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女之邪妃惑夫 002 宗州,初遇之地

作者 ︰ 文苑舒蘭

泉州位于楚國的東南,毗鄰大海,而泉州的玉澤城更是楚國唯一一個對外開放的港口,許多來自于東海上的國家都是通過這里進入東大陸,听聞海的那一邊便是西大陸,只是可惜至今唯一未曾有人涉足過,也未曾有船只能夠平安渡過茫茫大海由西大陸而來。

玉澤城

李家村

這是玉澤城轄下的一個海邊小漁村,村里的百姓都是以打漁為生,白天男人出海打漁,有的一去便是一整天,直到傍晚才歸來。

而這個時候也是海邊最熱鬧的時候,女人和老人來迎接出海歸來的男人,而孩子便在漲潮之前撿拾海灘上的貝類,或用于玩耍,或給晚餐加菜。

這一日,海邊一如往昔般熱鬧,夕陽將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黃色,不過這一日海邊的人注意力卻不都在出海歸來的親人身上,便是連孩子的目光也從那海貝身上移開,追隨著一道白色的身影。

一襲白衣的女子手提著一個小木桶,光著腳丫在沙灘上撿著海貝,夕陽照在了她的臉上,將她的笑容暈染的更加的溫暖,清麗的容顏散發出聖潔,宛如不該存在人間的仙子。

玉澤城是海港城市,便是向李家村這樣的小漁村平日也有不少外人來,但是這般美麗的女子卻是很少。

「宗不寂,你還不快點過來?待會漲潮了,晚飯你就只能喝水飽了!」女子對著站在不遠沙灘上的一個玄衣男子喊道。

而這時候眾人方才發現竟然還有這般一個男子在,只是在驚訝過後,便是驚懼,那男子相貌堂堂,可是卻一臉冰冷,目光更是人。

在那女子喊話之後,他便起步往她走去,手里提著一雙鞋子,目光卻如利刀一般在旁觀的眾人身上掃過。

眾人紛紛退避。

他方才收回了目光,走到了女子身邊,蹲子,卻是為她穿鞋。

慕長音無奈,非常無奈,「你傻啊,在沙灘上穿什麼鞋子?」

「穿上!」宗不寂卻抬頭,堅持道。

慕長音瞪著他,「會濕的!」

「濕了再換!」宗不寂語氣堅決,說罷,目光又在她露在外面的半截小腿掃了掃,原本便有些不好看的臉便又更加的僵硬了。

慕長音不用他開口便知道他心里想些什麼,對此除了無奈還是無奈,「你干脆拿塊布將我裹成木乃伊算了!」

這一年來這男人的佔有欲越發的嚴重,有時候她都幾乎忘了當年那總會用依賴目光看著她的少年。

「木乃伊?」宗不寂蹙眉,那樣子似乎真的有這個打算似的。

慕長音氣結,一把將木桶丟給他,然後搶過了他雙手的鞋子,「給我裝滿了,否則今晚上你連湯也沒得喝!」說著,便往前方的一塊岩石走去。

宗不寂雖提起了木桶卻並未立刻執行慕長音的「命令」而是跟著她走到了岩石上,然後放下木桶,拿出了懷中的汗巾動手要為她擦干腳穿鞋。

「我來!我自己來!」慕長音既是好笑也是好氣,搶過了他手里的汗巾自己動手,待穿好鞋子後,抬頭瞪著他,「還不快去!」

宗不寂僵硬的臉方才松下,露出了一抹溫和且滿意的笑,「好,你等著。」

「快去!等漲潮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慕長音沒好氣地道。

宗不寂方才轉身,不過在去之前還是先冷眼掃視了海灘上的其他人,硬是將人家這些地頭蛇給逼的退避三舍方才罷休。

慕長音又不禁一陣氣結,只是過後,心卻軟綿軟綿的,這樣的宗不寂對她來說是陌生的,可是,這份陌生卻恰好驅走了她心中將他視為弟弟甚至兒子的念頭,她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宗不寂是一個男人。

一個佔有欲越來越強烈的男人。

只是對一個女人來說只要不抗拒這個男人,這便不算是糟糕的事。

海灘上的村民雖好奇這對男女的身份,但是更加害怕,所以也沒趕待多久,連忙收拾好一天的收獲便離開了。

「姐姐,這個送給你。」這時,一個小臉圓圓的男孩子忽然跑了過來,雙手捧起了一個巴掌大的貝殼,笑容爛漫地道。

慕長音一愣,她不是沒有和孩子接觸的經驗,可是那些經驗都是帶著血腥的,像這般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遇見,看著男孩純淨的笑容,她更是不知所措。

