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你爹叫蘇青和，早在十三年前就過世了，飛天跟你一點關系都沒有！」羅清揚厲聲道。
蘇青和？十三年前被魔教滅門的四大家族之一的蘇家？
當年四家五百多口人全部被屠殺，竟然還有後人留下？蘇青和是陸茵茵的丈夫，是飛天第一個不會放過的人，他的女兒又怎麼可能逃得出去？
「羅大俠，這妖女自己都承認了，你還想包庇她嗎？」趙有志的語氣咄咄逼人。
「慕兒別怕，有師父給你做主，有什麼苦衷都說出來。」羅清揚絲毫也沒理會趙有志的威脅，反而對蘇小慕非常和藹。
若不是他當年從死人堆里將她救出，她恐怕早就被飛天所殺，又怎會是他的女兒？
蘇小慕抬頭望著他，師父當她是有苦衷的，所以還護著她，如果他知道真相會如何？
「慕兒！」見她許久不答，羅清揚提高了聲音。
「師父，飛天的確是…慕兒的親爹。」她難過的答道。
這一刻，她多麼希望師父說的是真的，多麼希望自己的確是蘇青和的女兒。
「哼，你這個妖女，我今天就為幫主報仇！」趙有志提起自己的大刀就砍了過來。
羅清揚舉劍將大刀架開，冷冷的說道︰「趙副幫主，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你休想動她一根寒毛。」
「羅大俠是一定要護短了？」
「慕兒是我的徒弟，要怎樣處置她由我說了算。」
趙有志轉向胡定音︰「胡掌門，你們天音派就是這樣行事的嗎？」
胡定音也被這消息震驚了一下，此時才回過神來，說道︰「趙副幫主少安毋躁，等事情查問清楚，我自會給貴幫一個交代。」
「哼，那我就看看名滿天下的天音派對這妖女如何處置！」
趙有志收起大刀退到了一邊，冷眼看著羅清揚和蘇小慕。
「慕兒，飛天真的是你爹？」羅清揚皺著眉頭問道。
「師父…的確是真的…」蘇小慕低下了頭，聲音小的像蚊子。
「你如何能確定？」
「慕兒曾跟他…滴血認親。」
羅清揚也忍不住身子一顫，她竟果然是飛天的女兒？
「那陳幫主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慕兒沒有殺過人，師父，你相信我！」蘇小慕驚慌失措的叫道。
「小妖女，這麼多人都親眼目睹，你竟敢撒謊！」
「我沒有撒謊，是他要殺我，然後被…被白虎護法所殺。」
「你是魔教少主，那白虎護法為了救你而殺幫主，難道不等于你親手殺了他嗎？」
她雖未殺陳德正，但這筆血債記在她的身上，也符合江湖規矩。雖然是陳德正先動的手，但在正派人士看來，陳德正殺她這個妖女是理所當然，她殺了陳德正就是犯了大罪。
「羅大俠，你怎麼說？」趙有志質問羅清揚。
「慕兒，你還有什麼話說？」
「師父，慕兒雖然是飛天的女兒，可是從來沒想過要做什麼傷天害理之事，陳幫主的死是意外，並非慕兒所願，還望師父明察。」
「哼，魔教妖女，人人得而誅之，再狡辯也是無用。」
羅清揚俯身將蘇小慕扶了起來，指著她的肩膀問道︰「怎麼受傷了？」
他的語氣溫和無比，蘇小慕含淚望著他，說道︰「是…陳幫主抓傷的。」
「還痛嗎？」
「不…不痛了。」
「慕兒，從小師父就跟你說過，正邪不兩立，你還記得嗎？」
「慕兒…記得…」
「很好，那今天你死在師父劍下，也不會怪師父的吧？」
蘇小慕驚得瞪大了眼楮，師父要殺她？
「師父…」她不敢相信的叫道。
羅清揚將劍拔了出來，架在她脖子上。
她的心頓時像被人撕裂了一般，痛得幾乎死去，師父竟然真的要殺她。
「師父要殺慕兒，只因慕兒是飛天之女？」她仿佛自言自語般問道。
「這個理由還不夠嗎？」
夠了，其實師父要殺她又何必理由，她的命本來就是師父救的，既然師父想要，那就還給師父吧。
「師父要殺要剮，慕兒不敢有絲毫怨言。出身不由慕兒選擇，慕兒也無話可說。只是慕兒從來不敢忘記師父的教導，即使身在魔教，也從未做過任何害人之事，只盼慕兒死後，師父可以…偶爾念著慕兒。」
晶瑩的淚珠從一雙美目中滑下，映著她蒼白的臉色，讓在場的人心中說出來的傷心難過，只覺這樣一個少女，即使真的十惡不赦，也不該就此香消玉殞。
