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蝕愛,欺心總裁算你狠 曲終︰全盤皆輸

作者 ︰ 眠夭夭

夜幕降臨的時候沈絮將白瀝辰的骨灰盒埋在了桂花樹下,他看著她拿著鐵鍬一點點地挖泥,不準他幫忙,忙活了好久才挖了一個坑,再把骨灰盒放進去,用泥一點點蓋上,壓平淌。

畢沈岸從頭到尾就站在旁邊看著,那時候沈絮已經不哭了,做這些事的時候情緒很平靜,最後將鐵鍬往樹桿上一靠,轉身就往屋里走。

那夜沈絮非要住在了院子里,她不肯走,要留下來陪著白瀝辰,畢沈岸勸都沒有勸,也知道自己勸不住,只能留下來陪她。

因為前院被拆除,許多家具和物什全被堆在後院,桌椅板凳堆積在一起,本就狹小的後院里勉強騰出走動的位置。

眼看天都要黑了,畢沈岸沒有任何要走的意思,沈絮一邊鋪床一邊說︰「你走吧,謝謝你這幾天為阿辰辦後事。」

「那你呢?這屋里沒有暖氣,你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真的住在這里?」

沈絮鋪床的動作停了停,隨即說︰「我不走,我在這里陪他一段日子,你放心,協議我會簽,但是能不能讓我再在這里住幾天?」說完就回頭,雙目幽然地看著畢沈岸。

畢沈岸用手指揉著眉心,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說︰「我陪你。」

「不需要,走吧。女乃女乃那間屋堆滿了東西,所以不能住,再說你也住不慣這種地方,走吧。」她說著就要去推畢沈岸,畢沈岸膝蓋疼得很,被她一堆倒有些站不住,借勢抓住沈絮的手腕說︰「你這樣一個人留在這里我怎麼放心,沒關系,我睡在外間的沙發或者椅子上就可以。」

沈絮听著眼眶就紅了椋。

之前她冒雨拖著殘軀去求著見他一面,他卻心狠地不出來,硬是讓她在雨里淋了好久,現在卻又如此溫柔相待,這樣亦狠亦暖的男人,她自知承受不了。

可是畢沈岸臉皮厚起來的時候簡直無敵,任由沈絮怎麼趕都不走,不但不走,他還一路跟著。

沈絮去巷口的小店吃晚飯,他坐她對面跟她點一樣的東西,穿著精良的大衣跟民工混在一起吃五塊錢一碗的雞蛋面,臨走前想要埋單,但掏空了錢包都找不到一張零錢,最終沈絮抽了十塊錢遞給老板。

回來沈絮收拾屋子的時候他便在旁邊看著,倒不是不願意幫忙,實在是因為出生的家庭原因導致他在做家務上白目到近乎「無能」,只在沈絮搬重物的時候他才願意搭把手。

最後收拾好屋子,鋪好床已經很晚,沈絮知道已經趕不走他,所以抽了兩張長椅子擺在外間的廳堂,扔了一條被子給畢沈岸。

「如果你非要耗在這,隨便你吧。但是屋外很冷,你自己看著辦。」沈絮口氣很冷,但是畢沈岸依舊笑著接過了被子。

兩人雖然在一個屋檐下,但是話少得像個陌生人,所以很早便熄燈休息,沈絮睡在自己的臥室里,關著門。

畢沈岸睡在外間的長椅上,又冷又硬,自然睡不著,便坐著看窗外的月光,皎皎明月,風吹過樹葉發出沙沙聲,萬物寂靜,畢沈岸卻感覺這麼多年心中的掙扎和痛苦都在這一夜沉澱下來。

關于沈詡的死,其實這六年來內疚和自責大過悲傷,所以長期壓抑著自己,但是經歷過沈絮,讓他想通了許多事。

比如痛苦沒有盡頭,誰也無法救贖你,上天讓他在六年前失去沈詡,卻又在六年後讓他遇到沈絮,這是恩賜,他必須懂得珍惜。

比如孤獨也沒有盡頭,層層疊疊交錯的四季,漫無邊際,他靠酒精和回憶只能勉強抵住膝蓋的疼痛,又如何放過自己?唯獨這個女子,可以借給他暖如晨曦的溫膩,過去的已經過去,錯過的已經是過錯,所以他是否應該牢牢抓住現在,他還能觸踫得到的東西?

沈絮躺在床上,其實也睡不著,屋外靜得很,仿佛那個男人不存在。

她反反復復地輾轉不眠,想著他是不是睡著?會不會凍著?或者他怎麼一點聲音也沒有,是不是走了?她不是希望他走嗎?為何又怕他離開?

