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瀚接過錢在手里顛了顛眉頭一皺說道︰「這錢怎麼這麼輕,這哪里能有四銖重,真是豈有此理。」
衛氏嘆息道︰「大爺有所不知,現在咱們大漢的錢幣什麼樣的都有,除了吳國錢和鄧通錢,其他的哪里能夠全部夠四銖重啊,我在平陽侯府得到的工錢,就都是兩銖錢,生生的虧了一半啊!」
衛氏這麼一說,李瀚才想起漢朝這個時期,是允許私人鑄錢的,那個吮瘡得寵的鄧通就有這樣的權利,不過現下景帝繼位,估計這位文帝喜歡的兔爺已經被收拾的差不多了,沒想到這家伙的錢鑄的還深得民心,這人若是沒死,得空要去拜訪一下。
李瀚突然說道︰「衛娘,從今天起,你就給爺爺幫忙負責咱家大藥房的賬目吧,你只需要打理清楚每天的每一筆交易,不至于出現大的誤差就行,把數目弄清楚交給爺爺,他老人家最後下賬。」
衛氏喜出望外,搓著手說道︰「這我怎麼當得起?責任這麼重大,我恐怕不行吧?」
李瀚說道︰「家里生意多人少,人人都負責一攤子,但咱們家的生意就得自己家人打理才放心,你們沒看到今天長公主已經跟我推薦好幾次想讓她的管家來大藥房嗎?還有王娘娘,也推薦了她本家親戚,我都給拒絕了。」
衛氏感激的眼楮都紅了,開口說道︰「大爺,您吧我們一家當家人信任,我們一家也一定會盡心盡力的。」
李瀚一揮手說道︰「這個不用說了,我知道。」
開張大吉,這個現象振奮了一家人,等他們收拾完大藥房的賬目凱旋回家,一進門,就被滿屋子的歡聲笑語給感染了。
方玉霜故意撅著嘴說道︰「大爺弟弟,家主弟弟,您行事太過偏心了吧?大藥房,大酒樓差不多時間建好,為什麼您把精力都投到那邊去了,對我們酒樓如此忽略呢?到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您定日子開業了,您就是遲遲不定!」
李瀚笑道︰「事分輕重緩急,大藥房的生意比較新鮮,容易弄噱頭,現在李記兩個字的招牌打出去了,酒樓開業的時候絕對是一炮走紅,到時候姐姐可別嫌客人多勞累了您。」
方玉霜說道︰「不怕累不怕累,這段時間,你教給我那麼多經營理念,正等著開業一試身手呢,劉慶現在整天瑟跟你學的造紙術研究,我也得讓他看看我的厲害。」
李瀚笑了,的確,他因為有太多事情需要忙,就把造紙的技術理論大概教給劉慶,讓劉慶進行實地操作,上次用麻皮樹皮鼓搗出一張灰乎乎的麻紙,把那孩子激動地滿院子舉著顯擺,李瀚又是鼓勵又是打擊,才讓他沉下心改良去了,這陣子沒顧得上去看成效,听方玉霜這麼一說,看起來進度不小。
眾人都退去之後,李瀚也想回自己屋里休息,爺爺卻滿臉慎重的叫住了他,很顯然是要單獨談話,他就留下了。
季番心里的激動更甚于家人,他行醫一生,經歷的都是波瀾不驚的診脈、開方子、抓藥這等有條不紊的生活,賺的錢也都是有數的,哪里見過開醫館能夠一天之間成馬車往家拉錢拉金子的?
