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欣榆換衣服出來之後,就感覺氣氛很不對勁。厲幕陽的臉色一直很臭,她和他坐在後面,駱正宇在前面開車。上車的時候她還以為他會坐前面的,必竟人家駱正宇好歹是翟老太太的人,如果都坐在後面的話,就感覺把人當司機,好像不太尊重。誰知厲幕陽從房間出來,到現在臉色都極難看,他先把她推到後面坐下,自己再進去,擺明了對他來說,駱正宇不過就是個司機。
駱天宇偶爾會透過後視鏡看後面的兩個人,兩個人分坐兩端,互不交集。有那麼一次,欣榆恰好抬頭,便看到後視鏡里駱正宇的眼楮。她想起了在酒店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心一驚,馬上別過臉不再看她。
她沒發現的是,厲幕陽的臉色更臭了!
駱正宇一路送他們回厲家,白欣榆看厲幕陽臉色不好,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一回厲家,厲嫂來開的門,駱正琮把車開到門口,讓厲幕陽和白欣榆下車後他把車開到車庫。
一到厲家門口,白欣榆就有種窒息之感。她知道走進去,就是走進了牢籠。
「沒看出來,原來你喜歡的是老男人!」厲幕陽譏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來。
「……」她轉頭,有些困惑不解,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在好奇你是什麼時候勾搭上駱正宇的?」厲幕陽看她遲遲不進去,以為她是想等駱正宇,一想到駱正宇居然在他面前為她說話,還一副最關心她的樣子,他積在胸口的怒氣就散不去。更過分的是兩個人還在車上眉來眼去,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當他什麼,舉止輕浮的妓女嗎?她去拉門把,不想再跟他多說。
厲幕陽抓住她的手︰「你少給我裝傻,呵,白欣榆我算看出來了。你是不是都是這麼勾引男人的,欲擒故縱,然後裝著楚楚可憐,再欲迎還拒,是嗎?」
白欣榆徹底被他羞辱了,強烈有酸涌上來,她咬著下唇︰「少爺,你說完了嗎?我要去進了!」
看她蒼白著臉,緊緊咬著下唇受傷的表情,他又有些不忍,但是他是絕對不會道歉的。嘴里還不饒人的威脅道︰「白欣榆你給我听著,現在你是我太太,你最好給我安份守己一點,你要是敢勾搭別的男人,我會掐死你。」
白欣榆眼楮仍緊盯著門柄上說︰「我知道了,少爺!」
莫名的,他有些挫敗!白欣榆實在太難搞定,天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女孩,對她溫柔,她拒絕。對他強硬,她冷漠。明明是就是女佣的女兒,一個下人而已,卻有讓讓又癢又恨的意志。
她走進去時,發現厲家所有的佣人都在樓下,坐著的只有一個厲幕嵐。
厲幕嵐看到她進來,竟笑了,笑的肩膀不在聳動。只是眼眶微紅,眼角還掉出了眼淚。
她有很不好的感覺,突然她感覺到透不過氣來,呼吸也變得急促。
「小陽,你終于回來了!」厲幕嵐朝他們走過來,走到了欣榆身旁的厲幕陽,她的笑容分外的燦爛,「媽媽在上面,你去見見她吧!」
厲幕陽皺眉,姐姐為什麼讓他見母親,他平時並不常見母親,就連要結婚母親都沒有說要見他,更不用說會參加她的婚禮。
厲問天也下樓了,他面容極憔悴,一夜之間頭發竟白了大半。當他在樓梯那兒看到兒子,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笑了,哈哈大笑,笑的極致!
「發生什麼事?」厲幕陽感覺很糟糕,他不曾見過這樣的父親,絕望,淒涼,還有無助!他跑到父親面前,「爸,發生什麼事?」
厲問天看著兒子,跟妻子相似的眉眼,他瘋狂的笑︰「你媽,思蘭,終于、終于還是死了!」
厲幕陽一時很難消化這樣的事情,母親死了?這是什麼爛笑話,一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出房門的女人,怎麼可能死了!