便是已經放下了過去的一切,可是,兩輩子積聚下來的罪孽,不是說忘了便可以不在乎的。

小男孩見她不接,笑臉黯淡了下來了。

「壯子!」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婦連忙跑了過來,一把將男孩拉到了自己的懷中,明明是害怕,可是仍挺身保護自己的孩子,「姑……姑娘……壯子不懂事……你不要……」

「沒關系。」慕長音笑道,盡可能的溫和。

少婦卻仍是不安,「打……打擾了……」然後一把拉過了兒子離開。

「姐姐,送給你的!」那孩子在被母親拉走的同時,將那個貝殼硬塞到了她的手里。

慕長音愣著,沒等她說聲道謝,孩子便已經被母親拉走了,走的遠遠的,看著夕陽下那母親驚慌護著孩子離去的背影,她笑了,卻多了幾縷苦澀。

貝殼在手中涼涼的,還帶著海水的味道。

「怎麼了?」宗不寂卻不知道何時已然走了過來,頎長的身軀立在了她的面前,擋住了夕陽的余暉,細長的影子將她籠罩其中,如同要將她納入保護圈中一般,他的臉背對著夕陽,有些陰暗,卻無法阻擋那溫和的關切。

她笑了笑,獻寶似的將那貝殼雙手遞到了他的面前,「你看,人家送給我的!」

宗不寂輕蹙的眉宇緩緩松開,「你喜歡?」

「我從來沒有收過別人的禮物。」慕長音笑道。

宗不寂一愣,隨後是沉思,再然後,便是一連的難看,他回想過去,似乎也從未正式送過她禮物,以前便罷,這一年來,他竟然都沒有送過!

「沒想到我也能收到孩子送的禮物。」慕長音似乎沒看出他的糾結,「想來這幅皮囊也不算嚇人。」說罷,便低頭把玩著那貝殼,只是會兒,另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便覆上了她的,她抬頭,便見眼前的男人蹲了下來,沾著海水的雙手握住了她的,將她的雙手緊緊地裹住,「以後你喜歡什麼我送你,都送給你。」

慕長音一愣,隨即了然,心里顫動,借著便玩心大起,「要我喜歡才送啊?那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嗎?若是我這一刻喜歡這個,下一刻喜歡那一個,你怎麼送我?」

宗不寂一怔,隨後,臉便僵了起來了。

慕長音起先她是挺擔心他露出這樣的神情的,不過後來就習慣了,再後來,甚至覺得有趣,這個男人的腦筋有時候還真的是一條筋,「所以啊,送禮物呢不是要看對方喜不喜歡,而是要想辦法讓送出去的禮物討對方喜歡,讓對方開心!」

「好!」宗不寂認真道。

慕長音失笑出聲,「那我就等著看你怎麼討我開心了。」

「好。」

笑聲在海灘上回蕩,久久方才停歇,「天快黑了,你還不快去干活,你不怕餓肚子我還怕了!」

宗不寂方才松手轉身繼續去尋找今晚上的食物。

這時候潮水已經漲上來了,宗不寂只能在海水里模索,看著男人一臉認真的神色,慕長音的心又是一陣安寧。

這一年來,她過的很開心,很輕松,甚至是當初在蒼茫山上也未曾試過,如果讓她選擇,她會選擇這樣繼續下去,就這樣過一輩子也未嘗不可。

只是,便是她不願意承認,也不得不明白,這不可能。

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眼前的男人。

這一年來,她知道暗處有人跟蹤著,起初她以為是風載秦的人,後來也的確證實了是他的人,可是,跟蹤的人之中,不僅僅是風載秦的人。

還有另一股的勢力。

而這一股勢力的目標不是她,而是宗不寂。

臨國之中,究竟藏著宗不寂什麼秘密?

他不願意去面對,是因為她,還是因為他真的不願意去面對那些?真的沒有任何遺憾地拋棄那一切?

