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傾瀾 第96章 隱情

作者 ︰ 左漩

第96章

閑暇的時光過得飛快。

白天,兩人並排躺在露台的躺椅上,在朗朗晴空下盡情地舒展四肢,把自己像曬衣服一樣充分展開,感受陽光帶來的融融暖意。

晚上,打開效果超一流的立體聲環繞音響,播放幾首輕緩優美的曲子,躺在三樓那張超級大床上,一同仰望星空。

她說︰「你知道嗎,我們看到的星星實際上都是幾十萬年,甚至幾百萬年之前的影像。你以為它還在那里,其實,可能早就不在了。」

他則說︰「同樣道理,有的星星,明明已經存在了很久,很久,你卻一直看不到它的存在,不是嗎?」

偶爾她也會在工作室里好奇地觀看原容與工作。

如果說有什麼是葉傾瀾的死穴的話,那就要數這些現代金融工具了,什麼股票,基金,期貨,她既搞不懂,也沒興趣搞懂。在她看來不過是些虛擬的數字游戲罷了,能產生任何實際的價值嗎?可是,偏偏就有人僅僅通過電腦,遙控下屬買進賣出,其收益……還真可以用「日進斗金」來形容。

「搞金融的人究竟對國家對社會有多大貢獻,居然可以掙這麼多錢?」葉傾瀾忍不住說了真心話。

原容與自然不同意她對自己專業的偏見。

「你可不要小瞧金融的作用。如果把國家比喻成一個人,實體經濟就好像人的肌肉骨骼五髒六腑,金融則是血液循環系統,負責的是資源的分配和流通。一旦金融出現問題,五髒六腑可能都會因為周轉不靈壞死的。當然,你認為金融業獲利過高,也有一定的道理。」

葉傾瀾望著電腦屏幕上實時更新的股價曲線,心生感嘆︰「有時真覺得,像我們這些讀了十幾二十年書,只知道埋頭苦干傻干的人,是不是早該被時代淘汰了?」

原容與聞言一笑︰「你不應該不做深入了解,心里就先抵觸它。現在是信息和金融的時代,要不然你以為美國拿什麼稱霸世界?除了強大的武力做後盾,就是靠美元的霸權地位。這個世界確實不公平,有人只要開動印鈔機,就能讓億萬人半生的儲蓄變得一文不值。」

「我是搞不懂這些了。」她搖頭唏噓。

「你搞懂它干嘛,我懂不就行了?」原大少在說這句話時,神態是百分百的洋洋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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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早上醒來天色就很陰沉,兩人懶得出門,便扭亮床頭的落地燈靠在床頭看書。葉傾瀾拿了本《世界攝影》的上冊看得十分投入,原容與拿起《世界攝影》下冊,看得三心二意。

沒隔多久,他的注意力便又回到身旁人的身上,一會看看她的頭發,一會又看看她的臉,最後看向兩人並排在一起的赤足,心里做起了比較︰嗯,這腳都白白淨淨窄窄長長的,趾頭的形狀也有點相似,倒是挺有夫妻相的……

葉傾瀾從精美的攝影畫頁中偶然抬頭,便毫無意外地捕捉到他的視線。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如此,某人的眼楮恨不得分分秒秒黏在她身上,她若稍微表示個不滿,大少爺就干脆整個人膩上來。久而久之,她也只好任他看個夠了。

原容與心中歡喜,忍不住翹起圓潤的大腳趾一下一下地摩挲她光luo的腳背,見葉傾瀾故作不知,他便得寸進尺,干脆用兩根腳趾夾住她的腳趾,玩得不亦樂乎。

某「書蛀蟲」終于按捺不住放下書,橫了他一眼。最近有嚴重幼齡化趨向的家伙睜著一雙漉漉的黑瞳,甚為無辜地回望她。這副小模樣,令葉傾瀾每每憶起初識那年,比她尚且矮了小半個頭的十三歲少年。

一陣「 啪」聲驟然響起,兩人不約而同抬頭望向天空。雨點有如萬道銀絲從天而降,齊齊砸在玻璃屋頂上,濺開朵朵透明的水花,聲音清脆悅耳。待在四面都是透明玻璃的房間看雨景,別有一番情調。

