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聲四起,滿殿嘈雜。
太師、慕廣以及慕長歌皆被群臣圍著攀談,殿中的貴婦千金甚至是貴公子們,則是不住的朝蘇明月這邊瞅。
蘇明月打扮本是素淨,加之身邊還有與這禮殿氣氛格格不入的淨慧師太,是以她二人坐在一起,著實招人眼。
蘇明月在位上巋然靜坐,視周遭目光如無物,只是被人正眼斜眼甚至是偷偷窺探的盯得多了,終歸有些不暢。
她眉目含笑,朝著周圍人一掃,許是目光中的笑容甚至是審視夾雜得太多,倒是讓周遭的人皆眼神一滯,待回神,貴婦千金們大多挪開了目光,而朝臣家的那些公子哥們,卻是遲遲不曾收斂住落在她面上的目光。
不多時,便有一衣著華貴的男子上來搭訕,「蘇姑娘,小生靖安侯府侯府李梵,這廂有禮了。」
蘇明月淡笑,心底卻是在咋舌其名字。
李梵,你煩,你確實是煩。
說來,她蘇明月是他老爹的心尖尖肉,這鳳瀾上下大多不敢對她蘇明月無禮,是以像這麼公然搭訕的男子,倒是少見。
她勾唇朝李梵笑著,「李公子多禮了。」
他面上的笑容增了幾許,瞳孔里積滿了喜意,「小生一直在帝都外求學,久聞蘇姑娘之名,此番歸來便見著了蘇姑娘,倒是覺得蘇姑娘如傳聞中一樣,驚如天人。」
這男子長得倒是有些清秀儒雅,身上積攢了半許書卷氣,只可惜吶,能主動與女子搭訕,就說明這男子也非純然之人,指不定還是喜歡沾花惹草的。
這般一想,便覺這李梵更是煩,蘇明月僅是朝他按捺神色的笑,「李公子過獎了,傳言終歸不實,明月哪有李公子說的那般驚如天人。」
說著,見他又要言話,蘇明月眸色微動,話鋒一轉,又道︰「明月素來鮮少見生人,加之身子也孱弱不好,李公子若無它話,可否回位去了?」
大抵是沒料到蘇明月會這般直白的趕人,李梵倒是愣了一下,隨即眸色微動,笑道︰「無妨,蘇姑娘無須與小生多說什麼。小生初見姑娘,著實有諸多的話想說,對了,帝都外的風土人情,蘇姑娘應是未听過吧,不如此際就由小生為蘇姑娘講述,蘇姑娘無須回答,僅需听著便成。」
蘇明月眉眼一抽,頓覺這李梵身上那幸存不多的書卷氣驟然消失殆盡了,這李梵,明明是一個看不懂人臉色甚至喜歡死纏爛打的人呢。
此際,殿中依舊有諸多眼楮朝這兒望著,大庭廣眾之下,蘇明月也不好發作,正想著如何支走李梵時,大殿門口突然來了一人。
那人一身白袍,墨發微揚,俊美的容顏正帶微笑,竟是溫潤儒雅至極。
霎時,殿中的貴婦及千金皆便那人打量,待看清來人,有些臉薄的千金已是微紅了臉。
「丞相大人。」朝臣們也大多朝溫瑾瑜笑著喚了幾句,然而那嗓音里夾雜的敬重恭敬之意卻是明顯。
蘇明月不由嘖嘖兩聲,只道溫瑾瑜好本事,這剛剛人一進來,便有女子先紅了臉,可見其魅力倒是無限,只是今個兒明明是太後壽辰,這廝也不穿喜慶點,依舊是一身白袍,倒是淡定。
溫瑾瑜一來,蘇明月更無心思便立在面前的李梵多說,僅是朝李梵道︰「多謝李公子好意了,只是帝都外的風土人情,明月早已听我世兄說過,是以如今倒是無意多听。李公子還是回位吧,明月的爹爹也快過來了。」
李梵眉頭微微一皺,猶豫了一下,終歸是轉身而去。
蘇明月略顯滿意,待再度抬眸朝溫瑾瑜望去,卻見他已然興致了大殿中央,目光正落在她身上,笑得儒雅溫和。
不得不說,溫瑾瑜這廝的確有惑人的本事,就憑他這容顏,他這笑容,再憑他這顯赫的身份甚至不在外沾花惹草反而是潔身自好的性子,更得人喜歡不是?
