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游走後,白子軒依然在院子里思索著許多問題,院子里種有一棵蘭花樹,不時飄來淡淡的香氣,令人聞之心曠神怡。
光海君李琿猶豫了許久,還是向她走來。「子軒,夜深露重,怎麼還不回去歇息,小心受了風寒。」白子軒回頭,看見他璀璨的星眸亮如天上的星辰,俊顏展露著如沐春風般的笑容,含帶著幾許不易發現的柔情,他粗獷中帶著細膩,是屬于那種耐看型的帥哥。
白子軒淺笑︰「光海君,問你一個問題,你相信命運之說嗎?」「我相信,你呢?」光海君爽快地答道。「朝鮮重儒輕佛,信道教,也有佔卜的女巫,預測國家未來禍福。」
白子軒雙手托腮幫平靜地道︰「我不相信,命運還是要靠自己去掌握,所以我不喜歡去算命,人是因為未知才會去努力拼搏,去爭取,如果你一生下來別人就告訴你,你會怎樣怎樣,什麼時候做什麼事,那活著也就沒意思了,人生最重要的是過程的精彩,而不是結尾,你說,我說的對嗎?」
光海君坐在她的對面道︰「這……我還真沒想過,不知道你的這種想法是從哪來的,我以為人一生下來就要服從既定的命運,就像我是庶子,而你卻說我會是未來的朝鮮王,難道這是上天的暗示嗎?」
白子軒想聞言一下子站了起來,道︰「不是的,光海君,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不要去當朝鮮王,因為……」「因為什麼?」光海君追問道。白子軒想了想,才道︰「因為此時的朝鮮內憂外患,前有倭寇,後有女真部落侵擾,朝中黨派林立,紛爭不斷……你會很辛苦的。」白子軒不想告訴他,他只做了十年就被廢黜,這樣實在太殘忍了。
誰料光海君聞言卻豪爽的大笑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就更加義不容辭了,原本父王就屬意我當世子,我還一直推辭的,中國不是有句古話叫‘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嗎?在這國家危難之時,我又怎能龜縮,苟求安逸呢?」
「可是你……」白子軒還想再說些什麼的,卻被他的那種義無反顧,勇于擔當的精神所感動了。「光海君,加油,我支持你,你以後要重用李舜臣和金時敏,他們是你的左膀右臂,還有北派人李爾瞻,他們會支持你的,你還要收集朝鮮流散的軍隊和義兵,他們對你的幫助很大……如果我將來能在朝堂之上有一番作為的話,我也會盡我所能的幫助你的。」
「你?可你是個女子,又怎能入朝為官呢?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告訴我這麼多?你不怕泄露天機被懲罰了嗎?」光海君不解地道,同時也有些感動。
白子軒輕笑︰「其實……你就當做這是一種考驗吧,國仇家恨,我也有自己的使命和責任,有些事情即使明知前路艱險,千難萬難,也是要去做的,人固然要死,但只要死得其所,一切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你一個弱女子為何要扛起與你不相稱的責任和重擔呢,你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你要這樣一直女扮男裝到什麼時候,以你的才貌要找一個如意郎君應該不難的。」光海君為她感到揪心。
白子軒美目流轉,巧笑倩兮,道︰「光海君,你要擔心的也未免太多了吧,我們只是萍水相逢,不久就會分開,也許以後一輩子也不會再相見的那種關系,我們都只能自求多福了,自己的人生總是要自己走下去的。」
光海君李琿此時才驚覺自己竟一不小心將感情流露,而白子軒卻巧妙的提醒著。但感情的事又豈是說放就放的,它已經長在心里,正在生根發芽,他無力控制,也不想控制,就任由它放肆一回吧。
翠兒見小姐許久沒有回房,尋了過來,「公子,天涼,回房歇息吧。」白子軒起身道︰「李公子,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安歇。」然後轉身離開。光海君點頭,目送著她,一個人坐在那里,仰望星空,思緒萬千。
