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未散盡 第九章 致遠卿風

作者 ︰ 靜子_

n省的省重點高中,每周都會有周考,每月都會有一次月考,月考過後便是發試卷,開大會總結,同時也鼓勵一些取得成績較好的同學,鼓勵的辦法無非是—發獎金。雖然有點拜金主義,但確實是個很有效的法子,從來沒有人會覺得錢少,更何況還是處于消費階段的學生,零花錢少的可憐。月考的時候,每個人都拼盡全力,只是為了那麼一點點的獎金,名次?呵呵。名次這種東西風水輪流轉,誰知道會花落哪家呢,更何況,獎金並不是給成績最高的那個同學,而是給進步最大的哪位,人人都有提升的空間,學校的校長很聰明,看中的並非能力而是潛力。

省重點高中不缺的就是聰明的學生,每個市,每個縣,每個區域都把拔尖的學生擠破頭腦往這里送。你第一是嗎,不好意思,我參加全國物理,數學競賽得一等獎,很牛嗎,我雅思,托福滿分,很厲害嗎,我爸是官員。民不比官大,自古就是這個道理,所以,省重點高中除了聰明的,厲害的,才思敏捷的,還有有權有勢有錢的。

卿風站在領獎台上,望著黑魆魆的人群,她一點都不緊張和高興,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沒有多大的驚喜和意外。卿風接過薄薄的信封,里面裝著獎金,班主任尚高明拍拍她的肩膀,她輕輕地說聲謝謝,然後轉身下台。

剛剛坐在凳子的那一刻,後方出現了騷動和混亂。做主持的徐貝貝聞聲而下,走到卿風身邊的時候,悄悄豎起大拇指,說,「卿風,你真棒。」卿風並未理會,而是輕輕摩擦著信封,有種微小的幸福感在蔓延。

徐貝貝從後邊折回,超級八卦的說道,「猜猜,發生了什麼事。」她故意拉長了尾聲,有種吊人胃口的意思。卿風並未言語,只是轉頭看著徐貝貝,期待他的下文。

「真是無趣,好啦,我說,是謝致遠,好像因為我們班的方宜和隔壁班的男生打起來了,唉,真是搞不懂。」徐貝貝後面嘆息了一聲,也不知道她搞不懂什麼。

卿風轉回頭,听著校長在仔細分析匯總全市高中的統考成績,至于徐貝貝說的,都和自己無關,不值得自己去費神費力的關心。正听得昏昏欲睡,有人捅了捅卿風的胳膊,說,教導主任找。教導主任就是班主任尚高明,看來那人不是本班人。

徐貝貝早就上去幫校長整理各種資料,搗鼓話筒保持聲音流暢,誰叫徐貝貝死活都要當播音部和主持部的部長,當時卿風就淡淡的說徐貝貝太貪心,徐貝貝不以為然,爭辯那叫做有能力。

剛剛徐貝貝口中說的謝致遠和方宜,卿風是有听說過的,她自認為不是那種只讀聖賢書的呆子,但也只是听說,並沒有接觸過。

謝致遠是那種長得很帥氣的男生,給人的感覺就是活月兌月兌的一個流氓地痞,正所謂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也是因為如此,謝致遠的前前女友現現女友多得數不勝數,但奇異的是,每次分手之後,謝致遠和她的前前女友現現女友都能恢復陌生人的狀態,該干嘛的干嘛去,我不認識你,不好意思。方宜,用徐貝貝的話來說就是山谷里的一朵花,傲然挺立,夾縫存生。至于兩個人是怎麼樣走到一起,其中彎彎曲曲的故事好像埋在地下只等待腐爛的樹葉,沒有人知道。

這些就是卿風知道的。

卿風加快了腳步,快速的走到教導主任的門前,敲了敲門。

「請進—」聲音中夾著一種怒氣,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的氣惱。卿風推門而入,掃了一圈辦公室,眼楮落在某一處,看來是有人在了。

班主任尚高明拿起水杯潤了潤喉,示意卿風坐下,開口道,「卿風,那里有一沓關于這次統考的資料,怕你听不清楚校長說的,特意弄給你看看」意思很明顯,我和校長都看好你,別人我們失望,然後對著一旁玩世不恭的謝致遠說,「等會在收拾你。」濃濃的溺愛。

卿風把一旁的資料仔細的撫平,認真的看了起來,班主任尚高明不時地在講解,謝致遠難得沒有搗亂,而是發表自己不倫不類的看法,尚高明瞪了謝致遠幾眼之後,沒有再管他看來是同意了他的看法。

其實這些對于卿風來說,並不是那麼重要,好像兩個月加班加點付出的汗水要的收獲並不是這些,卿風漸漸的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思緒漸漸的飄遠。

卿風出生在一個的小山村里,落後貧瘠。她時常站在環山的田壟上望著被熱浪崔黃的田野,踏著粘稠的黃土,她跟自己說,這不是她要的生活。那時候的卿風還不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樣的生活,總之她要跟別人不一樣。