「怎麼會?」他想從父親臉上看到不一樣的東西,一絲可以證明他說的是個謊言的東西。可是沒有,完全沒有,他從父親臉上看到的除了痛苦,還是痛苦。
上畫河上下河荷畫。「你去看看她吧!」厲問天扶著樓梯的扶欄,「小陽,你要知道,你媽媽是世上最愛你的人!」
厲幕陽一步一步的上樓,他的母親夏思蘭還躺在她的床上,房間依然是昏暗的,窗簾緊緊的拉著,只在床邊那邊有光線很暗的壁燈。他坐到母親身旁,她閉著眼楮,表情很平靜,你是睡著了一樣。他想沖出去質問姐姐和父親︰「母親明明還活著,她只是睡著了而已,為什麼要騙他說她死了!」
他不太敢去踫她,從他有忘記開始,他不曾跟母親親近過。母親永遠躲在這間陰暗的房間里,小時候他常跑到這房間來找她,叫她媽媽。她會坐在睡椅上,微微的轉頭對他笑道︰「小陽,出去吧!這里不適合你!」
他的意識里,母親是不愛他的,不想要他的,連抱他一抱都不曾。他手觸到了她的手,冰涼,徹底的冰涼,冰涼到他想探尋到一絲的溫度都不行。她真的死了嗎?怎麼可以這樣,她怎麼可以這樣,他昨天才結婚,今天她卻死了!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想,一直想讓你抱抱我!」說完,他將她抱了起來,這個瘦弱的像一縷風的女人,是他的母親。他十八歲了,生平第一次抱自己的母親,她已經死了!
「媽,告訴我,這是怎麼了?」他的唇貼在母親的耳旁,「你告訴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小陽,來,把你媽媽放下!」翟老太太出現在門口,她穿著黑色的旗袍,瓖著金絲花邊,她推了推眼楮,兩手都放在手杖上。
厲幕陽轉頭,看到女乃女乃就站在門口,明明這個房間是那麼的昏暗,女乃女乃站在那兒卻明亮的刺眼。他看了看母親,再轉頭問她︰「女乃女乃,她為什麼會死?」
「小陽乖,到女乃女乃這兒來,女乃女乃慢慢告訴你!」翟老太太站在門口,對孫兒招了招手。
厲幕陽深深看了看門口的那位老人,他抱著母親緊了緊︰「女乃女乃,你先走吧!我想再抱會兒我媽媽。」
翟老太太臉色暗了暗,她握著手杖緊了緊,對孫兒說道︰「小陽,一會兒警察就來了,你先把媽媽放下,讓她躺好。」
厲幕陽不會忘記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抱著母親的感覺,涼!一股寒入刺骨的冰涼,那會是他永世的記憶。
在樓下的白欣榆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一切太突然了,突然到讓她感覺特別不真實。她有注意到駱正宇進來,他的表情一直很平靜。他跟厲家的人打了招呼,很公式化的說了節哀順便。她有極差的感覺,駱正宇為什麼一點也不意外大太太死了!太混亂了,她不要吧胡思亂想,因為接下來的結論會更恐怖。
她沒看到母親,母親去了哪里?所有的佣人都在這兒,那母親也應該在這兒啊!她悄悄的退出去,她只想先找到母親,母親是照顧大太太的,她一定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當她一出側門,厲幕嵐就跟了上來,她黑著臉拉她到假山後面︰「白欣榆,收起你那份好奇心,你應該听說過好奇心害死貓。」
「大小姐怎麼知道我要做什麼?」白欣榆馬上警覺厲幕嵐的反應,難道這件事跟她有關系?不可能,那是她的母親呀!不對,她連親弟弟都能下手,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這麼一想,她一身的膽顫,驚恐的看她。
「白欣榆,我跟你說過吧!不要愛上小陽,不要再為他做任何事情,生完孩子你趕緊滾蛋,其他的事情輪不上你插手。」說完,厲幕嵐甩開她的手,往回走。
「你知道真相!」這不是問句,還是肯定句,不然她怎麼反應這麼大呢!
