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後我被巫女撿回家 第40章 遇道

作者 ︰ 殤逝殉

秋給人的感覺,究竟是蕭索多一些,抑或喜悅?

古來詠秋詩詞之多,以蕭索為主,秋自然是無喜無悲的,人之所遇,為秋賦感。豐年的秋,自然是喜悅,除去那些賦稅,人們也無須為溫飽發愁,但若是戰亂,那麼無所謂秋了,戰亂,便是悲哀。

「霜澤泛血葉如火,素手中握。北來一雁又去南,人若雁梭。」華服的年輕男子立于丘頂楓樹林下,平靜地看著碌碌避難的人群如蟻群南去,輕輕吟道,拈下一片火紅如血的楓葉,遞給身邊紅裙熾烈的女人。

女人並沒有接,只是淡淡道︰「你言有他的消息,我才與你在此交談,即便有所恃仗,也不代表你的言行可以無所顧忌。」

華服男子定定看了她一眼,微笑若春風︰「何至于此?這戰禍年間,血染秋葉,紅楓似火,國亂佳人,碌碌終生,我一時難以釋懷,紅楓佳人都在我身側,方才有所感觸,諒我幾年詩書輕狂,騷興難耐,巫女應該不會為這點小事責難在下吧?」

巫女沒有多顧那漫天滿地的絢爛紅葉一眼,而是輕撫著粗糙褶皺的樹皮,便如苦難的人民那滿是辛酸的臉︰「身在事外,不為事擾,才有這個興致去感嘆這些無所謂的東西。」

華服男子又淡淡一笑,那俊美的容顏璀璨如中秋之月,圓而滿,完而美︰「身在事外,反為事擾,這才是自擾的愚行罷?巫女小姐您說呢?」

「你我都在事內,只是所扮演的角色不同,何必糾扯此些。」巫女眼神淡漠。

「巫女小姐果然聰慧,這麼快便猜到在下是誰了。」華服男子的臉上帶著驚訝與贊嘆,真摯而動人。

「極東之上,姓夏的人不多,叫夏東的人就更找不到第二個了。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已經知道了我是誰,又怎會來找我。」巫女垂眸,並未被這贊嘆打動。

「果然不愧是極東之巫女,風采與智慧無雙。」夏東帶著真誠的贊嘆與傾慕道。

自認為整個世界都圍繞自己而轉的男人啊……

巫女心下暗嘆一聲。

私狂的男人。

原本已將至玉城的巫女,不想竟在道上遇到樹下觀風的華服男子,說是觀風,看見巫女的那一霎便輕笑搭話,想來是等待已久,自曝姓名之後,便說出了巫女的目的所在,身著黑蠶袍的年輕男子。

總歸是有什麼陰謀的,她不怕,所以不避,因為陰謀之中,雖然那個情報只是作為誘餌,卻往往可能真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所以她暫留了下來,听這個名為夏東的男子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話。

歲月流轉,時過境遷。深秋不止有紅楓的熱烈,更有沁骨的淒寒,這淒寒因那群群面無安色的人們而更顯浩大,凝成一股化不開的哀。

背井離鄉,前路未明,如何不哀?

稍稍不那麼明顯的,或許便是那些本就無家可歸之人。

在一架拉著也許是那家人百年基業而狠心壓榨殘余下來的牛車上,一怠懶的青年躺在上面,看驅牛前行的中年男人不時看去的目光和無奈的神色,大概確是受不了這個男子,又無可奈何。

「我說劉叔,好歹在你搬家的時候我還為你從頭至尾地幫忙,不過是順途搭一下車而已,又不會偷你那幾個東西,不用這樣一直緊盯著我吧,我很不自在的。」青年男子吊兒郎當地說道。

被稱為劉叔的中年人聞言默然,無奈地嘆了口氣,轉過了頭驅牛去。

「巫女小姐,你看那人如何?」高處,遠處,夏東輕笑遙指,指尖正對那青年。

巫女沒有順著他手指看去,而已知道他所說之人,淡淡看著夏東,眉目中不帶絲毫感情︰「莫名問此,何意?」

夏東收回指出的右手,負于身後,袍袖輕抖︰「既然巫女小姐如此執著于世人,那便容小生與小姐一論。」說著,他抖袖的動作稍微彎了些許,「月生。」

楓林中閃現出一白帽灰衣小廝,恭敬地垂頭恭手小跑至夏東身前,躬身稟言︰「公子,小的方才接到指令,已查了出來。這青年男子是村里有名的無賴,整日倦怠著性子吊兒郎當,將自己的祖屋都揮霍當了出去,整日都棲在破廟里,又不勞作,又不行那乞討之事,只是無賴混些小便宜作吃食,偶也偷竊些人家的瓜果作物果月復,雖然都是些小便宜,但在民風淳樸的村子里,這人的行為已經十分無賴,連小孩兒都作童謠來罵他。昨日那劉二德,也就是那驅牛的中年人搬家之時,這男子卻突然出現,奮力幫助他,事出緊急,馬上就要搬走,那劉二德也沒有阻止,直到今日凌晨方才收拾好剛剛好趕上遷移大潮,這男子便提出要求要搭一程順風車去南方。」