那一年沈絮好像是22歲,人生經歷里第一次嘗試「全盤托出」且「全盤皆輸」的感情,第一次交付,第一個孩子,第一場背叛和離棄,所以「畢沈岸」這三個字早就注定要刻入她生命的脈絡里。

如今愛恨皆嘗盡,在她人生最孤獨無助的時候,陪在她身邊的還是這個男人,這本身就是一種諷刺,可是諷刺歸諷刺,她躺在床上難眠之時想的還是他,就說明她對他還沒有死心。

沈絮沉著呼吸良久,最終還是下床往外間走,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听到外間傳來手機鈴聲,數秒之後畢沈岸低沉暗啞的聲音傳來。

「喂,芷雲,我知道,我吃過藥了…但是今天沒時間,再過幾天吧,我會去你公司找你…行了,別擔心我,膝蓋上的傷也是老.毛病了,又不是第一次疼。」

沈絮的腳步就那樣停在那里。

對了,她居然忘了,他還有範芷雲,那個範大小姐,不

tang對,是畢太太,這個與她同住一屋的男人,已經是別人的丈夫。

沈絮覺得自己鬧了一個笑話,自己笑到後背抵在門板上流出眼淚來。

大約幾分鐘之後門外響起敲門聲,畢沈岸的聲音,試探性地問︰「睡著了嗎?」

沈絮沒準備搭理,惦著腳尖匆匆往床邊走,可是黑燈瞎火地腳就提到了板凳,畢沈岸精明地在門口喊︰「我知道你還沒睡,可以開下門嗎?」

沈絮皺著眉,暗罵一聲去開門,外屋沒有開燈,畢沈岸就抱著那床薄被子站在月光里。

「外面太冷,膝蓋疼得厲害。」這是他的實話,沈絮抬眸看去,他臉色果然不好,于是側了側身將門開足。

他愣在原地,沒有先進來,沈絮只能自己先回到床上躺好,又挪了挪**,自己往里面鑽了鑽,硬是在狹小的單人床上騰出半邊位置。

畢沈岸嘴角揚了揚,抱著被子躺到她身旁。

一個往里側著身子,一個平躺,所以兩人都看不到對方的臉,只聞得見呼吸。

臥室里要比外面暖一些,畢沈岸漸漸覺得膝蓋的疼痛緩和許多,便開始不安分地想要找話題。

「你打算在這里住多久?學校那邊你是不是請了好久的假,要不要我出面去打聲招呼?」

沈絮揉著被角一開始不吱聲,腦子里還在盤旋著剛才他與範芷雲的那通電話,而如今他卻與自己躺在一張床上,這算怎麼回事,所以她冷著調子回了一句︰「跟你有關系嗎?」

畢沈岸料到她不會給好臉色好,所以笑了笑,翻身連著被子將她摟進懷里。

這明顯是太無恥了,沈絮**撅著掙扎,他卻將她箍得更緊,懷里縴瘦的身形磕得他心口疼,幾秒之後听到他埋在沈絮後脖的發間問︰「怎麼這麼瘦了?瘦到身上只剩骨頭……」

低膩的聲音,酸楚的口氣,沈絮感覺所有力氣都被抽離,整具身軀僵硬地被他抱著,不敢再動一寸。

兩人就這樣隔著被子擁抱良久,久到沈絮感覺身後男人的呼吸已經平順規律,她才稍稍側身,回頭卻對上他清亮的眼眸。

沈絮以為他睡著了才回頭的啊,可豈料他居然沒睡著。

「那個…你怎麼還沒……」她尷尬地開口,可後半句話全被畢沈岸用唇堵了回去,唇角,鼻翼,眉心,潮濕溫熱的氣息在冷窒的皮膚上攪起陣陣戰栗…

畢沈岸以為懷里的人會反對,會掙扎,可是那晚沈絮顯得異常乖巧,毫無推讓,從頭到尾都順著他的動作和頻率下去,甚至都有些主動,嬌嗔的主動,狠命抱著畢沈岸時他心里都有些慌張,可是臨到最後一步,她蹙著luo.露的肩膀在他耳邊問︰「你確定可以繼續?畢先生,如果你的太太知道了會怎麼想?」