雖然老爺子也十分欣喜孫子生財有道,但老人家畢竟謹慎小心一輩子了,還是很有些擔心,就想留下孫子告誡幾句。
「瀚兒,爺爺知道,你身上有許多常人不能的本事,每一樣拿出來都是無價之寶,可以創造無盡的財富,就比如咱們已經開始賺錢的釀酒、菜色、護膚品、中成藥,甚至你岳母打理的菜園子,只要你把那些新奇蔬菜推到長安城售賣,也是不得了的利潤。」季番準備先褒後貶。
李瀚抿嘴一笑說道︰「爺爺,您就直接說‘但是’後面的內容吧,我知道您想告誡我別得意忘形對不對?」
季番無奈的嗔怪道︰「就你機靈!咱們家若是根基深厚,無人敢欺,你本事越大爺爺越開心,但你年齡還小,一家子都指望你主事,雖然你依靠館陶長公主有了幾分威望,但畢竟不是血親,咱們家還跟她的夫家堂邑侯府有仇,若是你的生意做到人人眼紅的地步,左傳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恐怕……
唉,所以,爺爺希望你暫時不要再發展新的項目了,咱們穩穩的把大藥房跟酒樓經營好,也很快就是富甲一方的巨賈了,至于龐大的商城,造紙什麼的,暫時停下吧。」
李瀚收起了調皮,鄭重的看著季番說道︰「爺爺,您以為瀚兒不懂懷璧其罪的道理嗎?可您只看破了第一層,沒有看破本質啊!」
「怎麼講?」
「對于一般人來講,您說的都是至理名言,孫兒應該听從才是,但是,這句話放在孫兒身上,恰恰相反。」
「相反?」
「嗯,相反。」李瀚臉色閃動著冷峻沉聲說道︰「正因為我們家跟堂邑侯府有仇,也正因為咱們家一門老弱婦孺,越是低調,越是不為人知,越容易被陳須父子輕易吞噬,人家一夜間黑了咱們家,就如同往灞水里丟一塊小石頭,浪花都不會翻一下就無影無蹤了。
為了不成為勛貴的砧上魚肉,我就必須盡快的擴大知名度,鬧得人盡皆知,成為大漢朝不可或缺的一個人物,只有這樣,堂邑侯府想要對付我,就得掂量掂量別人的看法,特別是皇家的看法。」
看著一臉成人般睿智的李瀚,季番暗暗心驚,都不知自己還有沒有資格以長輩的身份約束孫子了。
李瀚接著說道︰「所以,孫兒寧肯低三下四拜在館陶膝下做干兒子,難道我不知道打不散的親母子嗎?可是,我就看準了長公主是一個極其現實的女子,她做事的第一目標是利益,收下孩兒表面上傷害了陳須,其實人家母子夜半時分一席暢談就能冰釋前嫌,但籠絡住我之後,咱家的生意就得平白給她三成,就照今天的勢頭,一年下來能替她賺多少錢,這筆賬她算得門兒清!
孫兒依附長公主暫時化解了咱家的災難,又能以她為跳板進入皇上跟太後的視線,用替太後治病獲得皇家對我的保護,只要太後疾病一日不痊愈,堂邑侯父子長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動我。
但是,僅僅當一個好醫生,籌碼還是太小啊!」
季番听的動容,小小的孫子肩頭挑著如此沉重的擔子,從他到現在都不肯改姓季,就知道他是一個一身傲骨的男孩子,但為了全家的安危,他委屈自己投身勛貴做人義子,心里隱忍著多大的委屈啊!
「瀚兒,苦了你了!」
李瀚豪邁的說道︰「為了自家人算不得委屈。」
「你說籌碼太小,那下一步你想干嘛?」
「爺爺,您以為皇上跟朝臣打賭,賭我能夠建成商城,僅僅就是為了欣賞孫兒?」李瀚笑道。
「爺爺覺得皇上對你的看重是真心的。」
「哈,這僅僅是一方面,其實,咱們皇上可是大漢朝最精明的一個人,現今國家剛剛平息戰火休養生息,國庫空虛,資源匱乏,他想重修未央宮都沒有錢,何況在長安城再建立一座繁華的商城呢?
但現在,孫兒自己跳出來要辦這件事,還不要朝廷一個大錢的資助,建成後,繁榮的卻是整個長安城,乃至整個大漢朝國都的經濟環境,皇上怎會不樂見其成呢?現在,他僅僅用不花費一個大錢的信任,就換得我死心塌地的感恩,這筆買賣他老人家不要太劃算!」
「嘶……瀚兒,這些話跟爺爺講講就行,可別跟外人講,包括劉大將軍跟你岳父,這也太……」季番嚇得倒抽冷氣,趕緊小聲說道。
「太過大逆不道是不是?」李瀚笑道︰「爺爺放心,孫兒有分寸,最親的就是母親跟您,但母親畢竟是女子,給咱家掌舵的還是您。」
這一頂高帽甩過來,讓季番開心不已,感動不已,畢竟還是親孫子啊!
李瀚桀驁不馴的說道︰「爺爺,基于以上理由,孫兒非但不必低調,反而越高調越好,若是造紙術普及,大漢朝的文武百官乃至平民百姓都習慣了用宣紙書寫,用衛生紙如廁,咱家又牢牢掌握制造技巧,任憑皇家給咱多少專利費都不轉讓,即便是他們用什麼民族大義來**也不行,大漢朝對我家如此苛刻,我憑什麼要用自己的技術幫他們效忠。
常言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我就不信他們敢滅了咱家,讓全國人民都恢復到用竹簡寫字,用竹簽子如廁的時候,那樣的話,就百姓的吐沫星子,就把他們淹沒了!」
季番徹底放心了,孫子雖小,胸中能容千軍萬馬,應對一些人因眼紅而制造的危機,看起來是有把握的,雖然說的話未免太過野心勃勃,但若非如此,如何支撐起一個風雨飄搖的家庭啊。
李瀚今天比較興奮,憋在心里的雄圖偉略從來沒有傾訴對象,今天能跟爺爺說說也很暢快,所以接著又說了一句話,可就把季番給嚇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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