,潔白無瑕,從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灰色一說。他想要保護語嫣,卻沒有這個能力。皇伯父和父親之所以只有一位妻子,那是因為他們的妻子是擺夷族人。

而語嫣,卻不是。

她的外婆雖然是西夏王妃,卻早已逝去。她雖然嚴格意義上說起,是鎮南王的女兒,卻又無法為外人道也。她只是一個江湖出生的女子,沒有背景,沒有親族,所有的依靠,都只是他。

而他,卻也不是一個能夠讓她放心依靠的男子。

直到那個時候,他才明白,沒有權利,竟然會連自己心愛的女子都保不住。他的神仙姐姐,竟然幾次可能離開他。若不是朱四哥他們的幫助,恐怕語嫣早已不在人世了。

段譽沒再提起要蕭峰留下來幫助他的話題,轉而說起了苗疆的習俗。雲南本身多是擺夷族和苗族人的地界,反倒是漢人要少些。段家先祖原是中原武林世家,想要在雲南這一地界坐穩皇位,自然免不了與當地少數民族相處融洽。為了取的他們的支持,大多皇室子弟王公大臣的妻子,都出生擺夷族或者苗族。

段譽自小長在大理,對苗家的習俗可謂了若指掌。他說起這個話題的時候比先前要輕松許多。二人一個說得順暢,一個听的認真,不知不覺天際泛白,旭日東升。二人拍了一下腦袋,才發現竟然喝了一夜的酒。

「看我,竟然拉著大哥喝了這麼多酒,昨日祁聆還說讓大哥帶他去城里逛逛,若是因為我的緣故讓祁聆去不了,他恐怕會怪我這個叔叔啊!」

「呵,三弟小看了大哥不是?不過是這麼點酒水,怎麼可能影響我。倒是三弟你可別誤了早朝才是。」

段譽笑笑,以他今時今日的武功,一夜不睡,本就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他確實要趕回寢宮梳洗一番,否則帶著滿身酒氣去上朝,又要給高氏留下話柄了。

段譽走後,蕭峰也回了房間。梳洗完畢以後干脆坐在床上打坐,等陽光滿室的時候,才睜開了眼楮,去找祁聆。

此後數天,蕭峰帶著祁聆玩遍了大理城。大理是都城,一般的城鎮自然及不上大理的錦繡繁華。祁聆自生下來就在靈鷲宮養病,哪里見過這樣熱鬧的地方。更別說這里百姓多是苗人與擺夷人,比起中原,又多了一番異域風情。

之後又是幾天,段譽前來尋找蕭峰,告訴他們找到了帶他們去五仙教的人了。這人說來還與他們有些聯系。她叫阿娜依,乃是朱丹臣妻子的嫂嫂,據聞也是五仙教的弟子,還是那種在教中頗能說的上話的那種。

她身形窈窕,五官艷麗。穿著打扮與蕭峰初見曲聆的時候頗有相似,都是一樣的妖嬈嫵媚。她渾身上下幾乎掛滿了銀飾,只是衣料做工沒有曲聆那樣華貴罷了。她一見蕭峰便笑吟吟的說道︰「鈺哥阿妹先前說我五仙教聖女的血脈流傳在外,我還不信,現在一瞧,果真有那麼幾分可能了。」

她將手上的鞭子遞給站在她身旁的男子,一雙指甲涂得近乎黑色的手搭在了蕭祁聆的肩膀上,蹲下.身子湊近了打量,「瞧瞧這張臉蛋,誰說不是聖女的兒子呢?」女子點點頭,又將耳朵貼到了蕭祁聆的胸口上,仿佛在靜心聆听什麼。

雖然還是個小孩子,但是蕭祁聆還是偷偷紅了臉,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听了半晌,阿娜依突然驚喜的叫道︰「竟然有這樣多的蠱?!難怪如此,難怪如此!」

「什麼這樣多的蠱?」蕭峰敏銳的察覺到,似乎有什麼重要的消息出現了。

阿娜依人就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樣,可是卻明顯能感覺到比先前要真誠了許多。她一把將蕭祁聆抱在懷里,站了起來,開心的說道︰「你既然是聖女的丈夫,當是知曉咱們五仙教的人體內都是帶著蠱的。一般而言,五仙教的教眾都是一生下來以後,會由教里的長老來觀察,適不適合學習蠱術。如果有那個天賦,再來考慮適合收到誰的門下,然後才為他種上相應的蠱蟲。此後一生,若是沒有意外,這些蠱蟲就會在他體內生生不息,跟著他一輩子啦。」

她捏了一把蕭祁聆的小臉蛋,見只是輕輕一捏便紅了一片,又心疼的給他揉揉。一邊揉一邊繼續道︰「當然也還有一種例外,不過這種例外就不能告訴你們這些外人啦。」

「外人?我是外人嗎?」先前一直沉默站在阿娜依身邊的男子突然開口問道,一點也不顧忌此話引來的眾人目光。他眼光灼灼的盯著阿娜依,勢要阿娜依說出個一二來。

原先還大方爽朗的阿娜依這時卻紅了臉,她結結巴巴的說道︰「你自然不是我外人啦,你是我阿哥呀!但是,但是這關乎仙教機密,當然,當然不能隨便告訴別人了嘛。」

「所以我還是‘別人’?」刀雙鈺挑眉問道。

「……」阿娜依不知道怎麼回答,干脆就不理他了。無理取鬧什麼的,最討厭了!

