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慕容希趕到鶯澤湖的時候,在湖岸上遠遠的望見湖心的整個西樓被圍個水泄不通。湖面上是密布的船只畫舫,是繼雲墨現身西樓之後的又一次更盛大的集會。
武林的各派人士紛紛現身于此,他們來勢洶洶,刀劍相抵與西樓的護衛們形成水火不相容的對峙局面,仿佛一觸即發。
洶涌的人群包圍佔領了西樓,里里外外圍了幾層。對著堂里的座椅畫屏,古董字畫大肆打砸破壞。物件破碎聲;姑娘的驚叫與他們鄙俗的罵聲混成一片。
「讓你們的樓主滾出來。否則別怪我們心狠。」
「貪生怕死的東西。莫不是怕了我們。」
「殺師之仇,不共戴天。」
「你們西樓欺人太甚……」
「……血債血償。」
諸如此類的罵聲不斷。威嚇著要放火燒了西樓。燒殺打砸的同**潑皮沒什麼兩樣,虧的還自稱名門正派。
負手而立于小舟上的慕容希無奈的輕嘆,震耳的聲討隔岸也能听個清楚,全是咒她不得好死的。半路來時她已從扶疏的簡述中,將事情了解個大概。
近日武林出現異動。
先是武林里幾個頗有聲望,可謂德高望重的前輩揚一林、曲亦等被毒害。再是以鑄造刀劍而聞名的唐家堡堡主遇襲身亡。據說所用的毒出自西樓,所有的證據指向西樓。
聯系前些日子的容華王爺遇襲事件。那些刺客所服用的毒亦是出自西樓。若是被他們刺殺得逞。只怕西樓的麻煩會更大。這每一件事皆是針對西樓而來,也不知是誰想將西樓置于死地,是想將西樓佔為己有麼。也許所有的事還需從流舞查起。
慕容希把玩著從流舞身上順來的翡翠玉佩,通體碧綠,雕刻成西番蓮模樣。
她的臉上掛著捉模不透的笑。「這世上大概沒有不透風的牆吧。」暖若燻風的嗓音暗含不易察覺的冷意。
「公子可是有線索了,快快說與我們听。」扶搖閃過興奮的光芒。她像個討要糖果的小孩揪住慕容希的衣擺。很難將眼前之人和那個江湖上劍氣剛猛凌冽,無堅不摧的緋衣女子聯系在一塊。
「還不知道。喏,這個就是玉佩就是其中一個線索。我們要追查出它的主人。」
這種玉佩的品質純淨,溫潤細膩。這種玉的產出極少,極其名貴。而西番蓮的圖樣在干雲亦極為少見。是以為她西樓沒人了麼。敢陷害西樓,就得承受得起代價。
尚未下岸,眼尖的人便發現了慕容希。一身玄色的寬大衣袍,黑紗覆面,讓人看不清面容。他負手而立,衣袂無風自起,周身散發著清貴無害的氣息。仿若不懂武力的翩翩儒生。只是她如墨的雙眸似夜空繁星,又似冰刃,冷麗得讓人不敢直視。她的身側是一紅衣一碧服,都用輕紗覆面的侍女。
西樓的樓主從未以面目示人。世人只知他每次出現,身後都會跟著一紅衣一碧服的侍女。
「看,他在那里……」
「那是西樓的樓主。」
「……殺了他,為我們師父報仇雪恨。」
「我們要為死去的人討回一個公道……」
來自各方派別的人士向慕容希的方向聚攏,舉起手中的刀劍粗聲叫嚷道。
聲討歸聲討,卻沒一個人敢上前動手。他們感受到慕容希周身凌厲的氣勢,無形而撼人,甚至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大伙面面相覷,誰也不願作出頭的第一人。一時間倒也不見有任何動作。
慕容希瞧見樓里的姑娘沒什麼大礙,只幾個護衛在推搡間受了點小傷,她這才稍微收了收火氣。也就不計較她心愛的字畫古董了。誰讓她流年不利攤上這麼一場無妄之災。