若是她自私一些,她可以完全不顧,因為她知道只要她說一句讓他留下,他便會留下,便會毫不猶豫地拋棄所有的一切。

可是,她不想這般自私。

她不能拿他對她的愛來操控他的人生,她更是不希望他心有遺憾,是的,不希望,或許這一輩子他都無法像當年愛風載秦那樣愛他,但是,她想要他好,想讓他過的愉快。

她從他身上得到幸福,也向回報她同等的幸福。

她的心,動了。

這一年的日夜相伴,每一次的心顫,每一次的心暖,和當年對風載秦的火烈不一樣,這一次是輕柔的,如細水流過,沒有波瀾壯闊,卻是連綿不絕。

不寂,我該怎麼做才是對你,對我們最好?

心中的嘆息,沒有人知曉,或許,連宗不寂也未曾覺察到。

夕陽的余暉最終湮沒在了夜色之中,皎潔柔和的月色輕輕地灑落大地,慕長音起身,伸手握住了滿載而歸的男人的手,笑的燦若夏花,「走吧,宗大俠,今晚上我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宗不寂笑著點頭,雙眸溢滿了柔情。

兩人兩手相握迎著柔和的月色一步一步地離開海灘。

……

慕長音說想看海,所以,他們來了泉州,而事實上,這一年來,他們並未離開楚國境內,兩人都沒有說出口,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

因為臨國有風載秦,而奉國有宗不寂不願意面對的一切。

唯有在楚國,他們才能真正的無拘無束,倒也有一些地方不再三國範圍之內的,只是那些地方不是太過荒涼便是太過危險,所以,他們都沒去。

從前為了任務不管多危險他們都要去闖,如今,要的不過是一份舒心。

雖然平安郡主目前仍是生死不明,朝廷也頒下了詔令讓各地尋找,只是許是忠王做了什麼,所謂的尋找不過是走走場罷了,便是那張秘密送到各地長官手中的畫像連一半相似都沒有。

不過李恪居然願意讓平安郡主一直失蹤倒是出乎她的預料,他的未來妻子可是皇後,一直失蹤,他顏面也無光。

可他卻這樣做了。

是忌憚于忠王府還是不想讓她有好日子過,她實在猜不到。

不過讓她放心的是這一年來楚國的政局已經穩定下來了,至少在她看來是這樣的,不管是寧王還是如今的皇太後秦氏,都安安靜靜沒掀起任何的風浪。

如今,秦馥在天之靈也算是放心了吧。

鄉村的夜晚很安靜,尤其是早晚飯之後,便更加的安靜了,村民們已經習慣了日出而作如落而息,這個時辰,大多數人已然歇下,村子里除了狗吠聲還有孩童的啼哭聲,便少有其他的聲響。

除了,村東頭的一間宅子。

村子里面沒有客棧,但是因為這里時常有外人來,所以村里商議一番之後便在村東頭建了好幾座宅子,格局不大,但是五髒俱全,用來租給來往村子的商客。

慕長音來了之後,宗不寂便租下了一座宅子。

而這時候這座本該安靜入眠的宅子卻一片雞飛狗跳的,而雞飛狗跳的主角便是慕長音,地點是廚房。

「長音,不如我來。」宗不寂看著手忙腳亂折騰的女子,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

慕長音的回應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怎麼?我便是這樣,嫌棄了?」

「是心疼。」宗不寂走過去一把摟住了她。

慕長音咬牙切齒,「心疼什麼?心疼我連一頓晚飯也做不出來?!」

宗不寂忍住了笑,在她身邊這般多年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她這般的狼狽,也是第一次想起,她從未下過廚,便是那段為風載秦瘋狂的日子中,她也從未下過廚房。