葉傾瀾欣賞了一會兒,不由心生感慨︰「真好听,讓我想到那句詩——大珠小珠落玉盤。」

原容與略一沉吟,忽然笑了︰「我也喜歡《琵琶行》,不過竊以為這首詩用在別處更貼切。這兩天我才剛剛悟得一二。」

「是嗎,用在何處?」見他說得煞有架勢,葉傾瀾不禁有些好奇。

原容與就等她問了,當即出其不意地將手指探入她的睡袍,捻住小巧光滑的乳、尖,輕輕揉搓,嘴里還解說著︰「這叫‘輕攏慢捻抹復挑’。」不等她抗議,手指直接滑入內褲,找到敏感的核心,頑皮地上下撥弄。

「這叫‘嘈嘈切切錯雜彈’。」他眼神魅惑,壞笑不止,哪里還有剛才十三歲純潔少年的模樣。

「如果你耐心再等一會,就會听到‘大珠小珠落玉盤’了……」他侵身過去,細細吮咬她頸部細女敕的肌膚。

葉傾瀾又氣又好笑,堅決抓住某人犯亂作怪的手指︰「就不能消停一會麼?」

天下烏鴉一般黑,原大少也不例外。和大部分初經情、事的雄性一樣,他很快就拋開了矜持,表現出極強的好奇心和想象力,在**上可謂百無禁忌花樣迭出。白天倒還忍得住,每天晚上必定纏著她,實踐各種各樣的奇思異想。葉傾瀾不禁感慨「性」之魅力巨大,竟連根深蒂固二十年的潔癖癥也似乎不藥而愈了。

他戀戀不舍地又搗鼓兩下︰「我就喜歡模模‘她’不行嗎?‘她’很可愛,也很誠實,至少,‘她’喜歡的時候會讓我知道。」

嘴上雖不服氣,原容與還是乖乖地抽回了手。他知道她性子清冷,雖然欲念已生,卻害怕做得太多惹她厭惡。就像好不容易得到了心愛糖果的小孩,不舍得一口氣吃完,寧可每天對著糖果暗自垂涎。

春天的雨下不大,不一會兒就小了很多,雨絲淅淅瀝瀝地打在玻璃上,聲聲如訴,恍若一首悠悠長長的歲月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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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已是她住在曉霧山的第八天。

原容與一早進城去了,葉傾瀾坐在書房那張熟悉的轉椅上發了一陣呆,終于從包里取出一直處于關機狀態的手機,按下開機鍵。

無意外的,幾乎所有的未接電話,短信,語音留言都來自邵京。按動觸模屏的指尖微微顫抖,她深吸口氣定住心神,查看最新的一條語音留言。

「瀾瀾,我看到了你停在車棚里的自行車,還有落在車子旁邊的絲巾,……你全知道了……?……這幾天我一直給你打電話都打不通,我想你大概不肯原諒我了……」

分別不過數日,邵京的聲音听起來竟然既遙遠又陌生,恍若來自另外一個時空。

「我犯了大錯,……對不起你。我知道我沒資格請求你原諒,我自己都恨自己……可是,如果你還……你還願意相信我一次,我會用我余下的人生補償你……」

葉傾瀾用拳頭抵住自己的牙齒,身體仿佛承受不住一般發抖。

他們……,還回得去嗎……

手機里邵京的聲音還在繼續。

「有個原子能物理研討會,地點在xx省的x鎮,我本來不打算參加的,後來一想,也許我離開一段時間對我們兩個人都好。我是今晚的火車,會期大概兩周,等我回來,再來找你,听候你的發落……」

看完所有的留言,葉傾瀾的情緒久久無法平復。

這幾天大概是她一生中最任性也最鴕鳥的幾天,刻意屏蔽所有外界消息的同時,她也仿佛關閉了自身理性的閘門。放任自己和邵京姚薇之間的問題不管,糊里糊涂地和原容與……

邵京的留言有如當頭澆下一盆冷水,逼得葉傾瀾不得不清醒過來,面對現實。

病已經完全好了,昨晚服下最後一劑藥,她再也沒有留下的理由,是該離開了——可是,她要怎麼跟原容與開口?還是,留下張字條直接走人……?

躊躇不定之際,葉傾瀾卻忽然發現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的訂婚戒指不在手指上!

葉傾瀾心頭一慌,開始努力回想,似乎,這幾天戒指都不知去向……她滿屋子翻找,主臥室,三樓臥室,浴室,書房……,這些她常出現的地方找了個遍,一無所獲。

然而,做夢也想不到的是,她在書房抽屜的深處,發現了一樣……特別的東西!

那是一個精致的金絲楠木小盒,打開來,一條金色絲線穿成的翡翠墜子出現在葉傾瀾眼前。

這是……!