她抱著蕭祁聆沖蕭峰說道︰「既然是聖女的孩子,萬沒有叫他流落在外的道理。何況他體內還有這樣多的蠱蟲,當然要帶回仙教啦。」她看到蕭峰眼中藏不住的擔憂,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又開口說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這話我不能告訴你,至少現在不能說。還要是回到教內,听長老們怎麼說。」說到這里,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眉頭皺了皺,卻終究沒有說出來。

倒是刀雙鈺皺著眉頭不開心的問道︰「你又要回去,這次要回去多久?」

「不會呆太久,畢竟我已經外嫁了,教內的事情也輪不到我作主了。只要將他們送到教內,我就可以回來了。」阿娜依說道。

順理成章的,辭別了段譽等人以後,蕭峰便帶著蕭祁聆,跟隨著阿娜依踏上了前往五仙教的路。

五仙教的位置隱秘,外人若是沒有教內的人帶領,可能一輩子也找不著地方。蕭峰有阿娜依指路,才知道五仙教的位置是挨著無量山的。

阿娜依坐在車里,抱著蕭祁聆就不松手,好似把他當作了一個大號的女圭女圭。她傾著身子掀開車簾說道︰「你們的情況仙教已經知道了,本來按照我們的規矩,仙教的位置是不應該隨便叫你們知道的。不過你情況特殊,鈺哥阿妹傳信告訴我說你是聖女的丈夫。經過教內長老們商議,才同意我來見見你們的。如若是真的就將你們帶回去,如若是假的那我們自然也不會放過他。」

「雖然我與聖女幾乎沒有什麼接觸,印象中只有幾次慶典的時候見過她,不過我相信聖女的眼光,否則她也不會為你生孩子了。你一定不會把仙教的位置透露出去是不是?」阿娜依觀察著蕭峰,蹙著眉頭,「雖然你武功好像很厲害的樣子,不過你若是膽敢背叛我們,那咱們仙教的人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絕不會放過你!」

蕭峰駕著車,听到阿娜依的威脅,並未覺得生氣或者被冒犯了。他只是平靜的做出了保證,「阿娜依姑娘,我蕭峰以項上人頭擔保,絕對不會做半點對不起五仙教的事情,否則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善終!」

听蕭峰發下這樣的毒誓,阿娜依才滿意的點點頭。苗人敬畏神靈,他們相信萬物有靈,只要是說出口的話便會叫周圍的神靈听見,所以絕對不能說謊,否則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會應驗。

自此阿娜依對蕭峰的態度才算好了許多,也願意在趕路途中同他,同蕭祁聆說上許多有關于五仙教的事情了。

原來五仙教的歷史源遠流長,現在教內的人都說不清楚究竟是什麼時候建立的了。只知道唐朝時期經過安史之亂以後,五仙教有了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時的教主曲雲小時候是個孤女,被中原門派七秀坊收養養大,因而對中原很有感情。雖然後來離開中原回到苗疆接掌仙教,卻從來也沒有忘記過中原。

天寶年間,安史之亂爆發。這場遠在天邊的戰亂原本與仙教無關,可是曲雲思及故土,憐惜中原百姓飽受戰亂之苦,便叫人收容了許多從中原逃難而來的流民。其中還有許多因為抵抗狼牙軍而險些全派覆滅的武林門派。等到戰亂結束以後,願意留在仙教的人,便繼續留下。不願意留下的人,仙教也不強求,都應允了他們返回中原。

五仙教地處苗疆,原本十分神秘。可是經此事件以後,許多人都知曉了五仙教的位置。後來不知道哪里傳出來的流言,說五仙教有一鎮派蠱王,只要能得到這只蠱王,便可延年益壽,百毒不侵,瞬間增長一甲子的功力。流言越傳越離譜,到後來竟有說什麼蠱王可以活死人,肉白骨,長生不老,永葆青春!

這些篤信流言的人也不用腦袋想想,五仙教若真有這麼厲害的東西,還輪得到外面的人來爭搶嗎?早就被五仙教的人自己用了。

因為這個流言,五仙教便遭到了空前的打擊。教主曲雲,左右長老等人也為保仙教,戰死其中。只余下聖蠍使阿幼朵,玉蟾使鳳瑤,還有原本叛教離去另立天一教的前左長老烏蒙貴,前靈蛇使瑪索勉勵支撐。

經此一戰,仙教元氣大傷。為了替仙教保存薪火,代教主烏蒙貴決定放棄總壇,帶領剩余弟子往西南處再次遷徙。遷徙過後的五仙教實力大打折扣,因為精英弟子的死去,許多教內口口相傳的秘傳蠱術都找不到學習的地方,而那些典籍也因來不及帶走被全部焚毀。

因此很長一段時間內,五仙教都與外界沒有聯系,尤其對漢人敵視。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往往有誤入仙教範圍的漢人,不問緣由,都會被他們殺死。他們是真的怕再來一次,仙教就會因此而覆滅了。

直到唐朝覆滅,宋朝建立以後,才又漸漸與外界交往起來。

這段歷史有些沉重,阿娜依說的時候也是斷斷續續的。蕭祁聆和蕭峰卻听的認真。前者是因為他是剖月復而生,听上去難免有些奇異。加之曲聆是為蕭峰而死,這是蕭峰心中難以愈合的傷口。周圍人為了不引起蕭峰傷懷,所以很少在蕭祁聆耳邊說有關于曲聆的事情。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了解娘親曾經生活的門派,蕭祁聆自然听的認真了。

而蕭峰的原因與蕭祁聆差不多,也是因為想要了解曲聆曾經的生活。雖然阿娜依幾乎沒有提到曲聆的事情,蕭峰卻沒有介意。如果沒有意外,恐怕他後半生都會住在五仙教了。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去了解曲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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