想到這,嘴邊便忍不住上揚。

慕長音見了更是磨牙,「想笑就笑出聲,這般偷笑很有趣?!」

「長音,我很高興!」宗不寂低聲道,聲音中還壓抑著某種情緒,臉在她的鬢邊摩挲,「我很高興!」

「我出丑你就這麼高興?!」

「你只為我出丑!只為我!」

慕長音一愣。

「只為我!」宗不寂抬起頭,眸光深邃。

慕長音氣笑了,「是,只為你,那現在怎麼辦?今晚上餓肚子?」

「我來。」宗不寂松開了她,然後麻利地收拾,再然後便拿了剩下的食材輕而易舉地做出了三菜一湯。

看著擺上來的三菜一湯,慕長音的臉頓時拉長了。

宗不寂笑著看著她,「不餓?」

慕長音盯著他,「衣食住行,宗大俠是想將我養成廢物嗎?」

「不。」宗不寂笑道,給她夾了菜,「只是想讓你離不開我而已。」

「是嗎?」慕長音挑眉,「看樣子我還真的離不開你了。」

宗不寂眼底笑容更深,「不好?」

「當然好了,衣來張手飯來張口的,有什麼不好?」慕長音笑道。

宗不寂繼續道︰「那便不要離開我。」

這般你一言我一語的,晚飯便過去了,這便是這一年他們的生活模式,而這般的生活是從前他們萬萬想不到的。

不管慕長音那句離不開究竟是玩笑還是真心的,宗不寂都很高興,用完了晚膳,兩人和平常一樣在屋外散步消食,都沒有說話,可氣氛卻也是很融洽,不必用膳之時你一言我一語的差。

習慣。

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東西。

消食之後,慕長音便去沐浴更衣,然後,就寢,宗不寂一直到她入睡了方才離開她的屋子。

看著眼前恬靜的睡容,宗不寂的心便如同被暖流包裹一般,這一年來她的改變他自然看得出來,便是她沒有說出口,但是他相信她心里是有他的,或許及不上當年對風載秦的,但是,一定是有的,切切實實是有的!

「晚安。」

他低下了頭,輕輕地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後方才輕步離開。

屋外,夜色如醉。

宗不寂並未回房入睡,而是站在了院子中抬頭看著天上的弦月,笑容,始終懸掛在了嘴角,這一年的生活是他夢寐以求的。

而現在他想做的要做的便是保住眼前的一切!

只是……

思及此,宗不寂嘴邊和煦的笑容頓逝,與其同時,一道黑影從牆外竄了進來,落到了宗不寂跟前,「主子。」

那是一個身著夜行衣的黑衣人,跪下恭敬道︰「主子。」

宗不寂原本便斂去了笑容的臉頓時蒙上了一層寒冰,煞氣也向四周擴散,「滾!」

「主子,將軍已然為主子清理了障礙,還請主子回……」

「我讓你滾!」宗不寂聲音壓低,手上的動作卻不輕,直接揮手將人掃出了一米之外,「再不滾就休怪我下狠手!」

黑衣人爬起跪下,「主子……」

「滾!」宗不寂已然是煞氣纏身。

那黑衣人自然也感覺得到,抬頭看了一眼滿臉殺意的主子,似掙扎了會兒,低頭,「是,只是主子可以趕屬下離開,卻不能丟掉主子的責任!還請主子三思!」說罷,便起身施展輕功離去。

夜色之下,宗不寂的臉陰沉的幾乎滴出了水來!

他好不容易才擁有現在的一切,怎麼能夠放棄,怎麼能夠讓其他事情來破壞?!

責任?

如果不是長音當年他早就死在了路邊了,那些責任與他有什麼關系?!

一開始他就不敢容忍他們!

此時,房內,原本該安睡著的慕長音卻坐起了身,微弱的月光照進了屋內,隱隱可見她的眉頭緊緊蹙著……

……

次日,宗不寂提議離開李家村。

慕長音沒有反對,「好啊,雖然原本我打算到海里暢游一番,不過……」

「絕對不可能!」宗不寂臉色黑了,暢游?!便是全身包的緊緊的濕了水也會……或許覺得話說的太過決絕,生怕她生氣,又緩和了語氣,「現在天還涼,等到了夏天我們再來!」

慕長音只當沒發現他的小心思,笑道︰「好。」

「听說臨國的雲舟山景色很美,不如我們去那里?」宗不寂笑著提議下一個目的地。

慕長音道︰「先不去那里。」

「那你想如何處?」宗不寂問道。

慕長音看著他,「宗州。」

宗不寂一愣。

「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宗州。」慕長音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低頭看著,十指交纏,嘴角含笑,抬頭,「我想回去看看。」

宗不寂眼底閃過了不安,「長音,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知道什麼?」慕長音疑惑道。

「沒!」宗不寂忙道,「好,我們去宗州。」

慕長音輕輕笑了。

……

臨國

臨都

齊王府

「宗州?」風載秦看完了手中的諜報,低喃著這個詞,宗州?宗不寂……去那里,是因為他?