羅清揚心中更是難受，蘇小慕是她一手養大，十幾年來相依為命，今日卻要親手將她誅殺。
他十萬個不想殺她，可就憑她是魔教教主的女兒這一條，她就算死一百次也不冤枉。他可以不顧及自己清風劍俠的名號，卻不能損害天音派數百年來的聲名。
徒兒是他收的，結果便要由他來承擔。
「羅大俠，令徒說得對，出身不由人選擇，她是飛天的女兒也是沒辦法的事，只要她不像飛天一樣作惡，我們何不給她一條棄暗投明之路？」說話的是華山派的掌門林孝之。
他話音剛落，頓時便有數十人附和。蘇小慕美若天仙，眾人都起了憐惜之心，不忍她死于羅清揚劍下。
「然則我飛駝幫的血仇就這樣算了？」趙有志對蘇小慕卻是恨之入骨。
「趙副幫主，陳幫主之死雖與慕兒有關，畢竟不是她親自動手，也並非她所願。我天音派必將殺了魔教的白虎護法給陳幫主報仇，你看如何？」胡定音開口了。
他在武林中本來就極有分量，這話又說得合情合理，趙有志也不好再抓住這件事不放，但他可不會就此善罷甘休︰「就算她罪不至死，難道你們天音派容得下魔教妖女做門下弟子？」
胡定音望著羅清揚︰「三師弟，這件事由你來決定吧。」
羅清揚知道這已是正派人士最大的讓步了，為今之計，也只有先保住蘇小慕的性命再說。
他將劍收了起來，說道︰「你走吧，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羅清揚的徒弟了。」
「慕兒寧願死在師父劍下，求師父不要將慕兒逐出師門。」蘇小慕比剛才更加慌張，跪下拼命向羅清揚磕頭。
「慕兒，你這又是何苦呢？」
「慕兒是師父一手養大的，師父就是慕兒的天。師父如果不要慕兒，不如直接將慕兒殺了吧。」她抓住羅清揚已經放下的劍，對準了自己小月復。
羅清揚運功欲將劍收回，卻見她的兩只手掌已緊緊將劍握住，他如果硬要抽回，必定會將她割傷。
「慕兒，沒有了師父，你也可以好好生活。」
「慕兒活了十八年，心里便只有師父，如今雖知自己親爹尚在人世，師父在慕兒心中卻仍如當初一般。慕兒只願一生一世陪在師父身邊，服侍師父，孝敬師父，求師父不要趕慕兒走。」
「如今你我勢不兩立，師徒情分到此為止。」羅清揚不再顧及她的雙掌，硬著心腸將劍抽回。
蘇小慕手中驀然一空，兩個手心傳來劇痛，鮮血一滴一滴滴到地上，仿佛能听到「答答答」的聲音。
她舉起雙手看了一下，兩條深深的傷口橫亙在原本嬌女敕的手掌上，丑陋的像是新衣服上的補丁。
「師父，你真的這麼狠心嗎？」她淒然問道。
她的語氣中包含了無數的感情，有傷心，有無助，有痛苦，有不舍，更多的則是絕望…在場的不少人都禁不住潸然淚下，都覺這樣逼迫一個少女，實在是有違天道。
「師父，慕兒再求你最後一次。」她懷著一絲希望問道。
「你走吧。」羅清揚一字一句的說道。
「好，我走。」她露出一個絕美的笑容，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流，「師父，如果來生可以選擇，慕兒一定不會做魔教教主的女兒。」
她說完就轉身往前跑去，這谷口地形復雜，她剛才站立的地方幾步之外便是懸崖，懸崖有幾十丈高，被周圍的樹木遮擋，看不清崖下的情況，但眾人都知道下面全是黑黑的毒水，一旦沾上，劇毒便會蔓延，不多時就會死去。
「慕兒！」意識到她要做什麼，羅清揚立刻追了上去，然而已經晚了。
「師父，保重！」她留下最後一句話，縱身跳了下去。
羅清揚伸手去抓她，卻只夠到她的衣角，「嗤」的一聲，衣角被他扯了下來。眼見她白色的身影已經往崖下墜去，他來不及細想，也跟著跳了下去。
「羅大俠！」
「三師弟！」
「少主！」
「慕兒！」
無數聲音響起，然而等眾人撲到崖邊的時候，已經看不到他們的身影了。
幽深的峽谷中連兩人落水的聲音都沒有響起，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切都歸于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