這是外婆送給她的翡翠墜子,是她十歲的生日禮物!她絕不可能認錯!

翡翠的成色很普通,但雕刻的不是常見的觀音或者佛陀,而是雕成樹葉的形狀。外婆說,這是桑葉,江南人有養蠶的習慣,因此對桑葉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這墜子十幾年前就不知遺落何處了,為什麼會在原容與這里出現?

這怎麼可能?!

手中的翡翠墜子就像一把密鑰,打開了一個被葉傾瀾刻意遺忘的記憶的匣子。

高二那年秋天,新學期開始不過一個多月,葉傾瀾和一個女同學約好在學校附近的冷飲店見面,可左等她不來,右等還不來。她叫了杯果汁磨磨蹭蹭喝了近一個鐘頭,也沒等到約好之人,自己卻不知怎麼回事,朦朦朧朧地就睡著了。醒來時葉傾瀾一看手表,當即驚跳起來——

竟然已經過去四個多小時了!

直覺告訴她有什麼事情不對了,畢竟,關于迷藥的傳說一直是校園中的熱門話題。然而,當年的葉傾瀾畢竟還是個將滿十七歲的少女,平常再冷靜,遇到這種事心底終歸還是膽怯,沒有勇氣深究下去,何況她也沒有發覺身體有什麼異樣。忐忑不安了一段時間之後,葉傾瀾便決定將這件事永遠深藏在心底。就在當天晚上,她發現始終不離身的翡翠墜子不見了。

如今回想起來,原容與就是在那段時間從校園里突然消失,過了好一陣子,才听聞他到美國留學去了。那時她還因為他不告而別難過了許久——現在想想,難道說,原容與的突然消失和翡翠墜子之間有什麼關聯?還是,純屬巧合?

她越想疑惑越深,瞬間有了當面質問他的沖動!葉傾瀾猛然起身,又頹然坐下。就算找原容與質問又能如何?他會告訴自己真話嗎?

葉傾瀾不知不覺中攥緊了的手掌,被翡翠墜子的尖角扎得生疼。

分別時,他還是個一眼看到底的十六歲單純少年,再見時,他已是事業有成的成熟男人。即便再一廂情願,她也不能假裝那九年的歲月不存在,在九年的空白里,他過著她完全不了解的人生,還有了一位氣質不凡的耶魯女友……

他當初為什麼不告而別?現今又為什麼突然回來?

葉傾瀾猜不透,只能無聲嘆息。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她其實並不真正了解。以前是她不想去了解,如今定楮相看,兩人之間,卻隔著重重迷霧,幽幽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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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容與跳下布加迪,換好拖鞋,穿過車庫內門步伐輕快地走進大廳。他做這些時,嘴角一直保持著上揚的弧度。

幸福的日子過得真快,原容與感覺自己活像偷吃人參果的豬八戒,還沒來得及細細品味,一個星期就過去了。不過呢……,他抬手模模上衣內袋,嘴角的弧度又增加了幾分。

珠寶設計大師johnsha最新經典之作,名為「純真年代」的鑽石戒指現在就在他口袋之中。去年巴黎的一次拍賣會上原容與對這枚戒指一見傾心,已經迫不及待想看到她戴上它的模樣,前提是——他必須先想出一個足夠新穎足夠感人,令她終身難忘的求婚儀式。

他褲子口袋里還有另外一枚戒指——邵京給她的廉價貨。為了調整鑽戒的尺寸,原容與拿了這戒指交給珠寶店的人作為參考。從珠寶店取回「純真年代」,一路上,他好幾次想干脆把那枚破戒指給扔了算了,最終還是沒有付諸行動。

原容與吹著歡樂的口哨推開三樓書房門,她果然人在里面,他正要開口,卻陡然發現……她換回了來時穿的那身衣服,手提包就擱在旁邊的書桌上——

她此時的眼神,臉上的表情,他看不懂……

剛剛還輕飄飄如在雲端的心驀地向下一沉,原容與僵立在原地,笑容也隨之凝固。

葉傾瀾听到聲響轉過頭,看向他︰「你看見我的戒指沒有?」

第一句話就是關心這個?原容與心里冒起酸泡,撇轉視線,賭氣式地大聲回答︰「沒看見!」

葉傾瀾也不和他計較,口氣淡然地說︰「若是哪天看見了,麻煩通知我一聲。」

不過幾個小時的功夫,她怎麼跟換了個人似的,變得該死的禮貌生疏?!

