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度假山莊的餐飲中心共三層，一樓自助餐，二樓分中餐部和西餐部，三樓則有咖啡廳，茶室，以及各種特色小吃屋。
晚上7點原雲智在二樓中餐部的包廂請他們吃飯。人員上和葉亭生日宴會那次差不多，只多了邵京和周盛。這一次葉傾瀾坐在了邵京和姜赫之間。
原雲智見多識廣且十分健談，席間時時傳出他爽朗的笑聲。邵京和原容與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述他們在美國的經歷，周盛不時地插科打諢，雖然姜赫和葉傾瀾還是一如既往的少言，但完全不影響晚餐的熱烈氣氛。
酒過半巡，原雲智問起姜赫的年齡︰「小赫，你好像是十月里生的吧？今年幾歲了？」
「周歲28。」
原雲智和藹地看著他︰「听你們張檢長說你表現出眾，做事穩重年輕有為。容與只比你小三歲，卻還把自己當個孩子，整天吊兒郎當的，沒個正形兒。」
「老爸，你既然知道自家兒子老大不小了，多少給點面子吧？好好的聚會可別變又成我的批判大會了。」原容與不買賬地撇嘴，朝旁邊的葉傾瀾扮個鬼臉，一臉的無辜。
姜致桓感慨地瞅了兒子一眼︰「小赫這孩子事業心太重，虛歲30的人了，連個女朋友的影兒都沒有，也真讓人頭痛！」他忽然想到什麼，轉向葉傾瀾，「小瀾啊，你認識的年輕女孩兒多，有沒有合適的，幫小赫介紹一個吧。」
「爸！你能不能少管我的事？」姜赫臉色有些難看了。
姜致桓恨鐵不成鋼地用筷子點點兒子︰「就沖你這呆頭呆腦的木頭樣，不靠相親就只能一輩子打光棍了。」
姜赫繃著線條冷峻的臉一聲不吭。周盛在一邊幫腔︰「姜叔叔也是好意，何況傾瀾推薦的女孩子肯定錯不了，你認識認識也沒壞處啊。」
葉傾瀾暗暗頭疼，她怎麼也想不到姜致桓居然心血來潮讓她給姜赫牽線搭橋——難道她看起來像個做「紅娘」的料嗎？
「小瀾，你從小到大應該有不少中學同學，大學同學吧，跟小赫的年紀也般配，你看著合適就介紹他們認識認識，成與不成都交個朋友。」姜致桓越說越認真。
原容與笑嘻嘻地插嘴︰「不過，也要‘貨真價實’的才行。」
「‘貨真價實’？」
原容與戲謔地眨眨眼︰「姜叔叔你不知道吧？如今已經不僅是‘女為悅己者容’了，而是‘女為悅己者整容’的時代了！現在做男人也真不容易，不僅要會識別假鈔，還要學會識別‘人造美女’呢。」
他停頓一下，舉例道︰「老邵，我敢打賭你那個青梅竹馬的鼻子是做過手腳的，你仔細看就會發現這種一模一樣的鼻子滿大街都是，絕對是同一個‘流水線’‘加工’出來的！」
邵京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是這樣，我記得姚薇小時候鼻子挺塌的，難怪上次見她漂亮了不少，我還以為女大十八變呢。」
葉亭手中的筷子一頓，轉向邵京︰「姚薇？姚書記的女兒姚薇嗎？」
葉傾瀾不想母親知道姚薇的事，趕緊岔開話題︰「呃，我倒想起一個人，我現在的室友李納真，人很大方，性格也開朗，她父親是人民醫院的副院長，母親和哥哥也都是醫生，自己專攻心外科。上次姜赫在我宿舍見過她，她還夸姜赫很帥。」
葉傾瀾腦海中浮現出李納真俏麗開朗的面容，她和姜赫，一個活潑外向，一個嚴肅沉穩，假如配成一對倒是挺互補的。不過，她隨即想到李納真換了一任又一任的男友，心里不禁有些發虛。
原容與瞅著姜赫越發陰沉的臉，眯著眼笑了笑︰「嗯，醫生和檢察官，听起來很不錯。」姜致桓也說︰「說的也是，家里如果有個醫生的，倒是方便很多。」
「啪」！姜赫冷冷地把手中的筷子摔在桌上。
「不必了，我對醫生沒興趣，身上永遠洗不掉的消毒水味！」
葉傾瀾飛快地瞥了他一眼，訕訕地說︰「你不喜歡就算了。」姜赫端坐在椅子上，看也不看她，臉上的肌肉繃得很緊。
「小赫！有你這樣說話的嗎？」姜致桓板起臉教訓兒子。
「爸，如果您懂得尊重我的意願和自由，我也用不著這麼說話了。」姜赫寸步不讓。
「你——！混賬東西！我……」
