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和宮大梁王的寢殿寧遠殿里,康總管四個男僕正在紅木床邊伺候大梁王李梟更衣。
「王爺,怎麼今兒個這樣早就回來了?」康總管幫李梟月兌下質地輕柔的青色桑蠶絲外袍。
李梟嘴角帶著似有若無的笑意,慢悠悠的坐在床邊把玩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床下跪的兩個男僕小心翼翼的抬起他的腳為他月兌掉鞋襪。
「本王老呆在皇上身邊,其他皇夫還怎麼接近皇上?日日幫皇上批折子,她太清閑了豈不是有時間管其他的事了?再說了,不讓她累一累,怎能記得我的好處?」李梟邪魅的笑著,語氣不急不緩。
「王爺高見。」康總管從一旁的男僕手中接過在溫水中絞好的帕子,開始為李梟擦臉。
這時,寢殿的門響了,一個男僕貓著腰走進殿內,一溜煙兒來到李梟身邊,抱拳低頭道︰「王爺,那邊出了點事,跟咱們宮還有些干系。」
「哦?」李梟瞳仁轉動,頭向右偏了一下,那人急忙近前對著他的右耳如此這般低語起來。
只見李梟劍眉漸漸蹙起,听完後神情不悅的對那人說道︰「確定是我們宮里的人?」
那人點點頭,「那邊的人說看著眼熟,小的才去查了,有個負責傳膳阿福的不見了。」
「傳膳的?」李梟沉下了臉,朝那人揚了揚下巴,他便打個千兒轉身退了出去。
床下給李梟洗腳的兩個男僕見他臉色不好,便加快了手上的動作,但饒是如此,卻也沒快過李梟驟變的心情。
「快滾!」李梟怒喝一聲,將正在給他擦腳的兩人一腳一個踢翻在地。
兩個男僕趕忙戰戰兢兢的爬起來,和另外兩個端盆的男僕一起腳底抹油似的跑出了寧遠殿。床邊站著的康總管更是低著頭苦著臉不敢說話,盡管是七月里的天氣他都覺得後背涼意驟升。
「本王看你這老東西的眼楮應該挖掉一只。」李梟冷冷的望著康總管。
冷汗從康總管額角滲出,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給王爺傳膳的人中混進了奸細。該挖老奴的雙眼。」
「哼!知道那人是錢家派的你會覺得你更該死!」李梟的聲音越來越陰冷。
康總管肩膀一顫,低下頭臉更苦了,「老奴有罪。」冷汗從額角滴到了他的腮邊。
「不知怎的本王現在格外討厭錢家的人,錢垚把她的兄弟、兒子、和細作都安插在宮中難道真是為了找什麼鎮國夜明珠?本王就是不信!上回錢竹默那豎子來我寧遠殿中分明就是想找暗室。他去過的大多地方都沒有挖掘過的痕跡,唯獨在最容易引起人重視的兩個地方留下了痕跡,分明就是聲東擊西的障眼法。他們一定是在找皇宮通向外界的暗道,興許想引兵逼宮也說不定呢!哼,上次讓她兒子用那苦肉計,難保不是想搬倒本王,再培養起錢池那樣一個屬于他們的大梁王,只可惜他們低估了本王的實力,沉睡的老虎不會因為休息而變成小貓,他一旦醒來。依然喝令百獸!」李梟狹長的眼眸里燃燒起熊熊火焰。
「是,王爺自當雄霸天下。」康總管抱拳說道。
李梟瞥他一眼,沉聲道︰「御書房那邊的小遠子已被本王收拾了,沒想到我身邊還有一個叫阿福的,真是的可惡!那個阿福已經看出了錢池的事。前後到我那孽障宮里去了三次想要求救,卻都被易蘭卿那鬼精靈擋住了,今日趁易蘭卿不在拼掉了自己的小命終于驚動了我那小孽障,想必她不會坐視不理,我們需快些結果了錢池。」
「老奴只怕動作過快有風險,皇上對那錢池已有些情意了。易公子機敏過人,既已擋了三次。明日回來定會力勸殿下不要摻和進來,殿下應該會听的吧!」康總管小心翼翼的說道。
「卿兒縱有千般智謀,但卻過不了我那孽障那一關,若她使出渾身解數央求卿兒幫著她救人,到時就不好辦了。」李梟蹙眉說道。
康總管低頭思索片刻,抱拳道︰「王爺說得極是。老奴明日就動手。」
李梟點點頭,忽有擺起了手,「不妥,若明日我那小孽障使出手段來非要卿兒馬上救錢池,豈非來不及了?你現在就去準備。用那最厲害的方子。」