房間里,翠兒欲言又止的,不知道該不該說,站在那里,躊躇半天。白子軒早將一切看在眼里,「翠兒,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小姐,陸公子有沒有跟你說算命的事?」「沒有啊,很早就沒看到他人了,他跑去算命了嗎?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白子軒隨口問道。
翠兒一邊侍候小姐更衣一邊道︰「那算命的瞎子說陸公子是財神爺下凡,將來富可敵國,前途一片光明,把那陸公子都夸到天上去了,可是說到小姐你就不一樣了,說你命格尊貴,卻命帶煞星,靠近你的人輕則有血光之災,重則有性命之憂,還說小姐是九天玄女下凡,是公主什麼的。」
「公主?」白子軒听了咯咯直笑,「你也相信這種算命瞎子的鬼話連篇嗎?我怎麼可能會是公主呢?」此時,翠兒卻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認真地道︰「小姐,你還記得王大夫臨終前也喊你公主的事嗎?我原本是不大相信的,可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事情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巧合,那王大夫明明是太醫,卻甘願隱姓埋名做一個赤腳大夫,而且從小對你呵護有加,關懷備至……」
白子軒轉身面對翠兒,拉著她的手道︰「別胡思亂想了,這種話听過就算了,千萬別當真,我就是我,白子軒,其他什麼也不是,不要為了那種不著邊際的話傷腦筋,如今我只想做一件事,就是考上狀元,為白家莊的村民報仇雪恨,其他的什麼也不想。你也一樣,別胡思亂想,知道了嗎?」
翠兒拿起木梳幫她梳頭,有些難過,可惜了這一頭美麗的長發,每天只能隱藏在帽子之下︰「可是,小姐,這可能是有關你的身世之謎,你怎麼可以這麼淡定,若是你真的是什麼公主的話,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報仇之事也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了呀。」
「好了,別瞎想了,你也累了,歇著吧。」白子軒接過木梳自己梳頭,看著銅鏡中那張絕麗的容顏,心道︰「你真的是公主嗎?如果知曉了這個身份,究竟是福還是禍?……」
第二天,白子軒起床用過早飯之後,下樓時就看見光海君他們三人已在等候,陸少游也隨後出來,看上去面色有些憔悴,顯然昨夜沒有睡好。光海君拿著一疊銀票走了過來,用朝鮮話對白子軒道︰「這是陸公子在天香樓丟失的銀票,昨晚我讓李舜臣和金時敏兩人回去教訓了天香樓的老*,拿回了陸公子的錢,你幫我還給他吧。」
白子軒驚詫地看著他︰「你竟然為了我們冒險做這種事,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才好。」她走到李舜臣和金時敏面前鄭重其事地鞠躬道謝,「謝謝你們,這一路來回的奔波,真是辛苦了。」
李舜臣爽朗地笑道︰「小意思,其實白天的時候我們就很想教訓他們了,但殿下說我們是朝鮮人,此次又是有求于大明皇帝,未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只能晚上行事了,我們也只是稍微教訓了一下,拿回陸公子丟失的銀票,其他的也沒做什麼,有些事情我們也是無能為力的。」
「不,你們已經做得夠多的了,再次謝謝你們了。」白子軒感激地點頭致謝,她沒想到光海君表面不說什麼,實則將她的一切心思都看在眼里,暗中幫她做了這麼多的事,讓她怎能不感動呢?她轉身看著光海君,眼中氤氳著水霧。光海君點頭微笑,輕拍著她削弱的肩膀。
白子軒走到陸少游前面道︰「陸少游,這是李舜臣他們連夜為你拿回來的銀票,你也去謝謝他們吧!」陸少游听了此言也大感意外,沒想到這幾個朝鮮人還挺仗義的,居然還會為他做這種事,實在太出乎意料了。陸少游拱手向他們表示致謝,雖然語言不通,但他的誠意還是看得到的,他第一次覺得光海君沒有那麼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