厲幕嵐低聲咒罵一聲,她轉過頭來拿手指著她的額頭︰「白欣榆,是不是我夸過你幾句聰明,你就以為你自己真的無所不能。你再多管閑事,到時候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沒想多管閑事。」本來也就是厲家的事,她是不應該過問那麼多,可她一想到那張睡椅上坐著的瘦弱的背影,心悶悶的非常難受。「我只是想找我媽而已!」
「你不是厲家的童養媳,現在的厲少女乃女乃嗎?你哪里來的媽?」厲幕嵐的眼神可謂凶惡,再抓著她的手腕,「現在你回去,回你那個牢籠里去,就是死在那里也不要出來。」
白欣榆還是不放心母親,可厲幕嵐的眼神太凶惡了,像是要吃了她似的。她只能先回去,再找機會。
她回到大廳時,警察來了,還帶了法醫來。白欣榆看著穿制服的警察和法醫,有一種很詭異的感覺。這個時候厲問天已經不在了,二先生和二太太倒出來了,不僅神情凝重,二太太何恩琳臉上甚至露出驚恐的神色。有些擎宇留在下面,要給他們逐一錄口供。大概是忌憚厲家權勢,沒有一個人被帶走,口供也是在這個宅子里完成。
法醫的鑒定結果是夏思蘭是中毒而亡,身上沒有任何糾纏的痕跡,夏思蘭死前也沒有出過房間,房間一切完好,初步認定是自殺。
但是當法醫提出要進一步解剝檢查時,厲老太太嚴辭拒絕,厲家的兒媳怎麼可以被解剝。沒有一個人敢反駁這個老太太。幸好警察在房間里找到一個瓶子,法醫初步鑒定是毒藥,具體是什麼還要拿回去化驗。
這一切也應該要歸于平靜,她還是沒有看到母親,她只好先回房間。在進房門口的那一刻,她看到厲幕陽目光無神的走過來。她不自覺停住腳步,厲幕陽卻像看也沒看到她似的,朝翟老太太的書房走去。而這個時候,駱正宇正從那里出來。她的目光緊緊的看著駱正宇,駱正宇也看到了她。相視那一刻,她想從他的眼神里看出別的來,但是駱正宇的眼楮像他的人一樣,平平靜靜,毫無波瀾。
她回到房間,想再睡會兒卻一點心思都沒有。她努力的去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怎麼也想不通。是翟老太太害死的太太嗎?可是為什麼呢?
厲幕陽推開了翟老太太書房的門,老太太正半躺在睡椅上,看他進來摘掉了眼鏡︰「小陽,你來了!」
上畫河上下河荷畫。他半跪在翟老太太面前,他的手握住翟老太太蒼老的手臂問她︰「女乃女乃,你告訴我,我媽為什麼會死?」
「小陽,生死由命!」翟老太太模模孫兒的頭,「今天有沒有好一些,本來今天是要送你去醫院的,女乃女乃已經安排好了,你得到醫院去戒毒。」
「女乃女乃,我想知道,她怎麼會死?」厲幕陽再問一遍。在母親的房間,他又發作了一次。幸好房間只有他,他怕極了,他不能讓母親看到他這個樣子。他放下了母親,跪在她的床前,手心掐進了掌心。要忍過去,真的不是那麼難的,好像很短,十幾分鐘,或者更短。只是結束之後,他淚流江面,幾欲崩潰,他對母親說了對不起,他想如果他懂事一點,不那麼天真,強大一些,母親或許可以不用這麼早死!