「遵命!」康總管從地上爬起來,匆匆朝外走去……
亥時已過半,兩個黑衣人從瑞靄宮中飛出,在一處隱蔽之地向他們的頭兒匯報著瑞靄宮里的路線和情況,幾人分析過後,其中一人背起恆薔,另有兩人一前一後護著,再次躍進了瑞靄宮。
月夜下,他們如同靈巧的飛燕輕盈迅捷的穿梭飛躍于各個屋檐之上,腳步輕的似乎沒有一絲聲響,只把他們規律的氣息吐納聲留在了夜風中。
很快他們來到一座院落的屋頂之上,一番仔細勘察後,隱衛背著恆薔跳了下去。兩人躲在半敞開的雕花半窗之下,確定周圍沒有任何動靜後,隱衛起身朝窗內悄悄張望。片刻,他蹲讓恆薔踩在他肩上爬進了窗戶。
屋中只點著一盞燈,光線昏暗,除了床上躺了一個人外,別無其他人。恆薔輕手輕腳的來到床邊,見一身純白中衣褲的錢池側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她凝神觀察著他清俊的臉,見他秀眉微蹙,閉合的雙眸更凸顯其眼線狹長,懸膽鼻泛著些許油光,薄唇微微張開著,睡相還是比較美的。也許是光線昏暗,恆薔並未看出他有什麼中毒的跡象,可是這大熱天的屋中點著燈卻沒有一個人伺候,還是能說明些問題的,于是恆薔還是小聲的呼喚起他來。
喚了幾聲沒醒後,她干脆伸手輕輕地推他的肩膀,如此推了好幾下他才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楮,「長姊?」他似有些迷糊的望著恆薔的綠紗衣。
「長子?」恆薔眨眨眼,「呃……我是長女才對,貴人你喝酒了嗎?」
一听見恆薔的聲音,錢池瞬間睜大了眼楮,定楮看向恆薔的臉,「殿……殿下?您怎麼來了?」他急忙起身想要下床行禮。
「噓——!」恆薔將右手食指放在唇邊。「貴人小聲一點,我是偷偷跑來救你的。」
「救我?」錢池眼中現出詫異,但還是警覺的壓低了聲音,「此話從何說起呀?難道有人今夜要殺我嗎?」
恆薔眨眨眼。心中頓時咯 一下,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貴人每日有被坤和宮的人逼你喝藥嗎?」恆薔緊張的看著錢池。
「沒有,王爺每日都會派人送來我最愛吃的大蝦和醉蟹,而且每道菜都當著我的面拿銀針試過,是沒有毒的。」錢池也有些緊張的看著恆薔。
「那你有被軟禁嗎?有沒有見過我母皇?貼身伺候你的人全換了嗎?」恆薔的心中開始焦灼。
「沒有啊,我平時就不怎麼出瑞靄宮,可我還是出去過一兩次沒人阻擋。本月我們都知道是大梁王侍寢,所以我也不便去打擾皇上,但也給皇上請過一次安。至于伺候我的人,確實全換了。我卻覺得他們伺候的更殷勤了,我常嫌他們煩把他們支走。」錢池一字一句說的很認真。
「什麼?」恆薔只覺得心中咯 一下,「怎麼和夏荷說的不一樣?難道……是誰在設計我,想要激我夜里擅闖後.宮好讓母皇治我的罪?」
「殿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錢池見恆薔那樣子。不免有些不安。
「夏荷是你的人嗎?」恆薔的神情變得凝重。
錢池驚訝的抬起了頭,見恆薔很是嚴肅的望著他,沉默一陣後,無奈的點了頭。
「她今夜在我面前自盡了,死之前告訴我你被軟禁,還被逼喝,不出一月就會死去。還有坤和宮里的一個男僕。為了求我救你,自己撞到我宮中侍衛的刀上抹了脖子。所以,我才冒險來看看並打算救你出去。可是……你卻和他們說的不一樣,是有人在設計我嗎?」恆薔皺著眉,神情嚴肅。
聞言,錢池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垂著眸深度思索起來︰「那兩個人應該不會有問題,而我最近是感到有些不適,有時會莫名的月復痛,精神也不濟起來。可是,一日三餐我都試過毒。還有人試吃,不會有問題。我愛喝的萊蒙提都是用新鮮萊蒙泡制的,也有人試喝,也不可能有問題。我一直覺得我應該是受了暑熱,但不甚嚴重,所以沒有傳過太醫也沒有喝什麼藥,怎麼會有他們說的慢性毒藥一說呢?」