灰老抬頭看了主子一眼,卻並沒有開口。

風載秦擱下了諜報,「退下吧。」

灰老又看了主子一眼,然後才領命退下,出了書房之後,灰老原本平靜的臉色漸漸憂慮起來,自從那日在仙女湖世子說了那句她該回來了之後,卻一直不見任何的動靜,越是安靜,他越覺得不安!

世子究竟會做什麼?!

「灰老,王爺有請。」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過來恭敬道。

「安伯。」灰老微微一禮,方才隨著他往齊王所住的院落寧園走去。

自從七年前齊王風祁被痴戀齊王世子的江湖殺手重傷之後,便一直深居簡出,不管是朝政還是齊王府的事情,他都一概不管,除了一年前出面向程家道歉還有提出履行婚約之外,不過便是連這件事,都不了了之。

六年,足以讓一個曾經叱 風雲的人從眾人崇拜的神壇走下來。

寧園內

齊王風祁正躺在院子中曬太陽,雖然多年不良于行,只是,氣色卻比外人想的好,眉宇之間並無因殘疾而起的郁氣,反倒是泛著一絲閑適豁達。

「灰老來了。」

灰老上前,躬身道︰「王爺。」

「坐吧。」風祁揮手,和風載秦有五分相似的臉上泛著溫和的笑意。

灰老推遲了兩句,方才坐下,「不知王爺召屬下來有何吩咐?」

「秦兒最近如何?」風祁也沒繞彎子,直接問道。

灰老斟酌須臾,「世子每日忙著朝堂,並無特別。」

「是嗎?」風祁頷首笑道,「那就好。」

「王爺……」灰老抬頭看了看主子,猶豫了半晌,「世子……如果世子真的不想娶程姑娘,不如就算了吧。」

風祁定定地看著他。

灰老當即起身跪下,「屬下僭越了,但是……」抬頭,「王爺,六年前世子的情況王爺也很清楚,如果再逼他,屬下擔心……後果會更加不堪設想!」

「是嗎?」風祁淡淡道,「可是灰老,你覺得我成全了他,就是對他好嗎?」

「王爺不信那借尸還魂……」

「信或不信,重要嗎?」風祁反問。

灰老一窒,隨即苦笑,的確,是不重要,從前她是江湖殺手,出身低賤,根本不可能和世子匹配,現在,身份夠了,可是,她卻偏偏還有另一個身份,當今楚帝的未婚妻!

如果世子真的和她在一起,如果她的身份被揭穿,那臨國和楚國便是完全翻臉!在沒有完全準備之時,臨國不可能和任何一國翻臉的!

「只是世子……」

「既然他生做了我的兒子,就必須承受這些也只能承受!」風祁斂去了笑容,沉聲冷道︰「他不想娶程雅,可以,但是他也休想和那個女人在一起!不管她是不是借尸還魂,就算她是大羅神仙,本王也絕不允許!」

「王爺……」

「你能忠心于他,本王很高興,但是你也不要忘了,真正的忠心不是任由著他胡鬧!」風祁打斷了他的話,「六年前他心里不痛快,我由了他,也允許了他蹉跎了六年,這已經是我的極限!」

灰老垂頭沉默。

「你不妨將本王這話告訴他!」風祁繼續道,然後大手一揮,「送客!」

「屬下告退。」灰老躬身行禮退下。

風祁靠著躺椅合上了眼楮,臉上的怒意久久不散。

「王爺,和世子抗衡的太厲害也不好。」方才那花白老者上前,恭聲道。

風祁睜眼冷哼,「我倒想看看他為了一個女人可以做到什麼地步!」

「王爺……」

「六年!整整六年,他從未來見過我這個父親!安伯,我真的生了一個好兒子!」風祁一字一字地道,「借尸還魂?如果她真的借尸還魂回來,本王不介意親自送她再下一次地獄,本王要看看她還能不能再借尸還魂!」

安伯沉吟會兒,「王爺真的要這樣做?」

風祁眼底閃過了一抹蒼涼,久久沒有回答……

……

護國將軍府自從一年前開始氣氛便一直壓抑著,齊王世子退婚,主母倒下,大小姐病倒,兩個男主子臉色一年到頭沒有個笑容。

這一年來,下人們可以說是苦不堪言。

雅樓是程雅的住處,雅樓之中雕梁畫棟,奢靡而不失優雅,足以證明程雅在將軍府受寵程度。

程昱一從軍營中歸來便直奔雅樓,自從妹妹從別院回來之後,消瘦的臉上便沒有過一絲生氣,而他想要他來的那個人也始終未曾露面,甚至派人來問候一聲也沒有!