眼見姜致桓快被氣炸了，葉亭和原雲智忙拉住他，勸了半天，才阻止了父子翻臉的火爆場面。
原雲智見氣氛有點僵，便轉換了話題︰「小瀾啊，這個餐飲中心是你設計的吧？」
在座的人除了原容與還都是頭一次听說，于是葉傾瀾一下子成了矚目的焦點。葉亭又驚又喜︰「小瀾，真的是你設計的？」
葉傾瀾有點尷尬︰「雖然是我設計的，但主體風格來自成老師的創意。」
原雲智嘉許地點頭︰「很謙虛嘛，嗯，我喜歡年輕人不驕不躁。」
周盛瞪大眼楮︰「這麼大的餐飲中心全是你設計的？哇！葉mm真人不露相啊！」他舉目四顧一番，大概是苦于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只能一個勁地「嘖嘖」有聲，「太牛叉了！你們看……多氣派，多結實啊！牆壁既不晃也不搖，地板也結實，用個好幾十年都沒問題！」
葉傾瀾被他「夸」的哭笑不得——敢情他以為她設計的都是「危樓險房」嗎？
滿桌的人都哈哈大笑，原容與一口酒沒來及咽下，就全部嗆進氣管里，咳得抓心撓肺的，嘴角還忍不住往上翹，一張俊俏的小白臉憋得通紅。
原雲智帶著笑意說︰「小瀾，我在遠智大樓旁邊買了塊地，計劃建一個集餐飲，健身，娛樂，購物于一體的多功能社區，主要供公司員工使用。我想由你來負責設計。」
這回葉傾瀾真有點受寵若驚了︰「可我還沒畢業呢……」
「這不是問題，我已經跟成東訶溝通過了，他也很看好你。這工程名義上還是由成院士擔任總設計師，但實際工作由你來負責，當然成東訶會給你指導，也會派一些人協助你完成。」原雲智補充道，「成東訶說這項工作就作為你的畢業設計內容，本來這次我也想邀請他來這里，可惜成院士比咱們國家的總理都要忙。國慶之後他會跟你詳細談的。」
葉傾瀾無法拒絕，只好說︰「我會盡力而為。」
原雲智滿意的點點頭︰「我相信你的才能。具體的事項我交給容與負責，假期結束後你們再慢慢研究。」
原容與很有風度地朝她露齒一笑，舉起手中的酒杯︰「那麼，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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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下過一陣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停後月亮又鑽出了雲層，涼風習習，青山如洗，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香。月戀溪在月光的輝映下，有如一條閃閃發光的素練，在山莊里蜿蜒折轉，孱孱流淌。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葉傾瀾獨自坐在溪邊的石頭上，腦海中不由想起了王維的山水名篇《山居秋暝》。如此佳景，空靈澄淨，令人見之忘俗。
兩年前成東訶一行前來居雲山實地考察時，大家也被這條「之」字形小溪的美麗所吸引，一致決定度假村就圍繞著這條小溪而建。有人提議給這條無名小溪取個名字，這可把這些建築師們給難住了。
深夜，她在蚊子的「圍剿」下怎麼也睡不著，信步走出帳篷，立刻被不遠處迷人的景致吸引住了——月光如銀似水般灑下，白天清澈見底的小溪此時如鑽石一般耀眼，煥發出神秘而聖潔的美麗。她心念一動，不由地月兌口而出︰「就叫‘月戀溪’吧。」
其他人也覺得「月戀溪」這個名字不錯，後來听說業主采納了這個名字，並且還用它來命名度假村。
度假山莊完工之後她還是第一次踏上這塊土地，這里的一切比她當初想象的還要美。葉傾瀾在夜風中輕輕嘆息，假如能在這世外桃源住一輩子，倒是實現了她曾經對原容與說過的「不求富貴聞達，但求歲月靜好」的人生理念。
