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倆笑什麼笑?罰酒三碗!」林放一拍桌子,對磐達瞪著眼楮說道︰「不許喝這個!你去把平時招待我的酒拿出來,你們倆喝。這壇歸我!」
磐達乖乖地又抱出一壇平時喝的粗釀,和蔣天羽兩人愁顏相對,小口喝了起來。
三人又喝了一會,林放覺得這酒怎麼喝都不是滋味,拉起蔣天羽和磐達告辭。
「這酒你不許自己喝,等我回頭再來。」林放扔下這句話,兩人御劍飛走。
磐達看著林放遠去的身影,長嘆一聲,「這孩子,命苦呢!」
雖然在冬季,但今天太陽正好,空中風也不吹,海里浪也不搖。林放看天上白雲清淡,四野一碧如洗。不禁心情大好!
「走!和我海面上轉轉吧!」林放說完,駕起青蔥劍,也不管蔣天羽答不答應,便往西面大海上飛去。
林放雖然一直不回頭去看,但她能感覺到少年就在自己身後緊緊跟隨。她臉上微微輕笑,任由風兒將額頭的頭發撥亂,把眼角的淚滴吹干。她雖然表面上依舊是那個性格豪放的假小子,但她內心深處,總會忽然升起莫名的自卑與恐懼。
這些,她以前從沒有感觸過。
只有蔣天羽在她身邊時,她才能稍稍忘卻自己的事情。她以前的家,以前的師門,以前的生活。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能享受片刻寧靜與自在的時光。她有時躺在床上,想著少年如果在她身邊,只屬于自己,該有多好!
可是,另一個聲音和她說著︰「端木姑娘是那麼深深愛著他!」
自己和他卻又偏偏屢次三番被端木姑娘救了……
「端木姑娘為了他,性命都可以不要,而我……」林放每當想到這里,氣都喘不過來。
「蔣天羽,畢竟還是更喜歡我的……吧?」
「真的麼?確定麼?」林放有時候問起自己這個問題,她真的不確定自己的推論。
「我也許只是他踫到的第一個女孩……所以,他看我哪里都是那麼好吧?其實,我怎麼比得上端木姑娘?」
除此以外,她還有更大的煩惱。泰山林家的仇,蘇杭錢家的仇,都還沒報。「去求蔣天羽麼?那成什麼事?」
這些事情,反復在她腦海中出現,一會是東風壓倒西風,一會卻又反過來。
林放的自卑情緒漸漸彌散,有時把她一顆玻璃一樣的心靈包裹得嚴嚴實實,令她煩惱糾結。
所以,練功也是一個不錯的發泄途徑。這些日子以來,林放表面上跟大家一起練練,但她不論在無名嶺,還是在紅泥島,只要沒有別人,就必定在習武修靈。只有此時,她仿佛才回到過去的時光,變回那個曾經御劍于泰山之巔的絕代佳人。
練功不順時,她會去找磐達喝酒。只有在特別想少年的時候,林放才會去找他。
只為和他在一起待上一會,或者只為看看他。
人也好怪,明明那麼喜歡他,可是當他來找自己,她又往往推說有事。
蔣天羽以為二弟只是怕島上眾人閑話,這才減少見面。少女心思,他怎麼能猜得到?今天林放主動過來,蔣天羽自然是喜出望外。見林放喝過了酒,又要去海上轉轉,當然願意陪著。
兩人向西飛出紅泥島百里,海面上一平如鏡,不時有魚兒躍出,激起朵朵浪花。林放向蔣天羽笑道︰「怎樣,這可比你的西澤湖大多了吧?」她生于泰山城,從小便生長在海邊,因此對大海有一種特殊的親切感。
少年笑道︰「你雖然生在海邊,但是有些大海的事情,你恐怕不知道。」
「切!你才見過幾天大海,就來吹牛皮?倒是說來听听,看我知道還是不知道。」
「我只問你,海水為什麼是咸的?」
「啊?」林放從小就知道海水是咸的,她可從來沒去想過為什麼。
「海水本來就是咸的,就好像藥是苦的,糖是甜的一樣,天生如此,哪有為什麼?」林放一通狡辯,只是不肯認輸。
少年呵呵一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又何必諸多借口呢?」
「你說誰‘諸多借口’?敢教訓我了是吧?你要是說不出個子丑寅卯,哼!」林放捏起粉拳,嘴角上翹,似笑似怒。
「好吧,我告訴你答案,你學會以後,就可以去考別人了。」蔣天羽背著手故作深沉。
「有話快說。」林放放下拳頭,雙手叉腰,歪著頭,去看少年。
「嗯,女孩子家,還是不要動手動腳的好一點。」
「你!要死了你!」林放揮了一下拳頭,卻忽然把兩手一背,就要御劍飛走。「你愛說說去,我不听了!」
「我說,我說,你不要走。」少年清了清喉嚨,道︰「很久、很久以前,大海是沒有咸味的……」
林放雖然斜仰著頭,但卻在聚精會神地听他說話。蔣天羽只說了一句,忽然沉默。林放以為他又賣關子,嫌他幾次三番,有些煩人。正要奚落他幾句,卻見少年臉色有異!
