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怔怔地望著他,感覺腦海里有一些零碎的畫面不斷往外蹦,心底也有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往上竄。
沈長浩沒有給她細細體會的閑暇,把話說得愈發尖銳了,「你和王爺之間的障礙當真無法克服嗎?我以為不是,那不過是你逃避的借口罷了。
只要你點點頭,華楚國最尊貴的皇子立刻就會成為你的裙下之臣;只要你動動腦,沒有哪個女人爭得過你;只要你用用心,你可以找出不止一種方法跟他在一起。
可是你懶得費這個工夫,麻煩還沒有來你就怕了,寧願將一個可以為自己放棄性命的男人狠狠地推出去,也不願為他做出哪怕一點點的犧牲和讓步。
葉姑娘,你真的很自私,很懦弱。
你是我沈長浩此生瞧不起的第一個女人,應該也是最後一個女人!」
他每說一句話,葉知秋的心就被牽動一次,腦海之中的畫面越蹦越多︰山洞,坍塌,光亮,身影,從天而降的巨石,飛濺的鮮血,還有……
「鳳康?!」她大叫著坐了起來。
劇烈的動作,讓她全身大痛。然而跟胸口的痛比起來,又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她記起來了,她終于知道自己忘了什麼,她忘了鳳康,忘了那個將她護在身下的男人!
「鳳康……他在哪里?」她半撅半跪,用一個很不雅的姿勢抓住沈長浩的袍擺,牙齒和嘴唇一起顫抖著,「他……他怎麼樣了?」
沈長浩看著她瞬間變得血色全無的臉,心頭泛起絲絲縷縷的酸意,似嘲弄又似自嘲地勾起唇角,「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听了這話,葉知秋如遭雷劈,「他……不會……已經……」
「哎呀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沈長浩無奈地扶了一下額頭。借著手掌的遮掩,將不應屬于他的情緒收斂干淨,「一踫上感情之事,一個兩個的聰明才智都不翼而飛了。
如果王爺沒了。你以為你還能安安穩穩地躺在這里嗎?」
說完見她猶自傻傻的不能回魂,只好又加了一句,「放心,王爺還活著。」
「還活著?」葉知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再確認,「他真的還活著?」
沈長浩揚眉輕笑,「葉姑娘忘了嗎?王爺是習武之人,那樣一塊石頭還不足以要了他的命,只是受了些傷而已。」
「他在哪里?」葉知秋急急地問道。
沈長浩看得出來,如果不讓她親眼確認。她是不會踏實的。于是向前走了一步,彎腰將她抱起來,「你腿上有傷,我帶你去吧。」
阿福端著藥碗,從廚房一側轉出來。一眼看到葉知秋,面上一喜,「知……」
剛一出聲,發現抱著她的人是沈長浩,不由張大了嘴巴。隨後看到他們往鳳康住的廂房去了,心里多少釋然了一些,還是忍不住皺了皺鼻子。「沈公子也太隨便了!」
守在鳳康房里的洗墨和王太醫,見沈長浩將只穿著單薄中衣的葉知秋抱了過來,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沈長浩並不在意,徑直來到床邊,將她放下來,便轉身離開了。
洗墨和王太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從進門開始,眼楮就沒離開過鳳康的葉知秋,也識趣地退了出去。
鳳康背對這邊,側身躺在床上,呼吸均勻沉穩。睡得正熟。滿頭的黑發被草草地攏在頭頂,露出纏著繃布的後頸。
她小心地掀開被子,就見他整個大半個後背都纏滿了繃布,臨近右肩的地方更是滲出大片的血色。她放下被子,又輕輕地掖好被角,微微地紅了眼圈。
因為她在意識不清的時候,誤以為在天堂看到了他,胡亂猜度,所以要受到這樣的懲罰吧?幸好他還活著,否則她一定會為自己的烏鴉嘴悔恨一輩子。
短短的時間內,經歷了兩次險死回生,一次是自己,一次是他。現在想想,一次比一次後怕,一次比一次痛徹心扉。
她以為自己死過一次,會比以前聰明一些,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忘了世事無常,人命有多麼脆弱。在你完全沒有防備時候,死神已經悄然站在背後,舉起了收割生命的鐮刀。
正凝望出神,那原本熟睡的人突然轉頭看過來。一雙狹長的眸子惺忪未退,卻黑亮逼人。
兩個人靜靜地對視著,視線交纏,有別樣的思緒在心間升騰縈繞。同樣失去,同樣失而復得,因此不需要言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情。
良久之後,鳳康先收回目光,打破了沉默,「你不要誤會,我只是不放心,想等你醒過來。既然你已經醒了,我也該回去了……」
「鳳康,要不要跟我談戀愛?」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地插進來。
鳳康肩頭一僵,再次對上她的視線,臉上滿是驚訝之色。
「我以前可能太偏執了,對你也太苛刻了……我這麼說,並不是打算放棄自己的原則。不管到什麼時候,我堅持的東西都不會改變。
可是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我喜歡你。所以,我們談戀愛吧。
不要顧慮別人的看法,不要想成親的事情,不要想以後會怎麼樣,什麼都不要想。到你離開為止,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日子,不要留下什麼遺憾,好不好?」
她說「我喜歡你」,她說「我們談戀愛吧」,她還說「不要留下什麼遺憾」。她一字一句,認真地說著驚世駭俗的話。她的眼神清湛明澈,透著堅定,透著奪目的光彩。
這樣令人心動的話語,這樣迷人的神情,這樣誘∼惑十足的提議,讓他如何抗拒?
