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這小小的玉城里,倒是有那麼點意思。」張徹看著天上的彩光信號彈,又掃了眼腳下的宮闕台建築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小道而已。你既然已經金丹,在這極東之島上,除了那巫女,便幾乎再也沒有什麼能威脅到你。那四國之斗更是可笑無比,只要你想,隨手便能把那什麼朝炎國君滅了,再稍微費點心思弄些內斗滅了官貴,那等小國,便能化為飛灰。」
雲凌嗤笑的聲音傳來。
原來不覺間,自己已經有這麼強大的力量了麼……
張徹看著自己的雙手,默然無語。
「不過沒有元嬰境界,你去東荒還是只能夾著尾巴。那些神州的大國,也是各有其皇家帝法的玄妙之處,又佔有整個國土的資源,不可輕易招惹。我就親眼見過一個皇族,以紫薇帝罡斬殺過出竅期的人士,哪是這些邊遠小國能比的。」
雲凌的語氣有些感慨,提醒著張徹。
這倒是多余的了,張徹雖然擁有了毀城滅國的能力,卻從未有這份念頭與自覺,不然他也不會先選擇如此這般夜探城主府,而是直接以強者之姿大搖大擺地入城讓人來迎接了。這雖與他謹慎小心的習慣有關,卻也能說明他目前根本就沒有身為一個修行者應有的自覺,這些東西沒有人教他,獨自修行與世相悖的雲凌不會,巫女桔梗,便更不必說了。
「整日說得如此玄乎,那元嬰境界,我究竟還有多久才能達到?」張徹看著明月漸漸高懸,海邊的月,空闊凌萬物,仿佛確實要大那麼一些。
「你倒是心急,剛剛金丹就想著元嬰了,修行一事,哪有這麼容易?想那紫寰,資質可以說是軒雷一門這一代最杰出的天才,修行六十余年,佔用了不知多少資源靈寶妙丹,才到了元嬰後期,至于重塑元嬰,更是基本上斷了再進一層的後路,所以他才會那麼恨我。這金丹到元嬰之間,可並不是養丹吸納元氣修煉到自然變大,破丹便成嬰了,其中有修行以來第一次的心靈境界考驗,這便是金丹到元嬰中間的兩個小境界,心動與靈寂。有句話說得好,三十老金丹,六十少元嬰,便是如此。三十年修到金丹,已是極慢的速度,六十年修到元嬰,卻還尚顯年輕,可見其中之難。」
雲凌緩緩道來。
「這麼說,我想到修到元嬰,還得猴年馬月去?這樣我如何在東荒立足?更何談去找你說那勞什子西澤佛輪回尋破碎虛空之路回去了。」
張徹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本來對這條路其實已經作了很壞的打算,卻沒想到真實情況竟然比他的想象還要嚴苛這麼多。
「不用急,既然我提出來,自然還是有一定的可行性的。你的資質,比那什麼紫寰,還是要好那麼多的,三月金丹這個速度,放之神州也是絕無僅有。你的靈魂強大無比,悟性更是萬里挑一,更何況你不屬于我們這個世界,誰知道還有什麼神奇之處?這心動、靈寂兩道坎,無非是心靈動靜的一個過程,終究只是修行路上的第一次心靈考驗,既然你經歷過破碎虛空來此世之事,又有黑春紫寰這一系列的事,想必這兩個小境界對你構不成什麼威脅才是。一切便順其自然,到時候便成了。」
雲凌見張徹心急,便安撫了一番,卻不知道這番話有幾分是真心了。
修行之境界,不說那傳說中的仙神,也暫不論武道和魔道,單以人世確定知道而公論的,分為築基、旋照、開光、心動、靈寂、元嬰、出竅、分神、合體、度劫、大成這十一個境界,其中旋照、心動、靈寂都是小境界,修為提升一階對實力增益並不明顯。而元嬰開始,則每個境界又分為初期、中期、後期三個小階段,每個小階段的提升,都困難無比,提升一個小境界,其實力都遠勝上一個階段。譬如一個元嬰後期的修士,可以同時面對十名元嬰初期的修士圍攻而不落下風。當然,這是雙方法寶等級相同的情況下。
修行十一境,金丹則可御劍千里,出入青冥;元嬰便可翻雲覆雨,萬里暢游;出竅之出手,威勢更是移山填海,可怖無比。再後面,則俱是出神入化,毀天滅地的了,再非平凡可以想象。