原容與心頭堵得發慌,語氣也越發惡劣︰「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抬頭看看他,「打擾了這麼久,我的病也好了,也該回學校了。」

「葉傾瀾,你不會突然得了失憶癥吧?你忘記我們已經……!」原容與快被她氣死了。

葉傾瀾低下頭,以勉強可以听見的音量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他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瞪著眼前人,聲音卻無法自控地開始發抖︰「你,你到底……什麼意思?」他又問了一遍。

「我還沒畢業,總要回學校去的……何況,這里畢竟是你的房子,我一直住著不走也實在說不過去……」她搜腸刮肚,盡量挑揀委婉卻不關痛癢的措辭。

「不,不,這不是我的房子,這房子是你的!」原容與忽然大聲打斷她,「嚴格說起來,我才是做客的那個人!」

什麼?這房子是她的?!

葉傾瀾的疑惑在看到房產證之後,全部轉變成驚詫。房產證上清清楚楚寫著所有人的名字︰葉傾瀾。而房屋設計者的部分,她的名字和chuckcooper並列寫在一起。

「這怎麼可能?」她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這棟豪宅的產權所有人!

原容與雙目直視她,卻沒有直接回答。葉傾瀾很快醒悟過來,對于他們這些有錢有勢的人來說,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于是,只剩下一個問題。

「為什麼?」

他依然凝視著她的眼楮,半晌,發出一聲輕嘆。「其實,我本來沒打算這麼做的。」他說。

「那時候我心里又氣又恨,卻偏偏忘不掉,逼得自己快要瘋掉。正好撿到了你畫的設計圖,便生出個念頭。」原容與陷入往昔的回憶中,眼神漸漸變得幽暗迷離。

「我找到chuckcooper,說服他完成你未完成的部分。我知道你喜歡木蘭花喜歡睡蓮,我決心把這房子打造成你夢想中的模樣,我想象有一天,把你帶到這兒來,讓你大吃一驚,讓你羨慕,讓你後悔選擇別人……」

原容與停頓片刻,看著她無聲輕嘆︰「但是,兩年前,房子真正建成的那天,我站在大門口,忽然改變了主意。」

葉傾瀾沒有插嘴,安靜地听他繼續往下說。

「因為我突然覺悟,這房子什麼都不缺,就缺一樣東西——你,葉傾瀾!你才是這所房子的靈魂所在,如果沒有你,這里只不過是一堆沒有生命的石頭磚瓦。它應該屬于你,本來就屬于你!所以,我把它寫在你的名下。」

平日那張常常掛著輕松笑意的臉龐此刻卻異常的嚴肅,原容與全神貫注地看著她,似乎想要透視她內心深處每一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有些話一直沒機會說,今天我必須把它說出來。听完之後,如果你還是決定要走,我不會阻止你,我也……阻止不了。」

葉傾瀾被動地望向他,嘴唇微動,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可以想象嗎?在你和邵京雙宿雙飛的時候,我卻在想,這里要不要種一棵樹,那里要不要添一張桌子。」原容與繼續回憶著,微微閉了閉眼,神情略顯疲憊。

「在我的幻想世界里,還有另一個葉傾瀾,和我一同生活在這座房子里,和我一起吃飯跳舞,看日出。我把所有多余的心思都花在這座房子上,我看著它一點點從圖紙變為現實。那種感覺很奇特,就好像我和你在一起,我們共同建造屬于我們的夢想家園。」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走火入魔了?」

她緩緩搖頭,眼角卻沁出了水漬。

「如果不這麼做,我可能會忍不住去找你,不定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他自嘲地勾動唇角,「直到……我在耶魯踫到邵京,自欺欺人的幻想才被打破。」

「那天,我跟瘋了一樣,開了一整夜的車,直到汽油燃盡。假如那時我出車禍死掉了,我想我死也不會瞑目的,因為——」說到這里,原容與雙目直視她,眼中似有水光閃爍,話音也跟著微微波動,「因為我還沒來得及告訴那個人,一直以來我有多麼渴望和她在一起——」

「我……」

他的話字字如針,直扎進她心底,痛得葉傾瀾不得不用手捂住胸口。

「這房子已經建成兩年了,主臥室從沒使用過。這里的一草一木,每樣東西,都在等待它們的主人歸來。」

原容與淡淡的視線,一一掃過書房里的每樣家具擺設,「兩年了,它們就等在那兒,一直,一直地等下去。你,真的感覺不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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