巫女眼中悄然生了些許寒意︰「這又如何?」

夏東毫不在意,昂首直視巫女,這是被守護的對象對于守護者的審視,毫不畏懼,心無迷惘︰「既然巫女小姐憐愛世人,便看世人究竟有無被如此憐愛的資格。只此男子為例,家祖有屋,生而無為,揮耗家財,身居破屋而不知進,退而傲不肯乞,為村人孩童所唾而不知醒。進而可推之,村有大戶祖屋,可見或許是有些學識過之人,恃才廢懶,不肯作,碌碌此生。這便是這世上多半世人的青年之期,庸人廢于懶,才人毀于傲,更有多于甚者,既懶而傲。幼而起時,年少無知,縱欲而作,知懼而止。青而出時,或有成者,傲而凌人,或有敗者,卑而低人。至于中年,碌碌者已半,有稍好者,亦沉醉于己,為私妄作,至于老年,各立于己。此中又夾雜太多,私欲,欺騙,憤恨,嫉妒,陰狠,不平,各自為己,已成于世。巫女小姐怕是沉醉于月村生活太久,這世間不如那麼恬靜,浮華肆于人間,心間,民不自知,奈何以知而入?民不自危,奈何以救為名?這世間,從來便是如此殘酷,這世事,便是我剛所述之輪回,偶有微月兌者,醒悟稍稍有所為,卻也都是為己。他們不需要你去救,你也救不了他們。」

言辭錚錚,此刻夏東的眼中再無和煦笑意與隱藏在笑意之下的陰暗渴慕,而是真正他自己心中所藏的,透徹世事的明悟,不願獨醒而獨立的蔑世,和坦然的自傲超然。

如聞雷鳴。

巫女身形輕顫,特別是那句「庸人廢于懶,才人毀于傲」,讓她恍惚中憶起了三月前那微黃淡暖的燭光旁,那黯然的臉,和那句失意的話——

「我本一俗人,自謂閑逸。有小聰明,亦懂大智慧,只是小聰明全用于懶上,大智慧皆廢于懶上……」

他是庸人嗎?他倒是一直這麼自認為……

他是才人嗎?他既稱自己有小聰明亦懂大智慧,許是算一個才人的,可他既如此說自己,豈不是正好說明他的自傲?

讓巫女震動的,自然不在于張徹是否是庸人,而在于夏東所言,與青年合,與張徹亦合,自己對世事,也許確實不如常年混跡于人性最丑惡之地爭權王宮的夏東。

不過若如此輕易地否認自己行為的意義,也不是巫女了,她的信念,也並非沒有現實基礎,正如張徹雖然確實是懶傲之人,也毫不影響他獨有的魅力。

「窮困之極而不乞,這或許的確是說明其有傲氣毀了他,但這也說明其心中還有一些羞恥與志氣,即便此非傲骨,但傲氣也並非皆是浮夸。有志,便還有起來的機會。被孩童作謠侮而不報復,說明其心中尚存大氣與自知,或許還有那麼一些愛心,這便是人性的美好面。身居破廟,父母當然不能隨,或許早便不在,或許此前有什麼無法承受的挫折才開始如此頹廢下去,即便並非如此,也說明其獨立而內心堅韌。能看準時機幫忙而讓人無法拒絕,事後又提出合理要求而成功,說明其既有抓住時機的眼光,又有了解人心的聰慧,明了勞動取所得之理。突然如此積極而並非如以往一樣頹廢在村中,或許正是其心有了改變想要去南方從頭再來。你所說的世事盡如此,又言我在村中不知世事,那麼人性的復雜你都看透?你在宮中之日,又何曾少了?」

夏東聞言,並不露出如何驚訝的表情,感慨道︰「看來我們都無法說服對方。」

巫女靜默地看著那個吊兒郎當的青年坐在車上,仿佛能看到他目中隱藏的壯志與不羈……與他,有一些相似。

然後她便看見,一個孕婦,緩緩撐著自己不便的身軀,靠近了那年輕男子。

巫女猛然轉頭,死死地盯著夏東。

夏東一抖華袍,不在意地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讓我們來賭一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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