「那你肉身修為被毀之前,巔峰是何境界?」張徹想了想,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雲凌沉默了一下,並沒有逃避這個問題,只是淡淡地吐出兩字。
「分神。」
張徹悚然,頓時覺得背後升起一股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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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立風的張徹,自然是能看見,腳下燈火通明的城主府,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人員吵鬧聲,喧嘩若鬧市,燈籠被人提著肆意亂走,尋找著就在頭頂房檐間陰影處立著的他,多者如一條條黑紅相間的游龍。
比那月村的夜晚,有塵喧味兒又麻煩吵鬧得多了。
張徹不知何地腦中突然冒出這個念頭來,隨即那個如影隨形般的紅白身影便不自覺地又浮現在他心頭,惱人得很,張徹甩甩頭,徑向府中那最平靜昏暗而景致明顯最過別致的一處去了。
清幽的環境,沒有提著燈火匆忙趕尋的僕人驚擾,獨自在月下綻放著自己的風姿,慵懶而誘惑如散放著女子味道的香閨,卻又因四處散落而讓人模不清規律的石泉透著那麼一絲清盈,假山缺了現代的那種鑿痕,渾然的斧工猶若天成,具山型而剔其大,有其狀而富其神,著實是難得一見的精品,直讓張徹這個前世未見過什麼世面的如同農民進城,被這真正的東方傳承貴族隱藏在府邸中的優雅震撼了一把。
不過他畢竟不是凡人,或許以前是,但現在不同了,身為金丹修士無敵于極東之島的他,縱然會因一時對這些園林景致的痴呆而不小心露了行蹤,卻絕不可能被覓蹤而來的人偷襲成功。
所以張徹退了一步,從容不迫,自然無比,比那假山更渾然天成,仿佛只是在自家庭院里散步,偶然發現後面的一蝶有些小巧好看想要回頭去細細品察一番。
一步雖小,卻足以改變很多事情。
譬如讓那個拿著閃爍著幽綠光芒明顯非凡品的匕首的黑衣男子自黑暗中現形,然後割喉落空。
「你是何人,為何擅闖紅閣?」黑衣人見醞釀良久的一擊被躲開,知道眼前的人並非等閑,開口先質問起來,無論如何,也得為小姐的躲開爭取到時間,即使賠上自己這條命。
「不錯的身手,這是……體術雙修的樣子,剛剛那是遁術吧……這也忒像那什麼忍術了。」張徹面容古怪地看著這個實力也許在凡人間不錯的人,當然並不能威脅到他什麼,真要說起來,經歷過與妖怪殺伐的阿楓,大概實力就差不多這水平。
「我問你話,為何不答!」黑衣人大怒,蒙著的面巾看不出他的神色,只是語氣像是發怒而已。
「我的眼楮沒有瞎,耳朵也還听得到。試圖裝怒拖延時間?心機不錯。放下你袖中的傳信設施,不然下一秒就讓你再也動不了它。那邊的人也可以出來了,往哪跑跑得掉?」張徹面色平靜。
「你!」黑衣人沒想到自己的想法盡皆被戳穿,連小姐的行蹤都被看了出來,頓時心下一狠。
然後他便失去了意識。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些人,即使明知不可能,也要試一試,譬如你,譬如我。只是你已經失敗了,而我還沒有。」張徹看著地上的黑衣人,感慨了一下,然後毫不留情地踢開了他的面紗。
「你……你殺了他?你是誰,他又是誰?」
有些驚異,卻不見慌亂的聲音傳來。
隨即幽深別致的草木中鑽出一個白衣的女人,有些狼狽,不減窈窕。
那女人抬起了頭。
張徹瞪大了眼。
「你穿著我家的黑蠶袍。是我哥哥叫你來的嗎?」
有些嬌俏,有些親切,總歸,是無邪的。
她拂去了頭上粘著些的塵葉。
這是傾城昔與張徹的第一次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