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雅一個人無聊地翻著手機,過了一會兒,一個男人突然從背後走過來,拍了拍她肩膀。
說他是個男人,是因為他的年齡其實已經二十四歲了,可他長得實在不像一個「男人」!他有著一張標準的女圭女圭臉,是很討女生喜歡的那種。而且他的臉是不能用「帥」或者「英俊」這樣的詞來形容的,比較確切的來說,應該是長得很「乖」,就像個大男孩。
男人走到鐘雅對面,對她露出標準的八顆牙笑容,還有兩邊臉上深深的酒窩︰「你是夏夜吧,我是李煒啊。你還記得我嗎?」他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就像天使。
「啊,我不是……」
還沒等鐘雅說完,李煒又繼續說道︰「想不到十年不見,你變這麼漂亮了。」想了想,他覺得不應該這麼說,「不對,你小的時候就很漂亮。」
被他這麼一恭維,鐘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李煒看鐘雅笑,他也笑,他真的很愛笑,而且很能說。當夏夜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李煒和鐘雅已經滔滔不絕地聊上了。夏夜走過來,在鐘雅旁邊坐下。
「這位是?」李煒問道。
「我是夏夜。」
「啊?」李煒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發,「我還以為……」
夏夜已經猜到李煒肯定把鐘雅當成她了,又看到李煒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樣抓著頭發,忍不住地就笑了。鐘雅也笑了︰「不是我不告訴你,是你沒給我機會說。」
很快的,三個人又天南地北地聊起來。李煒很能帶動話題,整個氣氛輕松而愉悅。夏夜本來還擔心會尷尬,沒想到看到李煒之後才發現他還跟當年一樣那麼活潑,那麼單純,不由得覺得親切極了。三個人就像老朋友見面一樣,很快便熟絡起來。他們從小學聊到中學再到大學,一直到夏夜出國。夏夜還把原本打算給月歌的公演入場券給了李煒,讓他陪鐘雅一起去看。三個人就這樣聊了一個下午,不知不覺都聊得有些餓了。
「咱們吃點兒東西吧。」李煒說著,將桌上的兩本菜單分別遞給夏夜和鐘雅,「兩位女士隨便點,今天就讓我略盡地主之誼。」
夏夜接過菜單隨手翻了翻,她拿到的是一本中餐的菜單,而鐘雅拿到的是西餐。美再來這家店不像這周圍的其它飯店,一味地做海鮮,而是兼做中餐和西餐,從各個角度滿足消費者的需求。
李煒很貼心地對夏夜說道︰「你在法國估計吃西餐也吃膩了吧,要不咱們今天吃中餐?」
「好啊好啊!」鐘雅連聲附和著,「吃西餐就是吃不飽,而且那些生牛肉,生豬肉什麼的,我看見就吃不下。你們說為什麼會有人吃生牛肉呢?」
李煒和夏夜都笑起來。夏夜一頁一頁地翻著菜單,上面寫著許多好听的菜名,旁邊還附著圖。比如什麼「雪山飛狐」,圖片上是一盤白色的炸蝦片,上面零星撒了一些蝦米;還有什麼「絕代雙驕」,就是紅辣椒炒青辣椒。夏夜笑了笑,真是好听的名字,可怕的菜。接著還有夜明珠丸、年年有魚、金雞報曉、金絲玉葉、華龍九珠、鯉躍龍門……
鯉躍龍門……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夏夜猛地一驚。
……
「這道菜有好多種不同的做法。在內陸地區大多數是用活鯉魚來做的,但在我們沿海這一帶,人們多愛吃鮮蝦。所以這道菜呢,就用肉丸包著剝了皮只留下蝦尾部分殼的鮮蝦來做成‘鯉躍龍門’的樣子。‘鯉躍龍門’在古代是形容人一舉高中的意思,所以我就用它來慶祝你這次考試。怎麼樣,寓意是不是很吉祥?這個禮物不錯吧。」
有那麼一瞬間,夏夜一恍神,仿佛回到了從前,回到況逸辰給她做「鯉躍龍門」的那一天。她記得那天,況天爍還笑呵呵地跟她說,「這可是逸辰第一次下廚,親自為你做的。他一個下午把自己關在廚房里都不知道試驗了多少遍才成功,我和逸辰他媽都還沒享受過這等待遇呢。」
一切仿佛還在昨天,夏夜胸口驟然一痛,眼淚就要涌出來。她閉上眼楮,深深地吸氣,告訴自己︰夏夜,一切都過去了,將一切的一切都忘了吧!