若不是他自幼便認識他,若不是有過命的交情,他早就火了。

他就不明白了他妹妹到底有什麼不好?!

「少將軍。」嬤嬤見了來人當即迎了過來。

程昱點頭,「嬤嬤,阿雅如何了?」

「小姐剛剛去給夫人請安回來,說有些累,歇下了。」嬤嬤道,聲音中有著明顯的愁苦,沒有人比她清楚這一年來小姐所受到的折磨,「少將軍,世子那邊……」

「先不要跟阿雅提他。」程昱打斷了她的話,「既然阿雅在休息,那我晚些時候再來。」

「是。」

程昱看了一眼屋內,囑咐了一番之後便轉身離開,然後去了母親的院子,這些年母親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別院修養,如今回來,怕是為了阿雅的事情。

阿雅……

程昱眸色暗了暗,在院子外整理了一些情緒,方才抬腳踏入。

「少將軍。」

「母親呢?」

「夫人在佛堂。」丫鬟回道。

程昱點頭,隨後便往佛堂而去,「方嬤嬤。」

站在門外的婦人屈身一禮,「少將軍。」

「母親可在里面?」

「在。」

「母親可有暇見我?」

「進來吧。」屋內傳來了一道清幽的聲音。

程昱抬腳走進了屋內,屋內檀香縈繞,他的母親便跪在了佛龕前,看著這一幕,程昱神色恍惚了一下,將近三十年的人生中,他對母親最深刻的記憶便是眼前這一幕。

「娘。」

護國將軍夫人姓楊,乃護國將軍的表妹,兩人是青梅竹馬,後來親上加親便是水到渠成,成婚之後感情也是很好,在成為護國將軍夫人之後,楊氏在臨都的貴婦圈也曾經活躍過幾年,只是後來因為身子不好的緣故而淡出交際圈。

可即便如此,她在護國將軍府的地位仍是牢不可破。

楊氏听到了叫喚欲起身。

程昱忙上前攙扶。

「去看過雅兒了?」楊氏雖已經過了而立之齡,也常年病弱,但是容貌仍是美麗秀雅,只是眉宇之間始終籠罩著一股愁緒。

程昱將母親扶到了一旁的炕床坐下,「去看過了,她在休息。」

楊氏看了看兒子,又低頭轉動著手中的佛珠,「就真的沒有辦法嗎?風家程家門當戶對,雅兒和齊王世子也並不是沒有感情的。」

「娘……」程昱斟酌一番,「我會盡力保護妹妹的!」

楊氏在听到這話的時候臉色頓時一白,神色有些恍惚,「保護……是啊……要保護好你妹妹……一定要保護好……」

程昱心叫不好,「娘,我會的!你放心!」

「那就好。」楊氏回過神來。

程昱方才松了一口氣,「娘身子剛才好些,還需要安心靜養,禮佛一事不宜多做,只要心中有佛,佛祖不會怪罪的。」

「我心中有數。」楊氏並未應下,隨後又認真道︰「你找個時間讓我見見齊王世子,不管如何,我都不能讓你妹妹痛苦下去!」

程昱嘆了口氣,「是。」

可惜,程昱還未來得及達成母親所願,便得到消息齊王世子離開了臨都,去了宗州。

「宗州?世子去宗州做什麼?」

招待程昱的便是灰老,而他給程昱的答案是一封密信。

程昱接過信看了看,頓時大怒,「真有此事?」

「至今為止已然發現了二十七具尸體。」灰老神色凝重地道,「而且每具尸體都被折磨的不似人形,如今宗州人心惶惶。」

「宗州本屬奉國,如今才到臨國手中沒幾年,如果無法穩定人心,必定生變!」程昱沉聲道,「可查到究竟是誰做的?可和奉國有關?」

「還沒有查到下手之人。」灰老回道︰「世子考慮再三決定親自去一趟。」

程昱呼了一口濁氣,「離開了也好。」

至少他不來是事出有因!

