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你不是今日那……」顧父看著俏立在身前的女子,訝道。
「老先生,可算找到了。」傾城昔一邊微笑著,一邊若無其事地打斷了老人的話。
她的裝扮與白日無異,素麗紡裙,面具遮掩,清麗可人,卻不艷于世間。
「那姑娘如此費心找上門來,想必應是有什麼要緊事吧?」今日家宅不便待客,因已有一貴客,那麼待客便成了怠客。況乎天色已晚,所以顧父急于解事。
「雖不是什麼麻煩事,但也不便長站于此解決,我們還是先進屋說話吧。」傾城昔含笑語畢,便率先邁開步伐,門邊的顧清仕竟不自禁讓了開來,待她進屋後才恍然醒悟過來,好像自己才是這家的主人吧?這女人究竟什麼來頭,竟有這種自然而然的獨我氣場?
傾城昔沒有在張徹面前露出強勢主動的一面,並不代表她這十余年的大小姐是白當的。此刻,或許才是完整的她。
桔梗靜靜坐在屋內,如山野間的一株幽草,默默地咀嚼著飯菜,如她在月村做的一樣,不妄談,也不易顏,就那副姿態,注目著身前一尺,毫不關心屋外發生了何事。剛進屋的傾城昔卻有一種她之前明明在干什麼,因察覺到自己的闖入才停止了的錯覺。
只是她隨即便看到了被置于堂上的三幅書字,露出了安心和釋重的表情,也便不再去注意這個有些奇怪的巫女,而沒有看到,巫女開始注視著她的視線,卻露出了奇異之色。
「姑娘且慢,今日敝宅已有貴客,不能招待實在見諒。還請姑娘速速說明來意,天色已晚,早些回去安歇,免得遇上了歹人才是。」顧父阻攔不及,方才進屋,對傾城昔良言勸道。
「其實也無甚要事,只是今日這些書字,小女子願以金償,望顧老先生能將其交予我可好?」傾城昔語畢,手中一花,多了一指金條,「當然,小女並非以金銀侮老先生雅格,只是恐怕老先生已看出來了,我與他雖非夫婦,卻實在有一些淵源,這三幅書字可解小女燃眉之急,望老先生成全。」
她這麼一說,倒是讓顧憂國不好意思拒絕了,以今日所歷看來,他們即便不是夫妻,也的確有那麼幾分關系,雖然那年輕人當時大方地隨手將書法贈給自己,不甚當回事兒,但神色間確能看出來是有那麼幾分自得的,若真是這女子說的那樣,看她的樣子萬一對其有所屬意,自己豈不是成全了一樁好事?雖然顧憂國的確對著三張墨寶青眼有加,卻不願做那拆人姻緣之事。至于償金之類,雖有所貴,與之相比,反倒無關緊要了。
「既然是如此之事,我也不好拒絕姑娘。不過償金拿走,這本屬于張小友的,我豈可在此之上作文章謀取非本之利?」顧憂國思慮片刻,便做出了決定。
「那便多謝老先生了,只是這償金,還請老先生收下,畢竟他可是已經說過贈給老先生,那這便是老先生的東西,這一點心意,權當小女……」傾城昔見事情如所預料般順利,面含微笑,致禮達謝。
「且慢。」顧憂國正待再推辭一番,忽聞一聲輕喝,脆生生止住了所有聲音,帶些感嘆與艷羨可惜而唯獨沒有貪婪看向黃金的顧清仕,面帶好奇拉著娘親手的顧朝華,一時間盡將目光投向那處。
「敢問顧老先生口中所言的張小友,是否一身黑袍白衫,短發齊肩的年輕人,姓張,名徹?」巫女瞳光靜靜,此時抬了起來,有了些莫名的神采,定定看著那些面對她的驚異目光。•
「等等,這樣說,我好像也有印象,父親,那可是近來玉城難見的新面孔?」還未等顧憂國回答,顧清仕先開口了。
「哦?這麼說你們都與他相熟來著?不錯,那張小友,確是如此打扮,姓張,名徹。」顧父奇道。
「真是他!父親,昨日我導游之人,也是這位張公子,那錠雪花紋銀,正是其賞。看來,這位張公子還真是我們家的貴人。」顧清仕欣然答道。
事情如此演化,卻是讓傾城昔看不懂了,不過她只想取走書字,于是她看向那出言阻斷的人。
那人卻仿若無覺,眼神閃爍,似極動搖。
桔梗追尋他的過程已有數日,分別卻似數年,無他,只因二人其實已在除黑春退紫寰後,便愈行愈遠。那之後的相處,如不處。只因還在身邊,所以尚且心安。他自然是知曉一切的,但她卻不明了他的變化,他的執著,甚至……為他所騙,直到他離去。
桔梗這一路行來,心靈並不如表面那樣平靜,或者說,自知曉張徹離開伊始,到看到手機里的漫畫明了所有的事,三天兩夜,雁南人北,她一直都平靜不下來。一途行來,除去助人之外的閑暇,她一直在回憶,在思考,回憶他的一舉一動,思考他隱瞞而離去之由。聯想起漫畫所知,她有很多問題問他,為何他的手機會有這些內容?自己的命運真如其中所述?為何要欺瞞一切,獨自背負上所有?為何……要如此救她?