所謂釜底抽薪,便是如沈絮這樣。

畢沈岸喘著氣,咬牙看著身下的女人,皮膚白皙,面容精致,眼里眉梢還帶點笑意,卻在這種時候喊他畢先生,問他這種問題。

太狠了!畢沈岸沉著臉從她身上退下來,平躺呼吸,感覺月光都冷了許多分。

沈絮咯咯笑了幾聲,听不出那笑是取笑還是苦笑,反正她笑完就將被子裹了裹,重新翻身滾到了床邊的角落。

畢沈岸那一刻才是真的害怕,害怕她這樣無聲的反擊,扼住他的命門在最後一刻下手,他連逃都沒有機會逃。

後來怎麼睡著畢沈岸已經不大記得,但睡到半夜被「嚓嚓-」的聲音吵醒,他睜開眼,看到坐在床頭的沈絮在點打火機。

院子里還有煙,可能是時間放太久,煙草受潮,所以點了好幾次才點著。

煙星好不容易點著後她長長抽了一口,鼻腔里吐出裊裊煙雲,畢沈岸半撐著身子看著眼前陌生的沈絮。

當時她就坐在窗前的床頭,側臉對著畢沈岸,月光傾瀉如注,全部灑落在她的肩頭,而她身上披著他的白色襯衣,寬大的下擺勉強蓋住臀,露出她修長筆直的腿,微微曲著,撐住她的臉。

手里的煙星明暗,她吸一口就吐一口氣,手指捏著煙,姿態頹寞,動作熟稔。

這是畢沈岸第一次見到沈絮抽煙的樣子,與平日里她刻意偽裝的大家閨秀完全是兩個人,她畫油畫,美院的學生,平時穿著長裙拿著畫筆畫畫,他怎麼會想到她抽煙會是這番模樣。

畢沈岸坐起身,問︰「你會抽煙?」

沈絮愣了愣,沒有回頭,將煙在窗台上的煙缸里抖了抖,回答︰「很奇怪嗎?」

「不是,只是從未見你抽過。」

「很久沒抽了,傅毅不允許,不過現在無所謂了,我不用再扮演沈詡,所以什麼大家閨秀,什麼儀態淑女,我都不用再裝了。」她聳了聳肩,將煙捏在指端回頭沖畢沈岸笑了笑,就那一笑,頹廢中帶著驚艷,美到動人心魄。

畢沈岸吸口氣,挪到

她身後,將她手里的煙抽下來扔到煙缸。

「我不反對你抽煙,但是煙對人的身體確實不好,你剛做完手術,身體還未恢復,所以還是少抽些好。」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听上去溫柔又不討人嫌,可是沈絮又重新拿了一根點燃,抽一口皺著眉問︰「謝謝關心,可是你是我的誰?」

是,他是她的誰?

沈絮見他答不上來,搖著頭再次轉身看著窗外,雙膝微躬抱住,身子就像搖籃一樣一前一後地搖著,搖得肩上的長發全部垂直滑落下來,蓋住她大半邊臉。

她就在那煙霧繚繞中說了一段︰「你早點睡吧,天亮之後就回你該回的地方,以前的事我們就當沒有發生過,從此以後你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畢沈岸,而我依舊是美院的二年級學生。」

畢沈岸垂下頭又揉了揉眉心,回︰「如果我不允許呢?」

「那你還想怎樣?我不是沈詡,也不是你要的沈絮,我會抽煙,會罵髒字,很討厭穿裙子,也不喜歡留長發,而且畢先生,你已經是有太太的人,你結婚了,就該對婚姻負責。如果你無法給我和那個死去的孩子一個交代,那麼離開我,便是讓我可以原諒你的唯一方式。」

話已經說得如此明白,畢沈岸揉著右邊疼到麻木的膝蓋坐在原地。這場道別來得太突然,突然到他完全想不出任何借口去辯駁。

沈絮安靜地坐在那里抽完那根煙,回頭又沖畢沈岸笑了笑。

「床給你睡吧,睡醒就走,我出去!」遂她抽了棉襖,端著煙缸和半盒香煙下床,細長白皙的雙腿在他襯衣下擺下晃了晃,一點點晃出門外。

她的告別猝不及防,畢沈岸第一次覺得無法掌控一件事,想要隨著她走出去,卻听到院門吱呀一聲,沈絮拎著煙缸走出了門。

月光下,桂花樹搖著樹枝,沈絮裹著棉襖坐在樹下開始一根接著一根抽煙,短短幾個月時間,她失去了白瀝辰,失去了孩子,失去了她安靜的生活和心境。

接下來該怎麼辦?她心里其實沒有方向,可是有一點她心里很清楚,就是用最快的速度與這個男人劃清關系。

「阿辰,你教我別哭,可是你能不能教我,該如何一個人走下去?」沈絮抽完最後一根煙,靠在桂花樹上這樣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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