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鄭丹青對于太平公主的夫婿武攸暨還是很佩服的。
這世上能夠眼看著自己的女人**男寵,而仍舊安步當車的人,實在是不多。
不過話說回來,武攸暨也不是那等修身養性的家伙,這夫妻二人之間大概達成了某一種復雜的關系,互相不管對方的枕邊人,但卻也不妨礙兩人之間的正常生活。
如果高戩不留宿、武攸暨身旁沒有其他的女人,太平公主有的時候也同武攸暨同榻而眠。這夫妻二人平素各玩各的,對對方的生活不做過多的干涉,但一旦遇到事情,又會互相出謀劃策、共同進退,與其稱之為夫妻,其實稱之為合作者大概更加貼切一些。
二人也都是有分寸的人。武攸暨不會打太平公主身旁婢女的主意,公主也從來不會在武攸暨面前跟別的男子太過親熱。
但自在的也只有他們兩人,在他們二人之間尷尬著的其他人,每次見到另一位時,恐怕都免不了一分不自在的。
就比方說現在,看著迎面而來的武攸暨,原本同鄭丹青並排而行的高戩,明顯的腳步遲滯了一下。
「見過王爺。」側身避讓施禮,高戩的面色明顯有幾分不自在。
「免禮罷。」武攸暨微微一笑,他穿著一身便袍,身後只跟了一名隨侍,十分隨意的樣子。他看了高戩一眼,輕笑著問道,「高大人幾日不見,氣色竟有些不好了?年紀輕輕的,難不成是畏寒麼?」
氣色不好當然跟昨夜的侍寢不無干系,高戩面色跟著就是一白,連抬頭去看武攸暨的膽子都沒有了,只唯唯諾諾的應了幾聲,不清不楚的。
「丹青倒是忙得厲害,我昨夜去了紅袖樓,听說丹青你已經許久沒有去過,也許久沒有新的詞作問世了?年輕人勤于政務是好的,但也切莫耽擱了這大好年華。你那首‘紅粉膩’本王是極喜歡的,若是有功夫,不妨再多寫幾首出來,拿給府上的那些丫頭們排一排歌舞,也省著她們一日日閑著,一旦府上有了什麼宴請之事時,又拿不出好看的東西來。厝生,這事情你幫我記著些。丹青,你也莫要忘了,過些日子,我可讓厝生去向你討要的。」
最初見到鄭丹青時,武攸暨以為他不過是另一個以色侍人的東西,並未太過注意,由他去了。
但這麼長日子下來,武攸暨發現鄭丹青並沒有在太平公主那里做什麼**的事情,反而老老實實恪守本分,這才覺得這少年性情還算周正,至于在外頭發生的那些囂張之事,倒也沒什麼可說的。畢竟是自家王府的屬官,若是真的在外頭被人欺負了,那才是丟了王府的臉。
這樣一來二去的在府中見上幾次,武攸暨反而跟鄭丹青有了些熟稔。又因為鄭丹青與高戩不同的緣故,武攸暨便跟前者有了些親近。所以這時候,才大大方方的伸手要詞作。
鄭丹青自然笑著應了,說了幾句「文章妙手偶得,難以強求」之類的話,讓對方降低幾分期望又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謙虛,便說笑著告了辭,再度躬身施禮,等待武攸暨離開。
武攸暨向前走了幾步,才忽然間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道︰「對了丹青,你那位紅顏知己還托我給你帶句話,說你若是不忙的話,也去紅袖樓看看她。」說到這里,武攸暨不禁意味深長的笑道,「以往還真沒看出來,小小少年,對付女人竟然還有幾分手段。我看那個嬌兒,的確是對你動了真情的。你要是真的有心,索性跟本王說一聲,本王尚可以資助你一些錢財。那嬌兒姑娘前些年也是紅袖樓的頭牌,舞跳得叫一個國色天香,只是不知道怎麼傷了腰,之後瀟瀟又掛了牌子,名聲就慢慢的有些淡了。不過身段終究是好的,接客沒幾年,身子還算干淨,性子也好,贖了身子納妾也不錯……」
幾句話之後,四人便分開了,一直走到王府門外,高戩的面色才算了好了一些,不像方才那些不自在了。
鄭丹青也不去調侃他,只淡笑道︰「高兄是否要直接去辦事?我趁著這個功夫,索性往弘文館去一趟。」
高戩那里自然有公主吩咐的差事,不敢懈怠。他有些歉意了看了鄭丹青一眼,道︰「抱歉了丹青,原本是我的差事,竟全都要勞煩你來做。」
「話不是這麼說的,你每天為公主跑腿,其實說白了,也本就是我這個撐傘應該做的。你做的比我好,當然要勞煩高兄你了。」鄭丹青微微一笑。