令人遺憾的是，「歲月靜好」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實踐起來卻著實不易。母親在蓮池說的那一番話點醒了她，她忽然明白了自己這段日子以來一直糾結于心的不安根源所在。愛情很簡單，婚姻卻很復雜，甚至很沉重，她想要的，不想要的，都必須沒有選擇地概括承受——這是她隱隱知道，卻又一直拒絕深思的東西。
假如，時光可以停留在當下，只有邵京和她兩個人的簡單的相依相伴，該有多好啊……葉傾瀾再次嘆息，也許那句老話說對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
忽然感到有東西輕輕踫觸了頭發，她猛然回首，只見姜赫正站在自己身後一步遠的地方，神情莫辨，右手還保持著抬舉的姿勢，手指間似乎夾著什麼東西——定楮一看，原來是一片黃葉。
「對不起，有葉子黏在你頭發上了……」
「謝謝。」葉傾瀾站起身，刻意忽略兩人之間因為他的動作造成的莫名尷尬，「你在散步？」
姜赫也隨即恢復了常態︰「你一個人？邵京呢？」
「我出來的時候他還在陪姜叔叔聊天。」
兩人沿著小溪默默地走了一會兒，一只小松鼠不知從哪里跑出來，在他們前面一跳一跳地走著，還時不時好奇地回頭打量他們——因為人跡罕至的緣故，居雲山里的小動物似乎都不怕人。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姜赫打破了沉寂。
「目前還沒有具體計劃。」
姜赫停下腳步︰「你……想清楚了嗎？」葉傾瀾抬起頭望著他卻沒有馬上回答。她的目光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澈明亮，姜赫下意識地轉頭避開，低聲說︰「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你要考慮清楚。」
「你覺得邵京怎麼樣？」
她直截了當的問話方式顯然令姜赫有些意外︰「呃，其實……，我對他不夠了解，也說不上什麼，直觀上他是個不錯的男人。但婚姻不僅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邵京的家庭，」他猶豫著，「你對他的家人……了解多少……？」
想到韓如雲對自己的排斥葉傾瀾眼神微黯，「這的確是個問題。邵京和家人的關系很親密，自然也很希望我加入他們的‘親密’，這讓我有點不自在。而且，他的母親……」她搖搖頭，奇怪，自己干嘛在姜赫面前說這些？
姜赫斟酌了一下字眼︰「我听說……邵太太比較強勢。」
「我知道。可這世上本沒有十全十美的東西，總不能‘因噎廢食’吧？」葉傾瀾自嘲地笑笑，「‘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想，既然大家都是人類，都有七情六欲，最後總能學會和平共處，就看有沒有誠意了。」
「但願吧。」姜赫沒有否定她的樂觀主義觀點，他隨手從樹上摘了片葉子放在嘴邊吹了吹，可惜只發出「嗚嗚」的低鳴，不成曲調。月光照在他堅毅清俊的臉頰上，有一種近乎憂郁的味道。
葉傾瀾從坤包里取出一個包裝精致的小盒子遞給他︰「明天是你的生日吧？這是禮物，生日快樂！」
他愣在原地，怔怔地望著她。
「是檀香木的名片盒，仿清代的作品，雖然不值錢但看著還不錯，希望你喜歡。」她又補充了一句，「邵京和我一起挑的。」
晚風輕吟，暗香浮動，她的笑顏在月色下皎潔動人。
姜赫回到自己的房間才拆開包裝紙。名片盒大約有兩厘米厚，上面刻著浮雕，圖案精美手法細膩，立體感很強。他湊上去輕嗅，檀香木的香氣撲面而來，十分清新好聞。
雖然他很清楚這份意外的生日禮物只是為了感謝他為她和她母親所做的事情，但仍不由自主地心生歡喜。他將名片盒小心地放入胸前的內袋收好，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英朗堅毅的五官也隨之柔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