她想要知道的很多,但並不在意那些東西,因為過去就是太在意那些東西,才會導致他們的誤會和分離。事情已經發生,真相不再重要,她所求的,也不過只是他在時那一份心安。
人情互清,恩怨相了?
自那兩樹新芽于雷劫下起,她便知道了自己訴求。
他為此背負一切遠行北,那她便為此拋下一切隨之往。
這才是人情互清,恩怨相了。
———分—————割—————線————————————
心動是什麼?
心動便是動心。
權,財,力,色,壽?終歸是欲。
隨心所欲。
張徹從來不是一個自制力很強的人,自來到這個世界,在生存壓力和祈望回去的幻想下,才稍稍被逼著有了些自制力。而這些,在‘心動’的影響下,都不算得什麼了。
因而他的一些行為,看上去很有些裝b的意味,若非其潛意識的自我表現和向往心理,這也是不會發生的。
更比如他看到傾城昔的那一刻,雖然死活不肯承認,但他的確是有那麼一絲……動心了。
這種表現同樣出現在對眼前的女子上。
雖然出現詭異了一點,但眼前的女子,無疑是一位美人。薄紗若隱若現其後的玉顏,猶抱琵琶之下,更讓人有探手一窺的沖動。
張徹這麼做了。
即便他心里對這個女人非常警惕和戒備,盡管他很有殺了這女人免得麻煩的沖動,但內心突然的**讓他停止了謹慎和思考。
想要去做什麼嗎?
那便去吧。
反正,你有這個力量不是嗎?
若魔音,若低語,縈繞耳邊,蠱入心底。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一個平常的人,突然擁有了凌駕平凡的力量,想必第一時間興起的,不會是拯救世界,而是歹念。
新鮮。
好奇。
肆意。
張狂。
以前很多想要做,沒做成或者不敢去做的事,現在都有了資本,誰敢反對?滅殺便是。
子曰︰「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力之上,還有矩。或許能夠打破規矩,但它畢竟是先于你擁有而客觀存在的。
若你承認它,那麼便不願去違抗它,但你內心會有想要去違抗的**,這便是潛意思暗生滋長的陰暗,這便是心動。
于是你打破了它,但你先承認它了。所以你會認為你犯了錯,有了過。過,錯,亙山斷海,道心不前。
此謂之,心魔。
……………………………………
當張徹回過神來,已經不在亭子里,下意識緊了緊手,其中不是張妙棋小巧溫軟的手,而是一種略帶絲滑的觸感。
那是一縷輕紗,其色紫墨。
「你會為此後悔的。」如挾寒霜的聲音脆響在面前,那是張美絕人寰的面容,所謂美絕人寰,原本沒有這個詞,但後面不知是何人創造了它,所謂美得慘絕人寰,張徹一直對此嗤之以鼻,而今終于見到了能用這個詞語修飾的面容。
何為洛神?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松。翩若驚鴻的是眉,婉若游龍的是顏,榮曜秋菊的是色,華茂春松是發。芳澤無加,鉛華弗御,無可添,亦無可減。
如果不那麼冰冷的話,其嫵媚程度,更勝傾城昔。
因其冰冷,冷媚之下,更讓人有征服的**。
但張徹現在只有感覺到了冰冷。
不是因她的冰冷威脅而冰冷,而是因自己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而冰冷。
他甚至冷得開始顫抖,手指都有些無力。
眼前的女子服飾有些凌亂,明顯並非沒有反抗過,卻仍為自己得手。文字首發。
如果沒有此段記憶,那確實也很可怕,但清楚地記得自己做了什麼而無法控制,更可怕。
至少張徹就記得她的腰肢、酥胸、大腿、秀頸都被自己觸踫過,那半遮半掩的顏面和香肩,更是不止一次……
「我…………對……對不……」張徹覺得很冷,冷得聲音都很顫抖,甚至連自己都听不清楚在說什麼。
他也不覺得這樣道歉有什麼意義,但是如果不說更是錯上加錯。
女子沒有等他說完,她已經失去了蹤影。
還在原地的只有亭中被他拋下的張妙棋,她雖然緊盯著他,卻不敢直視他,星眸微垂,眼角含淚,神色間有被拋在一旁的惶恐,也有看著他惴惴不安不敢上前再如之前那樣親密依偎信賴的猶豫,在被他拋棄下對女子出手的那一刻,她沒能抓住他,她抓不住他。
低著頭的她更加矮小,也更加可憐。
張徹感覺很不舒服,他頭暈而且腦袋很漲,他感覺渾身發冷但是面紅耳赤額頭見汗,心里惡心難受有種想吐的感覺,但偏偏胃里風平浪靜,四肢如篩糠一樣不自覺抖動,而內府的金丹和真元也呈興奮狀運轉至急速。
看見她如此模樣他就更不舒服了。
他開始覺得這樣尷尬的場面是不是暈過去比較好?
剛冒出這個念頭他就眼前一黑,再沒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