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于曳斂了廣袖,抽了那畫了梅花的宣紙一卷,又以發帶綁好,遞于凝歌手中︰「此曲曲目簡單,只消在墨水去向處撥琴即可。娘娘大可一試,皇弟听聞太後娘娘性喜春桃,這梅花便送與娘娘做參考吧。」
「你為何幫我?」凝歌微微眯著眼楮,瞧著面前那雙蒼白但是卻有力的手,卻終究沒有伸手去接那畫。
鳳于曳也不慌忙收回,只緩緩道︰「並不是幫你。這是這曲子從未公諸于世。故友有心願要這曲子名揚天下,你便是最好的選擇。」
「當真?」
「自然。期盼你一鳴驚人,圓我等心願。」鳳于曳側首瞧著池塘里瀲灩的池水,眼里忽明忽暗的不知道是什麼神色。
凝歌咬牙︰「成交。今日我承你一個人情,他日若有幫扶之處,定當竭盡全力。」凝歌探手接了畫轉身就準備走,卻不曾听見鳳于曳在身後低喃︰「人情?若是不是呢?」
走了幾步,凝歌恍惚想起來什麼一般猛然回頭︰「對了,你剛剛說你找我來是什麼事?」
鳳于曳一愣,瞧了瞧當頭的一輪明月,若有所思道︰「賞月……」
凝歌「哦」了一聲,想了想又回到了石桌前陪著鳳于曳喝完了一盞茶才離去。
凝歌陷入無比勤奮的練琴階段。十三日,痛苦而又綿長。幸而凝歌記得鳳于曳所有的手勢。雖彈不出那曲調中的滄桑之處,卻也能模仿曲調的只是**。十之**之外,凝歌竟然真的能用那「驚墨」的曲子繪出一副十里桃花來。
為此凝歌捧著腫脹的手指頭樂了許久,秋少卻不甚滿意︰「公主這是怎麼了?這曲子不是公主往日的風格。秋少跟著公主許多年,雖不懂什麼音律,但是也是听著您的琴聲一路從玉瓏國到了鳳翎國,這曲目若是您閑來逗奴婢玩尚可,要拿到太後娘娘壽宴上,豈不是要貽笑大方?」
「那是你不懂。屆時你只幫我說我這兩日身子不舒坦,整日昏睡、上吐下瀉的好不虛弱,他們自然只會看見這話,卻記不得我的琴了。」凝歌鄭重其事道。
秋少疑惑︰「那豈不是有喜的癥狀?」說著,她的眼楮瞬間就變得晶亮,一瞬不瞬的盯著面前的凝歌緊張兮兮的問道︰「娘娘……你可是真的有喜了?」
凝歌頭上瞬時暴起幾道青筋︰「只有過一次,難道會有這麼準麼?」
鳳于飛的技術這麼好?
凝歌在心里暗暗打了一個叉,面上難以掩飾的一陣厭惡。
秋少卻上了心,一下子就跪在了凝歌面前︰「公主,還有兩個月就要到清理後宮的日子了。這次太後壽宴您可要上心一些,若是能賜予侍寢,我們就能活命了。」
凝歌手上一抖︰「我們?」
話題一下子就引到了玉瓏國的任務上,凝歌還清楚的記得當時的秋少說過若是她不能有孕順利留在後宮,斬殺的就是她身邊的一種陪嫁的下人。
如今那些人走的走死的死,只留下一個秋少。
秋少說的「我們」指的難道是她和這具公主的身子?為什麼?玉瓏國國主是準備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放過嗎?
凝歌只感覺心中一寒,驅盡了心底的暖意。
秋少瞧著凝歌的手越收越緊,眼底的焦距也在漸漸的模糊,還以為凝歌為出宮的事情無比的悲傷,眼淚當下就啪嗒啪嗒砸了下來。
她抓著凝歌的死死扣在一起的手指道︰「公主,奴婢死不足惜。只是您可知道那寺廟里的日子當真是生不如死,進去的嬪妃甚少有活過三個月的。何況公主雖然是國主的掌上明珠,卻終究還是成了和親的工具嫁于鳳翎國。您恨國主也無用,即便是您逃月兌了這深宮也不能回玉瓏國了呀!」秋少說的悲切,凝歌端坐在那只覺得渾身麻木不能動彈。
她是曾近想過有機會就逃月兌這宮廷。想要替現在這具身體回玉瓏國好好的看一看那雙父母,即便是用眼楮看著也是好的。
凝歌想到的是她留在現世還蒙在鼓里的媽媽,此時是不是在自己的尸體,不,骨灰面前痛苦欲絕。若是有人能穿越到她的身體里,哪怕是用眼楮叫她好好的看一看那老太太也是好的。
只是在這里,凝歌的期望和親情分文不值。
她不過是一個和親的工具。工具自然是要有工具的用處,從前的凝歌必然是有把柄捏在了玉瓏國主手里,或許是絳寒或許是秋少,總之她嫁過來除了爭寵或者是死,別無退路。
「之前您叫奴婢去調查那佛堂里的事情,那佛堂不過是個比冷宮還要清冷的地方。如今里面供著的都是在哪里死去的嬪妃的牌位,陰氣甚重。公主,之前秋少不告訴您是怕您害怕,您……可要好好活下去呀!」
凝歌惶然驚醒,重復道︰「活下去……」
這比她一開始的期望還要低上許多。
她是被世界放棄了嗎?
在現代,她被最深愛的李平背叛,在古代,凝歌被她的生身父母背棄。
果真是同命相連,機緣巧合呢。
凝歌苦笑,猛然站起身來撫著手邊的琴道︰「秋少,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的活下去,你也會好好的活下去的。」
秋少連連磕頭,似感激似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