「好。」他口中答應著,已經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稍稍用力一拉,她便低呼一聲倒在床的內側,繼而被他隔著被子攬在懷中。
葉知秋下意識地翹起受傷的左腿,還不忘急聲地提醒他,「你的傷……」
「無妨。」鳳康右手按住她的腰身,左手從頸下繞過來扣住她的後腦,重重地吻了下來。
這個吻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沒有強迫,沒有報復。一個壓抑了太久,一個隱忍了太久,突然間得到釋放,便如天雷地火,一觸即燃。
唇舌交接,熾烈糾纏,本能地追逐著彼此的熱度和柔軟。呼吸越來越急促,漸漸地變成了喘息;心跳也越快越快,混雜在一起,分不清哪一聲是誰的。
吻得忘情之時,他壓到了她傷腿,她踫到了他的後背。兩個人同時痛呼一聲,松開了彼此。
定了定地對望了半晌,葉知秋「噗嗤」一聲笑了,「兩個殘疾人談戀愛還真辛苦!」
「不辛苦。」鳳康嘴角含笑地說了一句,又俯下頭來餃住她的唇。這一次吻得很慢,緩緩的磨蹭,柔柔地碾壓,好像在品嘗一種極佳的美味,悠然入迷,留連忘返。
這樣的輕吻,更加纏綿繾綣。仿佛五髒六腑地浸潤在溫泉之中,飄忽,熨帖,讓人心神悸動。
他吻了很久,直到她嘴唇微微紅腫才作罷。又捧著她的臉,仔仔細細地端詳著,恨不能將每一根眉毛都認個清楚。
葉知秋被他看到羞窘起來,掙月兌他的手,將頭埋在被子里,不許他再看。
剛剛听他說才知道,她昏睡了一天一夜。醒過來沒有洗臉沒有刷牙,就急火火地跑過來了,樣子不知道有多邋遢,搞不好眼角還掛著眼屎呢。
難得見她害羞,鳳康放聲笑了起來。
相識以來,他的臉要麼繃著,要麼是鐵青著,偶然笑一笑,也是冷笑或者苦笑。像這樣開懷大笑的樣子,葉知秋還是第一次看到。
不得不說,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狹長的眼楮微微地眯起來,縴長濃密的睫毛微微地顫動,嘴角上揚,彎成一個漂亮的弧度。面容明朗爽快,還有那麼一點孩子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挑明了心意,沒了顧忌,只是看到他平常不輕易表露的樣子,就會心跳加快,臉頰發燙,不自覺地冒出擁抱或者親吻的沖動來。
未免被他蠱惑,做出對養傷不宜的事情,她借故身體不舒服,要回去休息,從他房里逃了出來。
鳳康雖然很是不舍,可也不忍她辛苦,便讓洗墨喊了阿福來,將她扶回房里去了。回想起剛才的溫存,和她紅著臉瞪他的樣子,又忍不住笑出聲來。
沈長浩進門的時候,剛好看到他躺在那里傻笑,于是調侃道︰「終于佳人入懷,王爺感覺如何?可是從此只羨鴛鴦不羨仙,不愛江山愛美人了?」
听了這話,鳳康神色微微一黯,「她只想跟我談情,並不想跟我成親。」
「只談情?」沈長浩很是驚訝,眉眼高高地揚了起來,「這是葉姑娘提出來的?」
「嗯。」鳳康點了點頭,將葉知秋說過的話大略跟他講了一遍,失落地嘆了一口氣,「只怕到時候我對她用情更深,如何能舍了她離開?」
沈長浩模著下巴沉吟片刻,輕聲地笑了,「葉姑娘當真有個性,越來越對我的胃口了!」
鳳康並沒有打算征求他的意見,也不在意他胡言亂語。按下心頭甜苦糾結的情緒,正了神色問道︰「山洞坍塌的事情調查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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