「愚兄、愚兄也不過就是在公主身邊伺候的時間長了,了解公主的脾氣罷了,愚兄……」說到這里,高戩竟微微紅了臉,有幾分不好意思,「哎!終究是勞煩丹青了!要是弘文館那邊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丹青你也不必客氣,跟我說就是。」
「好,咱們兄弟,丹青自然不會客氣的。」鄭丹青微笑著應了。
門房已經將馬牽了過來,鄭丹青翻身上馬,慢悠悠的往弘文館那邊行去。
高戩和太平公主的關系,實在是太過復雜,其中又涉及到太多的真情假意、權勢政治,鄭丹青不好介入什麼。要是在加上武攸暨,那整個王府就真的成了一鍋粥,一勺子下去到底能夠撈出些什麼來,誰也說不清楚。
若不是太平公主撐傘的身份能夠保障之後許多年的平安,鄭丹青恐怕早就想辦法遠離這個是非之地了。
不過……鄭丹青抬頭看了看又要落雪的天,心想離神龍政變還剩一年多,自己還是要把公主這條大腿抱的牢一些……
「鄭大人,好久不見,又來忙活高大人的差事呀?哦,我這就去跟範學士說一聲」
入門跟幾個相熟的弘文館官員打了聲招呼,鄭丹青便輕車熟路的往原本屬于高戩的房間走去。
房間已然不再是毗鄰茅房的那間了,這倒不是鄭丹青游走的結果,反而是在這里見到李隆基的第三日,高戩的辦公地點就換了地方。
至于原因,想來是跟李隆基有些干系的,鄭丹青想要謝他,對方卻大手一揮,不承認也不否認,一副毫無介懷的樣子。
想想這位小王爺也有些意思,從最開始自己與他的摩擦甚至要挾,到現在的相安無事直至有幾分互相欣賞,這樣的轉變,還是讓鄭丹青有些安心的。
畢竟未來天下都會攥在他的手里,誰會想要得罪這樣一個人?
當然,從最初知道了李隆基身份的那一刻起,鄭丹青就已經估計到了武崇訓真正死因對于李隆基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按理來說,李隆基是不可能真正對武家有太多好感的。拋開李武兩家多少年來的明爭暗斗不提,就說李隆基的母親很有可能是死于女皇之手這一點,他就不可能對武家沒有半點的仇視之意。再加上李隆基父親、伯父的種種遭遇,他對于武家只能是畏懼與憤恨的交疊,至于血脈親情……在這個年代里,又值多少錢呢?
當然,歷史上李隆基後來的所作所為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武家一個紈褲子弟的死亡,對于李隆基來說,恐怕打心底里,痛快之意要比仇恨與畏懼多上一些……
若說李隆基對鄭丹青原本還心存芥蒂的話,鄭丹青那一首《六州歌頭•少年俠氣》實在幫了他太多。李隆基是個喜歡結交朋友的人,用「俠氣」二字來形容他的性格,實在是恰當的很。
當他讀到這首少年俠氣時,李隆基差點當場拍案叫絕,差點就要上前摟著鄭丹青的肩膀同他稱兄道弟了。所謂少年心聲,早就完全融進了這首詞里,李隆基相信,能夠寫出這樣詞句的人,也絕對是我輩中人。
只是當時的情況的確尷尬些,前一個還嘲笑著鄭丹青,李隆基後一刻也很難拉下臉面去跟他勾肩搭背。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王爺的身份,雖然平素里他都不怎麼將其掛在嘴邊,但身為帝王之家的尊嚴,還是時不時的從中作祟。
但這些並不妨礙事後李隆基對這首詞的廣為傳播,也就是因為這樣,鄭丹青的這首《六州歌頭》,才以極快的速度在京中擴散了開去。
當然,這些名氣對于鄭丹青來說,並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也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他所熱衷的事情不在這上頭,原本就不是那種才高八斗的家伙,即便他從小也沒少背四書五經,但若是與個中高手細細考校交談,恐怕還是會露出幾分馬腳的。這樣的名聲,不要也罷。
說到底,還是書畫上的功夫更加對鄭丹青的胃口。至于眼前這一摞子需要勘校、謄抄的書卷……站在高戩書案前的鄭丹青微微嘆息了一聲,慢慢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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