何蓉對她說,卿風,你自己選擇的路你自己走,我沒辦法幫你鋪路,我能做的僅僅是給你一條生命,至于怎麼活,是你自己的事。何蓉自小就不喜愛她,這點卿風是知道的,所以她不必刻意討好,不必故意勤快來換來何蓉偶爾一句關心或者鼓勵,卿風的童年沒有撒嬌和討要棒棒糖的權利,她五歲那年堅定的跟何蓉說,我要讀書。何蓉沒說什麼,只是把結婚時的攏子拿了出來,年代特有的氣味彌散在空中,一本本書安靜的躺在里面。童年乏味而枯燥,看書,學習,學習,看書,卿風像個機器人一般執行著安裝在自己身上的程序,完成得漂亮和完美,一直都是別人口中的孩子。

直到初二那年徐貝貝的出現,徐貝貝問,你這樣快樂嗎?卿風怔然,她既不快樂也不難過,這對于她來說好像就是每天要吃飯一樣在正常不過的需求,至于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大抵是因為想要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初三那年畢業,全校人在歡呼雀躍里上演著用眼淚分離,而卿風卻在教導辦公室里被年級主任告之,高中,我建議你去省重點。

就這樣,卿風成為全市唯一一個的保送生來到了省重點。

「時間不早了,有空再說。」卿風的思緒被拉回,她點了點頭,臨出門的時候還听到尚高明在氣急敗壞的罵謝致遠。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總結大會已經結束。大操場上的人都散了。單車棚里還剩兩輛孤零零的自行車擺在那里,猶如飄飄欲墜的樹葉,卿風從單車棚里輕而易舉的拉出自己的自行車,跨上自行車的那一刻,謝致遠毛毛躁躁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喂,那誰,等等我。」卿風並未理會,踩著腳踏就要走。謝致遠從後方急忙拉住自行車,喊道,「你這人怎麼回事,叫你沒有听見嗎?我的自行車爆胎了。」說著便要坐上去。

卿風從單車下了來,單車一時沒有支撐點,便傾斜向一邊倒去,謝致遠哇哇大叫,自行車壓倒自己的一條腿了,謝致遠有些惱怒,奮力的推開自行車,拉住向前走的卿風,說,「我還在上面,你怎麼怎麼……」謝致遠頓時沒了話語,那是他第一次見到卿風,這一眼便一萬年,念念不忘,謝致遠心里當時就有個聲音在響起,完了,你就要栽在她的手掌心了。

卿風淡漠的看了謝致遠一樣,轉而盯了謝致遠很久,才道,「我要回家。」

「那我送你好了。」謝致遠喃喃道。

卿風繼續往前走,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手機是初三那年畢業徐貝貝送給她的,說是畢業禮物。既然是禮物,卿風當然毫不客氣的就收下,雖然有一次她看到專櫃里的手機價格昂貴得讓人咂舌,但既然是禮物,總歸是一份心意,心意是無價的。

我和史文有事,先走了。

是徐貝貝發來的。把手機放回兜里,又往前走。

謝致遠拉著自行車在卿風的身後走了一路,知道卿風停下腳步,從謝致遠手中理所當然的接過自行車,鎖好,放好,頭也不回的往樓道里走去。謝致遠在原地吹了半個小時的風,口中喃喃道,有意思有意思。

卿風躡手躡腳的打開房門,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她絕對不要再過第二次。沒等卿風關好房門,她的堂妹卿妍就像個無尾熊一樣掛在她的身上,口中嚷嚷道,「你好厲害啊,知不知道我們全班人都羨慕我有個厲害的姐姐。」卿風示意卿妍把聲音壓低一點,卿妍立刻噤了聲,卿風不由得好笑,可愛活潑大大咧咧的卿妍啊。

這時,嬸嬸猛地推開房門,卿妍機智的從卿風身上跳了下去,用厚厚的被子裹成一個大大的繭,雙眼警惕的看著劉蘭。

劉蘭大著嗓門對卿風說,「下次回不來吃飯說一聲,非得讓我多煮你一個人的飯,油是油煙是煙,弄得我一身髒,你幫我洗衣服?水費不用錢?白吃白住那麼久,有點良心的人就知道該怎麼做,哼,听說你得了個勞什子獎金。」

卿妍瞪著劉蘭,不滿意的說,「媽——」

「吃里扒外的家伙,吃里扒外的家伙。」劉蘭重復著這句話,怒氣沖沖的走了。

卿妍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扯了扯卿風的衣角,「姐,我媽她不是故意的,刀子嘴豆腐心的,你一向是知道的。」

卿風的嘴唇緊緊地抿著,一張臉仍是風輕雲淡的,說,「她是長輩。」

對于劉蘭這種快要步入更年期的女人,卿風帶著一種悲憫的目光目送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暮年,生命垂危。卿風覺得劉蘭是個可憐的女人,卻不值得同情,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不懂得如何維持婚姻卻還要苦苦的堅持下去,關愛,包容,體貼,忍耐,這些早就被芝麻瑣事給一點一點佔領,變成千瘡百孔的生活——丈夫有應酬宿夜不歸,一夜未睡的想等來一句關心卻換來丈夫的倒頭大睡,委屈不滿也無人發泄,卻也只能繼續的勤儉持家,怨念越積越多,最後開始懷疑揣測,變得惶恐不安,變得杞人憂天,丈夫也受夠了這樣的不信任,他也只是為了這個家。

不調節,不面對,不解決,任由潰爛成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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