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不就是下廚麼,小意思。」她裝模作樣的掂了掂手中的魚簍。又往里瞅了瞅。
「我看這頭草魚足足有三斤重,若順魚肉的紋路片雙飛片,魚片中加入腌料鹽、糖、料酒、胡椒粉和一個蛋清,下手抓勻,其余的魚頭和魚骨剁成塊兒,放入酸菜熬成湯,然後下魚片。做成酸菜魚最合適不過了。至于這些新鮮的河蝦嘛,我以為先抻出蝦線,剪去蝦須和蝦槍;把處理好的蝦放入小瓷碗內,倒入師父您自釀的桃花釀中,嗆上一嗆,待到鮮蝦玉ti橫陳,膚如凝脂時,再將其去皮,用鋒利的刀子把蝦肉刨成片。蘸上獨家秘制的調汁食用,可謂鮮美無比。只是,這蟹個頭不大,還不是吃膏蟹的時候。依我之見,掰開蟹殼,去除嘴、胃、腮。蟹身切成兩半。放入熬著米粥的沙煲中,粥成下點姜絲就好。不曉得師父您對這樣的安排滿意不滿意吶,您若不喜歡的話,我這還有幾套做法,可一一說來,任你挑選一番。」她一番言辭編排的懇切又周全。連她都要為自己折服了。
「嗯,今日就先按你方才所說的做,明日可再試試別的吃法。」他取過一個茶盞,倒了杯香芽茶遞給慕容希。又自個兒抿了口茶。嘴角微微的弧度顯示了某人的好心情。
「什麼?明日再……繼續。」她終于明白為何雲墨不干脆的告訴她三竺草的下落了,分明是好找借口使喚她做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這件事結束了。她非報此仇。不如,將雲墨賣到勾欄院。她陰險的如是想著。臉上又重新掛著笑意。
「行行,我們明日再換種新吃法。那三竺草的事?」
「看你表現。晚膳好了叫我」他起身,遠山處,夕陽西下,池塘好似鍍上一層金沙。手中的經書亦翻的七七八八。他收了魚竿,轉身離開,步履行遠,紫檀香的味道也漸漸的淡了。
「不是說看我心情,就是看你表現。你根本就不想讓我知道,對不對。」在他走遠後,她嘟囔出聲。但她慕容希又豈是輕言放棄之人。她果真提著個魚簍,來到廚房。「你們通通不許攔我。」她這架勢,嚇壞了一干人等。
「公子,你怎麼又下廚房了。有什麼想吃的吩咐我們就好。」在廚房掌勺的張伯神色驚慌,如臨大敵。趕緊欲接過她手中的竹簍。他在慕容家的廚房干了幾十年的活,對這個廚房里的一鍋一勺都很有感情,哪知這個小祖宗,屈指可數的幾次,心血來潮下廚房。每次都弄的好似遭遇戰火過後,白菜、蘿卜、魚蝦尸體橫陳,鍋、碗、瓢、盆粉身碎骨。更有一次直接把半個廚房給燒了。修葺了數月,才恢復原狀。
「不用啦,張伯。我自己來就好。為了……不傷及你們,我看你們還是先出去吧。」她錯開張伯欲接過她手中竹簍的手。自顧自的逐一拎出竹簍了活蹦亂跳的魚蝦。
「那,公子可要小心一點。」是小心一點他的寶貝廚房。這次不曉得又會被胡搞成怎樣一番景象。張伯很是深情款款的望了眼他的廚房,默默走出來。
「哎,張伯,你放心吧,這次我有經驗了,保證廚房不會走火了。」
張伯一听不但沒有放心,心里更是抽搐般的心疼。
慕容希正尋思著怎麼把螃蟹拎出來。青色的螃蟹揮舞著兩個大鉗,很是囂張地在竹簍里橫行。她用筷子戳了戳,蟹殼光滑,硬是夾不出來。
廚房里的其他幫佣的僕人見攔不住,亦自覺的撤離,某人下廚怎一個血雨腥風了得。不想被殃及,還是早早撤離為妙。
慕容希瞅準了竹簍里個頭最大的一只蟹,欲用拇指和食指將其迅速夾出來。哪知伸手進去的時候,被另一只不起眼的小青蟹鉗住了食指。「哎喲,疼死爺了。」她用力一甩,那只小青蟹飛了出去,落到地面,四處橫行。而她的指上亦留下了鋸齒狀的鉗印,隱隱的滲著血。
她其實很怕疼的,雖然小時候因為練功修行,身上總有大大小小的各種傷口,一處好了,又添一處。每次都疼得她齜牙咧嘴。是以她那麼努力練功,就是不想受傷。
唉,一只還未夾出來,一只又給跑了,還夾到了手。可謂賠了夫人又折兵。
在荼蘼花架下的湘妃竹榻小睡的阿狸,做了一個夢。它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包子,被放在蒸籠里,底下不斷有騰騰的熱氣往上冒。它不自然的翻了翻身子,又蹬走原本蓋住肚子的繡著漿果的小薄被,抹了抹額頭上直往外飆的汗。它尋思著許是它正在做這個關于蒸包子的夢,是以覺著好熱好熱。恍惚間還聞到一陣極淡的香味,它努著鼻子嗅了嗅,不對,這不是包子的味道,是香料,是它家主人特制的有助于安睡的**花。它打了個噴嚏,醒了過來。翻身起床後,它的一雙琥珀色的眼楮定格在湘妃竹榻下的銅蟾蜍香爐。那眼里頓時燃起了兩束小火苗。