幸好鐘雅及時打斷了她的思緒,阻止了她的胡思亂想,把她拉回到現實中。
「夏夜你想吃什麼?點好了嗎」鐘雅問道。
夏夜局促地闔上菜單,把它遞給鐘雅︰「你點吧。」
鐘雅接過菜單,狐疑地看著她︰「你怎麼了?」
「沒事。趕緊點菜吧,好餓。」
鐘雅翻開菜單,一口氣點了五六個菜。還好,她沒有點那道「鯉躍龍門」。
很快的,菜上齊了。「快嘗嘗吧。」李煒說著便很紳士地幫兩個女孩夾菜。
夏夜突然問李煒︰「你這兒是不是有廚師叫孟星河?」
「是啊,你認識他?」
夏夜呵呵一笑︰「算是吧。」
李煒湊過來,神秘兮兮地笑道︰「門口那輛黑色的摩托車你們看見了吧?就是他的。」
「啊?」鐘雅睜大眼楮,「原來那個人是你們這兒的廚師!怎麼夏夜還認識他?」
晚上夏夜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鐘雅那兒。
半夜,鐘雅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她輕輕地問︰「夏夜,你睡了嗎?」
夏夜翻了一個身面對著鐘雅︰「我睡不著。」
「我也睡不著,不如我們聊聊吧。」
「好啊。」說完兩個女孩平躺下來,望著天花板開始聊天。
「夏夜?」鐘雅先開了口。
「怎麼了?」
「你覺得,那個李煒怎麼樣?」
夏夜回過頭看著她︰「干嘛問他,你看上他了?」
鐘雅立刻矢口否認︰「怎麼可能?他可是你的相親對象。」
「相什麼親啊,我都說了,只是老朋友見個面而已。」夏夜說完,打趣地問她,「不對,你干嘛問我這個?」
鐘雅啞口無言。
「老實交待吧,是不是看上人家了?」夏夜接著又加了一句,「你放心吧,我又不會跟你搶他。」
「哎呀,好了好了。」鐘雅拗不過她,「我承認,是有那麼一點點。」
夏夜興奮得坐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道︰「是誰說她不會喜歡鼻涕蟲的?」說完就要去撓鐘雅的癢癢。
鐘雅笑得花枝亂顫,頻頻求饒︰「好夏夜,別撓了,我錯了我錯了!」
夏夜突然停下來,又躺回到床上,呆望著天花板,半晌,她開口道︰「給你說個事情,你還記得我今天說的那個孟星河嗎?」
「當然記得,不就是那輛囂張的黑色摩托車的主人嗎?」鐘雅轉過身好奇地問,「對了,你到底怎麼認識他的?我以前怎麼沒听你提起過這個人?」
「剛認識的,我跟他也不熟,不過他救過我。」
「什麼時候?」
「就在昨天。我本來還以為我不會再見到他了。」
鐘雅有些難以置信︰「昨天?昨天發生了什麼?他怎麼救你了?」
「昨天我一個人劃船去了我家附近的那個小島,結果後來我的船沉了,我掉到了海里,本來我都以為我死定了,沒想到我被人救起來了,那個人就是孟星河?」
「天吶!」鐘雅一副听到天方夜譚的表情,「你居然掉到了海里,而且現在還能若無其事地和我聊天,我簡直不敢相信!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我醒來之後一睜開眼,竟然看見一只金毛在舌忝我的臉,我當時嚇壞了,後來才知道那只金毛是孟星河的,是他救了我。」
「天吶,這也太驚悚了吧,你怎麼現在才告訴我。」鐘雅說著便靠到夏夜的肩膀上,裝出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要是你被淹死了,人家一定跳到海里去給你殉情。」
夏夜狠狠地推開她的頭︰「你丫這是咒我死呢?」
「我哪里舍得咒你死啊?我愛你還來不及呢。」鐘雅又諂媚地湊過去。
夏夜偷笑︰「好吧,看在你對我這麼‘情深意重’的份上,我幫你去追李煒。」
「你胡說八道什麼?」鐘雅說著拿起枕頭要打夏夜,夏夜伸手去擋,兩個女孩的笑鬧聲回蕩在整間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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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上海,月歌就沉浸在一股莫名的傷神中,這可能就是近鄉情怯吧。月歌和慕凡兩個人坐在的士車的後座上,月歌搖下車窗,風吹得她的頭發一片零亂,她望著窗外,看著這片她離開了七年的土地,心里充滿了各種復雜的感情。
的士車停靠在一家五星級酒店大門口,慕凡下車,從後備箱里取出他和月歌的行李。酒店的服務生走過來,替他們把行李放到小推車上,送到了他們事先預訂好的房間里。
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慕凡就去敲月歌的房門,請她去餐廳吃晚飯。
整頓晚飯,月歌都吃得心不在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慕凡問她怎麼了她卻也什麼都不說。
晚飯後,月歌說想要出去走走,慕凡便陪著她一起,兩人並肩走在繁華如夢的大上海。大街上,燈正紅,酒正綠,人間還是一派火樹銀花的景象,月歌的心卻早已滿目瘡痍。她一直沒有說話,慕凡也不說話,只是跟著她走。月歌沿著記憶的路線,一路走到了浦東的一片別墅區。
當她猛然間抬起頭,看到眼前的大門上赫然寫著的「君匯上品別墅小區」幾個大字,她像觸電了般猛地一驚,愣了半晌,她想要走進去,卻被門口的保安給攔住了。
「小姐您好,請問您找誰?」保安問道。
月歌訥訥地問︰「尹家……是住這兒嗎?」
「不好意思,這里沒有一戶人家姓尹,小姐你是不是找錯地方了。」
「那你們這里面三單元的那幢別墅現在是誰在住?」
保安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們不能向外人隨意透露住戶的信息。」
月歌失望地後退了半步,慕凡走上前,問她︰「你要找人嗎?」
月歌沒有回答他,對保安說了句「謝謝」,便轉身離去。
慕凡追上去,問她︰「怎麼了?」
月歌停下腳步,許久之後才說︰「我以前住在那里面。」
慕凡看著她︰「我發現我對你一點都不了解,你好像從來沒有跟我講過你家的事情。」
月歌淡淡地問︰「有興趣知道嗎?」
「當然。」
「請我去喝一杯吧。」正好她今天心情很抑郁,她需要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