眼下,確實不是動手的好時候,以免讓人坐收漁翁之利。
「讓讓……有人報案西樓聚眾鬧事,據說這里還發生命案。本大人要奉朝廷之命查封這里,徹查此事,在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西樓停業整改,你們誰也不許隨意出入西樓。」
執掌舞陽城的府伊著一身朱紅色祥雲紋,正五品的官服。在侍衛的簇擁下,越過慕容希來到西樓的大門前,對著在場所有的人下令道,隨後一大幫禁軍包圍住西樓。
他腆著肚子,大手左右一揮,在西樓的大門上張貼著油黃色的封條。繼而拍拍手,快速收隊走人,生怕這種武林火拼殃及到自己似的。
慕容希看著這一出落幕如此之快的鬧劇倒也不惱。朝廷一向極少干預武林之事。顯然那府伊只不過奉命辦事。至于奉誰的命,她須好好查查了。
對方露出的馬腳越多,查起來越容易不是麼。
「諸位靜一靜,在下正是西樓的樓主。請听我說幾句」慕容希在空曠處站定,如微風割面的清淡嗓音響起,好似符咒般,瞬間讓鼎沸的局面靜了下來。
空氣中凝著一股緊張的氣息,仿佛頃刻便會掀起一陣血雨腥風。
「家師曲亦一向不問世事,和西樓有何仇怨,你們竟加害于他。」曲亦的徒弟率先發問。他無懼于慕容希眸中的冷色,剛毅的臉悲痛顯露無疑。
慕容希一一掃過眾人的神情,心下了然,今日到此口口聲聲伸張正義,以名門正派自居的,實則看戲的居多。真正敢出頭的其實沒幾個。
這個曲亦的徒弟倒是個漢子。就是經歷尚淺,容易受人蠱惑。
「誠如你所說,西樓與尊師無仇無怨,為何要殺害他。造成今日這個局面,為自己徒惹麻煩呢。」
「誰知道你們西樓有什麼狼子野心,不可告人的秘密。」人群中應了一句。
「這位兄台,話可不能亂說。現下,人還未斷定就是我們西樓所殺。」他這話引發慕容希的深思。會不會是有人栽贓西樓,然後欲借武林對付西樓。坐享其成。
「人證、物證都有了,你們還想狡辯。」群情激憤,氣氛忽然變得緊張。像一把拉緊的弦,只是不知操縱弓箭的是何人。
「不,在下知道無論現在說什麼。各位也不會相信人並非西樓所殺。實不相瞞,前些日子西樓失竊,丟失一些重要的東西,我懷疑有人借此生事。為禍武林」
慕容希此話一出,似一塊石頭擲入水中,引起一片嘩然。有人認為西樓狡辯,欲否認此事。也有人覺得此事撲朔迷離,不宜過早下結論。一時間總說紛紜,反響激烈。
「此事既然與西樓有關。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一個月後在此,給諸位一個交待。若西樓無法拿出證據證明清白,我作為樓主,任各位處置。」慕容希冷靜的道來。不急不緩的清淡嗓音,偏生帶著讓人不可抗拒的威嚴。
「希望你說得出做得到,否則我們唐家堡絕不會善罷甘休。」作為受害一方的唐無玦倒是沒有步步緊逼。他一襲黑衣,尚在服孝。俊逸的五官,面帶倦容。好似對這些江湖的紛爭有幾分薄厭。
這樣的神情似曾相識。慕容希想到了蕭澈,風輕雲淡的他總被無辜的卷進權力之爭。但她似乎從未看見他有過怨憎怒恨的情緒。
「各位請放心,在下絕不食言。」慕容希篤定的說道。
在得到慕容希的保證後,眾人似有不甘,瞧見慕容希擺出一副送客的強硬態度,唯有陸陸續續的散去。
只等看下個月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