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今兒怎來了?」待站定在蘇明月面前,溫瑾瑜儒雅溫和的問,嗓音如同碎玉跫音,委實好听。
蘇明月淡笑,目光朝他的腿瞥了一眼,緩道︰「本是打算來探望丞相的腿是否康愈了,但方才見丞相足步生風,想必丞相的腿應是大好了。」
前幾日還聞說溫瑾瑜這廝是拄著拐杖上朝,今日則見他緩步如風,絲毫未有腿疾踉蹌之姿,難不成這廝用了什麼靈丹妙藥,竟使得腿傷飛速痊愈?
正想著,溫瑾瑜溫潤的朝她緩道︰「不瞞蘇姑娘,在下今日才撤去拐杖,傷勢雖未完好,但也康愈不少,有勞蘇姑娘掛心了。」
掛心?
蘇明月眼角稍稍一抽,心底咋舌不已。
若非溫瑾瑜這廝在朝堂上欺負她家老爹,她今日自是不會對他掛心,甚至掛心到親自來他的相府,準備興師問罪一番。
她默了片刻,思緒飛轉著,微微挑眼望著他不說話,身側的元欣卻是突然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微愣,回神朝元欣望去,則見元欣朝她擠眉瞪眼,並低道︰「小姐,你怎僅是盯著相爺看不說話啊,相爺還站著呢!」
听听,元欣這小蹄子又開始維護溫瑾瑜了!
溫瑾瑜一個大男人,多站站有何大不了的?
再說了,這小子本就生著一副蠱惑人的養眼皮囊,若是不盯著他多看看,豈不是委屈了他這副花容月貌?
大抵是因歷來忠誠的元欣已有叛變的勢頭,蘇明月對元欣委實是頗有怨念,是以元欣此際再在她面前維護旁人,她心底更是抖騰開了。
她決定了,她回去就讓元欣蹲牆角去,關她禁閉,直到她摒棄溫瑾瑜這等小人為止。
「蘇姑娘在此用的午膳?」正這時,溫瑾瑜倒是絲毫未有怒意,墨黑溫潤的目光朝石桌上的菜一掃,緩然出聲。
蘇明月這回倒是回答得及時,勾唇輕笑道︰「是啊!相府老管家親手做的菜肴,倒是好吃。丞相不介意明月在此吃了你的米糧吧?」
「蘇姑娘哪里話。你若是喜歡管家做的菜,以後可常來吃。」溫瑾瑜微笑。
一旁老管家也忙跟著附和點頭,滄桑的面上盈盈帶笑,滿是慈藹。
蘇明月瞥管家一眼,矜持而笑,也不說話,隨即又將目光朝溫瑾瑜落去,面上的笑容雖一成不變,然而心底卻是滑出了幾許防備及詭異。
常日常听自家老爹罵溫瑾瑜小人,倒也知曉一些這廝在朝堂上翻雲覆雨的事。
聞說此人生了一副謫仙面容,卻是一顆鐵公雞和好強的心,吃不得虧,而今倒好,他與她家爹爹水火不容,如今又大方慷慨的讓她常來相府蹭飯,她自然不會以為這廝心善,反倒會以為這廝在計劃醞釀些什麼!
如此一想,心底便升騰出幾絲微疑,雙目淡然的盯著溫瑾瑜打量,欲從他臉上窺探出點東西。
哪知身側的元欣再度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道︰「小姐,你怎又盯著相爺發呆了?小姐,相爺雖儀表堂堂,但你也不要這般盯著他,會被認作無禮的,小姐,矜持!」
蘇明月眉頭一皺,心氣兒一噎,待見溫瑾瑜朝她意味深長的笑,俊逸風華的容顏還稍稍詭異的尷尬了半許,蘇明月此際倒是想將多話多事甚至瞎話連篇的元欣捏死。
她蘇明月好歹也是風華人物,京都城盛傳她美人之名可不是吹噓的,她會盯著溫瑾瑜發呆?
溫瑾瑜是長得好看,但一個大男人長成他這樣就沒了氣勢了,若是這廝再又翹蘭花指的習慣,儼然就是娘娘腔的俗草一枚了。
她還是比較中意那些威武大將軍,拼戰沙場,腥風血雨,威風凜冽,委實是大氣而又威武,令人心生傾慕向往。
只可惜,她遇上的,不是鳳黎那等假正經的狐狸,便是溫瑾瑜這種欲拒還迎的小人,而放眼朝中的將軍們,也都是半百老頭,她還因此一度憂心鳳瀾國今後的命運,若是一旦戰事開端,這些個老家伙能策馬迎戰,揮刀破敵?
所以啊,朝中將臣不注入新人,鳳瀾兵力戰斗力直接不合格啊,再加上老皇帝昏庸猜忌,時時都過著寵嬪妃和算計忠臣這些小勾當,目光短淺不說,作風也如稚齒小兒,鳳瀾國若不走向滅亡之路的話,天地都不容了啊!