「怎麼了?」林放小聲問道。
「南邊有人遇險!」
「那還愣什麼?快去看看!」林放只要一听有事,比當事人還激動。
「你不听答案了?」
「哎呀!回來再說!」林放說著話,已經御劍飛出老遠。少年催動丹田的「黑暗星雲」,追上林放,把陰陽槍墊在她腳下,向出事地點疾飛!
飛了一程,看到遠處一股黑煙升起,像是船只失事起火。又往前飛,海面上散落著無數木屑碎片,貨物包裹。一些水手抱著木板在海水中一浮一沉,掙扎挨命。
這些人見有人飛來,一個個晃著手,大呼「救命」。林放看下邊的人可憐,催促蔣天羽趕緊救人。
少年搖頭道︰「你先在上面觀察情況,我去問問。」他說著話,「原道陰陽槍」變成一抱多粗,懸在空中。讓林放站穩之後,他這才凌波踏浪,來到那些水手之間。
見水手們都圍了過來,蔣天羽問道︰「你們是做什麼的?出了什麼事情?」
一個留著短須的中年水手道︰「我們是青木洲的商船,去瀛洲賣瓷器。回來的時候讓附近神龍島上的一伙海賊搶了貨款,還把船燒了!這位神仙,救救我們吧!」其余水手也是連連點頭,紛紛哀求。
蔣天羽听他們說話,細細觀察,分辨真偽。見此人不像在說謊,但看他面相卻又不似善類,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少年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在船上是做什麼的?」
「我叫鄭三炮,就是青木洲泰東灣的人。我是船長,這些人都是我的兄弟。」
「哦,鄭三炮。」少年稍頓,「你跑這趟海路好多年了吧?」
「我在船上長大,跑瀛洲總有十多年了。」鄭三炮提起這些,頗為自得。
少年忽然變了顏色,冷聲問道︰「你剛才說讓‘月牙島上的一伙海賊’給搶了,想必你認識這些人。可你既然跑這趟線十多年了,沿途的大小勢力,都必然打點周全。他們又怎麼會平白無故搶劫燒船?」
鄭三炮听他這麼一問,嚇得額頭直冒冷汗,結結巴巴地說道︰「這位小,小神仙,我可不敢撒謊騙您!」
「那我剛才問你的,怎麼解釋?」
「還不是那個烏通天害的!」鄭三炮一臉不滿。
烏通天正是阿嗚,少年一听居然還有自己家的事情,心中一沉,「難道是阿嗚背著我干壞事?」他不動聲色,緩聲問道︰「你說的可是紅泥島上的烏通天麼?」
「不是他還有誰!?」鄭三炮咽了口唾沫,對少年說起因由。
「原來紅泥島島主是‘四海龍王’,不知道您听過沒有?」鄭三炮眼楮骨碌碌地轉著,觀察這位「小神仙」的表情。
少年點頭,示意他繼續往下講。
「龍王兩年多以前在紅泥島安家,就把附近幾百里的島嶼都打服了。原先在島上的靈修高人不是被他殺了,就是投降。」
「這事和你此次被劫,有什麼關系麼?」少年問道。
「有關系。」鄭三炮一臉愁苦地說道︰「原來的情況是,這條線上沿路大小島嶼層層扒皮,每家都是大爺,我們誰也惹不起!可這幾年,我們各家商船只要定期往紅泥島進貢,龍王就會發給我們通行金牌。有龍王金牌掛在船頭,反正這條線上就沒人敢動我們了!」
「那麼,龍王收的錢少,是不是?」
「嗯,比這些人加起來,那是少了一些。主要是方便,一路暢通無阻了。」鄭三炮無奈說道。
「那你現在怎麼又被人劫了?」少年問道。
「這不就有烏通天的事了麼?」鄭三炮說道︰「上個月,我們又去紅泥島交份子錢。結果人家不要了。當時可把我們嚇壞了!還以為我們哪里得罪了龍王,可要糟了!」
蔣天羽道︰「四個多月以前,烏通天島主已經把龍太初殺了,你們上個月才知道麼?」
鄭三炮搖搖腦袋,「咱們又不是靈修,你們神仙打架,我們小老百姓哪清楚?就這,我還是仔細打听,才知道的。」鄭三炮說起這個,似乎有倒不完的苦水。
「不收你銀元,是好事啊?你怎麼反倒埋怨烏島主呢?」林放躍下陰陽槍,來到少年身旁。
「這位神仙姑姑,您有所不知……」
鄭三炮正要往下說,林放濃眉一立,怒道︰「叫‘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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