「嗷嗷嗷……。」我阿狸不報此仇就不是狐狸。
慕容希在片魚的時候割破了手指指月復。又在抻出蝦線時,戳破了指尖。一番下來,雙手可謂傷痕累累,疼得她直吸氣。還暗自納悶,怎麼她使刀劍這麼順手,使起菜刀,束手束腳的呢。她正摘蔥的時候。听見一陣細碎的響聲自門外傳入。往門的方向一看,有個白色的小腦袋,粉色的耳朵豎起,正探頭探腦的往里瞅。還它用那肥抓子捂住嘴巴,似乎在竭力忍著笑。嗯哼,幸災樂禍,是吧。她不動聲色。又繼續摘菜。
慕容希抓過一個洋蔥,慢悠悠的層層剝開。阿狸見她正剝洋蔥剝得入神,想偷偷的溜進去,將調味瓶里的調料,稍微調個位置。比方說鹽換成糖,油里灌點水什麼的。它如是想著。瞅準時機,它貓著肥腰,踮起腳,努力不發出丁點的聲音。來到放置調味櫃前,一伸爪子。被抓個正著。往常慕容希只會拎它出去。但今日,她故意往手上涂了洋蔥。于是,她順著阿狸的毛,抹了又抹,又暗自掐了幾把它的肥肉。阿狸可是最寶貝它那一身白色的狐狸皮毛了。每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將它的毛清理梳理一遍,再騷包的染上燻香。呀,「呀,不曉得,洋蔥的味道,你喜歡不喜歡。據說,你家主人對這個味道可是喜歡的緊」她一臉的笑意。笑意里含著危險。奈何不了大的,還收拾不了小的嗎。
「嗷嗷……」阿狸已經沖了出去,跳入湖中。它的皮毛啊,這下跳入湖中也洗不干淨了。
它簡直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月色清幽。
她一番折騰,總算把菜做了出來。酸菜魚、醉蝦、鮮蟹粥外加一個鹽水菜心。看起來色澤鮮亮、葷素相間、飄香四溢,使人聞之垂涎。她很是滿意。
「師父,你嘗嘗,試試好吃不,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功夫。」她遞過一雙筷子給雲墨。滿含期待的望著他。
雲墨將信將疑地夾了一筷子的魚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了一會兒,咽下。
「手藝見長。很美味。」他的一雙紫眸里含著淡淡的笑意,在夜色下愈發深邃明亮。仿佛是這菜肴愉悅了他。
「真的,那我也試試。」她伸筷子夾了片蝦。
「你吃這個。」雲墨用筷子奪過她筷下的蝦片,優雅的放入自己口中。又將鹽水菜心移置她面前。
「憑什麼,這菜是我煮的。」她怒氣騰騰的,又伸筷子夾了塊魚。雲墨的筷子也追了過來。她早有預謀般將筷子方向一轉,將此拋向上空。趁其不備,正想張嘴去接。不料快到嘴邊時,被某人用筷子生生截住。唉,到嘴的肉又飛了。
「這是我釣的。」
「你……小氣。」她活了小半輩子,第一次這麼斤斤計較的男人。一時氣惱,到嘴的話堵在喉間。不服輸的盡頭又驅使她繼續無所不用其極的在餐桌上和雲墨進行一番惡斗。
這樣的斗爭,其實是常有的事。想當年。她修行執行那些**任務的時候,身上常常有刀劍的傷口。吃葷不利于傷痕和內力的恢復。每次受傷,雲墨只會煮些連油水都無一星半點的素菜給她,居然還當著她的面大搖大擺的吃肉。還風輕雲淡的說什麼想吃肉,就不要受傷。也不想想,她的這些傷痕是拜誰所賜。而她又是個三餐無肉不歡的主,又如何甘心乖乖吃素。是以,一番惡斗是避免不了的。
「我吃飽了,慢用。」雲墨優雅的用手帕地拭嘴角。隨手倒了杯普洱消食。
慢用,這還怎麼用吶。慕容希瞧見桌面一片狼藉。湯汁殘骸灑滿桌面,除卻那碟鹽水菜心還完好無損。
她滿是憤恨的夾了菜心就著白飯往下咽。許是餓了,她吃得很香。就是覺著菜心咸了點。
雲墨靜靜的坐于一旁,品著茶。目光悠遠而飄渺。然然,你的手藝還是這麼的讓人不敢恭維。煮菜的水平和千年之前保持著一致呢。可是,他很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