程昱以為這件誰也得不到好處的事情可以暫且告一段落,然而事實上並沒有,就在風載秦離開臨都兩日之後,程雅攔住了從軍營回府的程昱。

「你說什麼?你要去宗州?!」程昱听了妹妹說出了這個要求,頓時站起。

程雅面色憔悴微白,可神色卻是堅決,「是,還請大哥安排。」

「阿雅……」程昱吸了口氣,緩聲勸道︰「娘的身子經不起折騰,大哥知道你心里苦,可看在娘的份上,能不能先忍忍?大哥保證,等他從宗州回來,我一定會讓他給你一個交代!」

「他為何去宗州?」程雅卻反問。

程昱認真道︰「宗州出了一些事情,他去處理!」

「那個女人在宗州是嗎?」程雅笑道,笑的淒厲,「一年了,他終于找到了她吧?」

「阿雅……」程昱吸了口氣,「他去宗州是為了正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正事?」程雅譏誚,「他可是齊王世子,宗州不過是一個從奉國奪過來的小地方,能發生什麼可以勞動他大駕的事情?!」

程昱看著眼前陰郁的妹妹,心里即使心疼又生出一絲怒意,「在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風載秦才是最重要的?」

程雅看著他,譏諷地笑著︰「大哥想說什麼?」

「娘很擔心你!」程昱沉聲道,「而且如今宗州的情況你去也不安全!」

程雅沒有即可回應,而是靜靜地看著他許久,最後幽幽開口︰「一年,一年前大哥說幫我,可是,一年了,大哥的承諾已然是空的,大哥幫不了,我不怪你,我知道風大哥的身份不是尋常人可以說討回公道便討回公道的,可是,這一年來阿雅一直想問大哥一句,如果是她,大哥會不會向對待我一樣對待她?」

程昱面色一變,「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程雅淒然笑道,「我還能有什麼意思?還能有什麼意思?」

「你——」

「大哥若是不願意安排,那我只能去勞煩爹,請他幫我……」

「夠了!」程昱怒道,目光微冷地盯著她,「好,你想去我安排就是,但是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在娘的面前再提那件事!一個字也不要提,否則休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程雅愣愣地站著。

程昱拂袖而去。

「小姐……」嬤嬤心驚膽顫地上前,「小姐,你沒事吧?」

程雅腳步踉蹌一下,最後跌坐在地,淚水涌上了眼眶,可是她卻拼命抑制,只允許它在眼眶里打轉。

「嬤嬤……人人都說我是程家大小姐……說我尊貴說他們對我千依萬寵……可是直到一年前我才知道……原來這些……只不過是他們給不了別人,才給我而已……嬤嬤……我有什麼資格拿身份去折辱慕長音?!嬤嬤……」

「小姐……」

「我只剩下風大哥了!我就只有風大哥了!嬤嬤,我不能沒有他,不可以的!」程雅抓住了嬤嬤的手,淚水最終落下,因為恐懼。

一年了,一年了,那個人走了,可是,她還是輸了!甚至連曾經自傲的資本也沒有了!這一年,讓她從雲端掉入了泥濘中!

所以,她絕對不能再失去風大哥!

……

四年前,臨國和奉國的交戰之中,臨國從奉國的疆域中奪過了宗州,將其變為了臨國的土地。

可是這里住著的百姓卻是世世代代的奉國子民,而且因為宗州屬邊城,一旦臨國和奉國交戰,宗州必定被殃及。

可想而知這里的人對臨國是多麼的憎恨,即便當年臨國用了許多措施也堪堪只是維持住了宗州表面的平靜。

而在半個月前,一件事徹底打破了這份表明的平靜。

從半個月前開始,宗州城內陸續出現了惡性的殺人事件,而死者還是孩童,年紀從五歲到十五歲,身份由街頭乞丐到城中富戶少爺,半個月中,同類案件已然發生了二十七宗,宗州城內人心惶惶,留言也隨之而起,矛頭直指臨國掌權者!

……

慕長音提議回宗州本是為了宗不寂的身世,本是想走進那不為人知的他,可是,卻沒想到一進城便听到了這樣的事情,隨後,又傳來齊王世子即將到達宗州親自徹查此案的消息。

她沒有想過這輩子都不會再遇上風載秦,只是卻沒想到居然會在這時候會宗州,在這個她和宗不寂初識的地方。

而宗不寂听的這個消息,眼底便泛起了暗沉,握著她手的大掌加緊了力度。

她知道,他的心始終未曾真正地安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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