「她中的毒叫見血封喉,這種毒有一個好處,就是發作的時間短,人不會受太多的苦。你媽她是累了,得知你結婚她心願也了,我猜想應該是這樣。」翟老太太緩緩的回答著孫兒。
見血封喉?這不是小說武俠里面的名字嗎?女乃女乃在對著他笑,他竟感覺到一陣的寒意。「女乃女乃你怎麼知道我媽中的是見血封喉。」
「小陽,你知道你媽以前是做什麼的嗎?」翟老太太溫和的笑,「你媽是學中醫的,她剛嫁進來的時候還備了一間藥房,放她收集的那些藥材。後來她不出門了,那藥房也沒棄了。發現你媽死了之後,我看確實像中毒的,便讓人去她藥房查看,只少了見血封喉。」
他想問,為什麼母親常年守在房間?這個問題問了十幾年,沒有人能回答。就算有回答的,也只說母親放不下當年夏夏種種境遇,才把自己關起來。可是又是什麼原因,她連自己的兒女都棄之不顧,而父親今天卻跟他說,母親很愛他!
「小陽,女乃女乃知道這件事對你的打擊很大。」她抱著孫子,「不過人生無常,有些人的命也許就是注定的,只能看開些。」
厲幕陽表情空洞,他知道現在他不可能知道母親是怎麼死的,可是有一天他一定要知道!
白欣榆終于見到了母親!
中午給她送飯是母親送進來的,便是母親的氣色很差,精神很恍忽!
「媽,你一上午去了哪里?我都沒有看見你。」白欣榆拉著母親急切的問道,「你知道了嗎?大太太,大太太有她中毒死了。」
王惠香手抖了一下,端飯的盤子差點都沒有握穩,她把飯菜放下︰「少女乃女乃,我只是個下人,你還是叫我王媽比較好。」
白欣榆本來還想說什麼,卻在這時候想起厲幕陽說過,翟文斌控制著他的一切,還在酒店的套房里裝了監視器,那這件房肯定也有。一時,她什麼都不敢說了,明明很餓了,結果到現在她一點吃的**也沒有。
「少女乃女乃,你還是吃點吧!你不吃,你肚子里的孩子還要吃。」王惠香看女兒坐著發呆,便說道。
白欣榆想,如果她是翟文斌,她會把監視器放在哪里呢?她控制欲那麼強,一定希望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她一轉頭,發現門邊掛著一個掛件,她很自然的移走了視線,她說︰「我沒有問題,而且又是這種油油的湯,我不想吃。」
「這個魚湯不油的的,還很補。」王惠香馬上跟女兒解釋,「少女乃女乃,你還是吃點吧!」
「我說了我不想吃!」她一躍而起,端起菜盤推到母親手里,自己又不放手一直把她往門外擠︰「你拿出去,我不想吃!」
「欣榆,媽求你,多少吃一些。」王惠香哪還控制得住,女兒都三個月了,肚子一點動勁都沒人,人也瘦的像紙片兒。
「拿出去,我不想吃。」白欣榆更是厭,在推搡間,那一大碗湯全灑在那個掛件上。碗也摔到牆上碎了一地,她很生氣的說,「我說了我不吃,你還要強迫我,出去。這個東西也髒了,一並拿出去。」
終于把母親趕出去了,她關上門。剛才撿那個掛件的時候,果然模到了硬硬的東西。她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難保翟老太太不會懷疑她是故意發現了監視器才這麼做。而且她弄掉了這個,他們還可以在再在房間裝一個。一想到二十四小時都被人緊緊的盯著,她就窒息的難受。
突然,她醒悟了,既然翟老太太能在她的房間裝監視器,厲幕陽的房間也裝監視器,以她這麼強的控制欲,也一定會在其他人的房間裝監視器。那麼,大太太的房間里肯定會有,如果大太太真的死在自己的房間,拿到錄像帶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可她馬上又否定了自己,翟文斌那麼聰明,怎麼會留下證據讓人來抓她的把柄,她肯定會在最快的時間銷毀。但她又一轉念,翟文斌是那麼自負又那麼有權勢的人。剛才她不允許警察帶走大太太的尸體,警察愣是沒敢動。這樣一個人,她又怎麼會擔心監視器的錄像帶被人偷走呢?
她的心髒突然加劇跳動,她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感到緊張,手心也開始冒汗!她,要不要那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