「萊蒙提?嘿嘿……暈死!這麼緊張的時刻,我一听到這個詞卻還是想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恆薔低下頭自嘲了一番,接著向錢池欠身行了個小禮,「如此說,看來是有人想設計我沒錯了,那我得速速離開,你沒事就好,多保重!告辭!」她轉身朝窗戶走去。
正當她抬腳想要跨出去的瞬間,她的腦中忽然乍現一絲靈光,一些信息的碎片在腦中重新排列了一番,她眨眨眼慢慢轉過身來,神情有些凝重的看向錢池,「你說……坤和宮里每日都送來大蝦和醉蟹?」
「嗯,近半月來每日都有,很新鮮的。」錢池點頭說道。
「然後,你又喝了新鮮的萊蒙提?」恆薔皺眉看著他。
「是啊,新來的小欣子飯後總會給我泡一杯。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見恆薔問得有些蹊蹺,錢池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恆薔的臉色終于難看起來,她又走回到錢池身邊,擔心的看著他,「蝦蟹這樣的食物和富含維c的檸檬是相克的,一起食用後產生的毒性有如砒霜,你每日這樣吃喝,豈不正是在日日服-毒?」
「什麼?維c?相克?」錢池驚訝的看向恆薔。
「你別管維c是什麼,總之是有人看似殷勤的對待你,實則是利用你的飲食習慣,讓你每日吃了相克的食物,殺人于無形之中。」恆薔的話語越來越低沉。
聞言,錢池沉重的坐在了床邊,神色漸漸變得復雜與糾結,好一會兒了他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一樣突然站起,十分嚴肅的對恆薔說︰「殿下,自從我進宮,得您的照顧才有幸被皇上眷顧,如今您的父親想要取我的性命,您又連夜趕來救我,這份恩德我必當變為犬馬以報!無奈今夜夏荷她們驚動了您,也必將會驚動您的父王,吾命將休矣!您的大恩大德我只有來生再報答了!」說著他重重的跪在地上,給恆薔磕了三個響頭。
「你這是干什麼?又磕頭,又要在我面前死?我真被你們錢家的人搞瘋了!你們到底因為什麼事要一個個的死去啊?」恆薔有些又氣又急,因為她回想起出夏荷死時的情景,簡直與現在如出一轍。
「請殿下恕罪!我們也是出于無奈!因為您的母親搶佔了我們錢家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為了找回他,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錢池又給恆薔磕了一個頭。
「什麼?」恆薔驚訝的睜圓了眼楮,「我母皇會搶你們家的人?笑話!大梁的花樣男女、能人賢士怕是連和尚道士都想得到我母皇的賞識,她還需要搶人?」恆薔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錢池。
「此事本不該說出,但我不想再看見我的長姊在夜深人靜之時獨站窗下以淚洗面,更不想再讓我錢家人被一個個送入宮中受死,再這樣下去,我偌大一個錢家終會被徹底毀滅。殿下乃是著深宮中少有的善良正義之人,請您大發慈悲,拯救我們錢家!」錢池紅著眼眶又給恆薔磕了個頭。
恆薔見錢池那架勢,心中充滿了同情,「先不說這麼多,不如你先和我逃走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也不會讓殿下為了我公然和您的父親作對。」錢池搖頭道,「今夜我將家中大事向您和盤托出,您若能救得那人出來,我們全家人都得到超月兌啊!」
恆薔只好點頭,「說吧,我若能做到,必當竭盡全力必當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