「蘇姑娘在想什麼?」大抵是蘇明月的確沉默得太久,溫瑾瑜干咳了一聲,終歸是溫緩出聲。
蘇明月回神,勾唇朝他漫不經心的笑,只道︰「丞相放心,明月並非在看你,不過是在跑神想事。」
「蘇姑娘在想何事?」他猶豫了一下,緩然出聲。
蘇明月嘆了一聲,「在憂我鳳瀾國的命運。」
他明顯怔了一下,「沒想到蘇姑娘竟會憂慮國之命運,姑娘與旁人,倒是不同。」
蘇明月輕笑︰「國之興亡,匹夫有責。明月雖為閨閣之女,也是掛心鳳瀾的。亦如此際明月瞧著丞相,便更憂了。」
溫瑾瑜這小子,瞧著便是個得權後為難忠臣的小白臉,皇帝寵信這種人,鳳瀾早玩兒完!
溫瑾瑜則是不知蘇明月心底所想,僅是眉頭微微一蹙,嗓音依舊如清風明月,平靜溫潤,「為何?」
蘇明月面色不變,卻未回他這話,反而道︰「丞相這院中,可有風景獨好之處?」
他默了片刻,不急不徐的望她幾眼,點頭道︰「的確有一處,只是不知蘇姑娘是否喜歡。」
蘇明月淡然回道︰「丞相推薦的地方,明月自然喜歡。」
天色正好,微風正怡。
擺月兌了元欣,擺月兌了相府管家,溫瑾瑜帶蘇明月所到之地,是相府一處略微深幽僻靜的地方。
這地方倒是沒有新栽的花草,反倒是僅有一些似是未曾修剪過枝葉的古樹,這地方離隔壁太師府的院牆不遠,甚至與太師府那處高聳的三層閣樓可近距離的相望。
更值得一提的便是這地方那些古樹之旁正立有一坐閣樓,這閣樓是她極為熟悉的,以前這座府宅空著時,她便在太師府閣樓對著這座空閣樓撫琴,而那夜,溫瑾瑜則是站在這閣樓上,月色彌漫中,吹簫附和她的琴音。
也是自那夜起的第二日,她便與溫瑾瑜鬧僵,再未登上太師府的閣樓,也已是好幾日不見這相府閣樓。
一時,蘇明月眸色微動,待隨著溫瑾瑜朝閣樓的木梯處走去時,只道︰「沒想到丞相竟會帶明月來此。說來,這座閣樓明月也經常看著,卻從未踏足過。」
在前領路的溫瑾瑜緩道︰「這閣樓布置甚好,在下常日喜歡在此看書寫字,加之環境清幽,是個好地方,想必蘇姑娘不會不喜的。」
蘇明月淡笑,不置可否,眼角卻是微微一抽。
她喜不喜歡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此處也好,人少僻靜,若是欺負了溫瑾瑜,想必沒人知曉。
待入得樓梯口時,先她一步的溫瑾瑜抬腳上樓,然而他動作卻是極為緩慢,身子也微微僵硬,足下步子更是如螞蟻挪動般慢得不能再慢。
蘇明月怔了一下,這才開始相信這廝的腿腳果真未有好全。
待見他好不容易的往上挪了兩步,蘇明月眼角抽了抽,抬眼順勢瞧了一下上頭那鏤空環繞著的木梯,頓覺此番等著溫瑾瑜慢騰騰的爬上樓去,怕是要等許久了。
她默了片刻,神色微動,只道︰「丞相,我們還是不上樓里去了,就在這閣樓外尋個地方坐坐也好。」
顯然,溫瑾瑜並未多想,更為意識到她不願讓他爬樓而浪費時間,反倒是道︰「閣樓上風景正好,再加上在下有東西想給蘇姑娘看,是以還是在閣樓上坐著為好。」
蘇明月眉頭一皺,又欲再勸,哪知溫瑾瑜緊緊扣著木梯扶手的手稍稍一滑,整個人差點就要跌下來。
蘇明月臉色一白,頓時嚇得不輕,這廝若是打滑的摔下來,首先給他當人肉墊的便是走在他後面的她了。
「丞相,你小心點,手將扶手捉穩了。」蘇明月緊著嗓音道,心底仍是有些驚恐未定。
不得不說,若這廝當真摔下來,憑她蘇明月這孱弱不堪的身板,沒準就真被他一下子送到天堂去了。
這話一出,溫瑾瑜欣慰溫潤的回了句︰「多謝蘇姑娘好意提醒,在下會小心的。」
你丫的捉穩了還差點摔下來?嚇人不償命啊!你摔著了倒是沒什麼,本姑娘摔著了可就虧大了。
再者,你丫的又是哪只眼楮瞧見本姑娘在好心提醒你?本姑娘明明就的在告誡你,威脅你,鄙視你!
蘇明月心底生惱,待見溫瑾瑜實在走得懸乎慢騰,她按捺神色的又道︰「丞相不是會輕功嗎?用輕功躍上去啊!」
不得不說,溫瑾瑜雖輕功蹩腳,一年前雖使著輕功躥入她的相府且收勢不及的跌在湖里,但好歹也能撲騰著飛起來不是麼,既然這廝雙腿不好用,飛到閣樓上去總可以吧!
她如是想著,然而溫瑾瑜無奈道︰「木梯上倒是不好使輕功,再者,在下雙腿此際不便,也使不出輕功。」
意思就是腿一出事,這小子的武功輕功什麼的就成擺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