她默了片刻,朝著他微微一笑,他目光略有波動,笑得更是朗然,隨即身形稍稍一轉,入位坐定。而那位置,正好是蘇明月的對面。
他鄰桌有一美人,打扮略顯清麗,頭上有珠花簪頭,一副貴女打扮,蘇明月瞅了一眼那女子,又瞅了瞅那女子身邊的貴婦及那老頭,才知是齊郭侯家的郡主。
自溫瑾瑜入座,那女子便朝溫瑾瑜幾番紅臉的窺探,待溫瑾瑜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並轉眸朝她望來,那郡主霎時臉上及耳根紅透,再不敢轉眸望他一眼。
蘇明月百無聊奈的觀著,面上一直帶著輕輕淺淺的笑,殿中嘈雜聲越來越盛,蘇明月瞅了一眼被群臣圍著閑聊的自家老爹,又瞥了一眼坐得氣定神閑且並無朝臣圍著打擾的溫瑾瑜,怎麼看都是自家老爹深得群臣歡迎,而這溫瑾瑜卻是不合群,怎這溫瑾瑜就深得百姓甚至是群臣倚重了?
不多時,殿外有太監尖細的嗓子高吼,「皇上駕到,太後駕到,皇後娘娘駕到……」
那太監的嗓音著實尖細,吼完皇後後,還跟著吼了一長串太子太子妃以及皇子公主這些,在場之人皆迅速回位,最後紛紛跪地,大呼,「皇上萬歲,太後千歲,皇後娘娘千歲……」
蘇明月也在地上跪定,卻是並未開口喚這話,片刻,待皇帝與太後等人登入高位,老皇帝才道︰「眾位平身。」
眾人再度高呼言謝,蘇明月依舊未吱聲,只是待眾人皆喚時,她極小心的抬眸朝溫瑾瑜掃了一眼,卻是見他在位置上坐得氣定神閑,她眼角一抽,驀地愕然,溫瑾瑜這小子雖貴為丞相,但如今這等場面,他竟然可以不跪?
難道溫瑾瑜這小子竟被老皇帝寵信到可以不對皇家之人下跪的地步?
越想越覺愕然,也不知溫瑾瑜這小子每日上朝是否也都是不跪的,她也不曾听自家老爹听過。只是她倒是奇了,老皇帝這人還是較為注重禮數什麼的,怎能對溫瑾瑜放縱成這樣?
因著想得入神,老皇帝後面說了些什麼話她倒是不曾听清,然而待回神,卻見殿中絲竹一起,已有歌姬入殿,踏音而舞。
一時,氣氛松散熱鬧,並無太過拘謹嚴肅之意,也有粉衣雙鬢的宮女端著酒水膳食緩緩入殿,在每桌上都一一擺放。
幾曲完畢,歌姬們皆簌簌退場,一些朝臣面上微露不盡興之色,然而這時,老皇帝卻帶頭為太後送賀禮,惹得老太後笑聲不斷,群臣們逐漸開始正襟危坐,琢磨著等會兒獻禮時該說些什麼賀詞。
主位上的太後,雖已白發蒼蒼,但精神卻是極好,那雙眼里也透著笑意與澄澈,似能觀透人心。她常日喜禮佛,手腕也戴有佛珠,頭上並無太多裝飾,僅是一根木簪,再加之笑容親切,著實有些平易近人。
說來,這人一老,加之又常日禮佛,對身外之物並不太在乎,這皇帝帶頭送禮,也不過是增增喜氣,是以送太後的禮物也不必太過破費,只要投其所好,用心便成。
皇族之人送禮完畢,便輪到朝臣。
溫瑾瑜與太師乃群臣之首,理當先獻,而那溫瑾瑜有意謙讓,是以便輪到了太師。
蘇明月朝太師點點頭,隨即目光朝淨慧師太一落,淨慧師太會意,與太師雙雙起身並站定在了大殿中央。
「太後,微臣此番之禮,是由淨慧師太代送。」太師言語不多,直白干脆,但語氣卻帶著幾許尊重。
太後怔了一下,目光朝淨慧師太一落。
淨慧師太倒是極為鎮定,緩道︰「阿彌陀佛,貧尼雲山寺住持,拜見太後。」
太後按捺神色的道︰「師太不必多禮。」
「太後大度仁慈,多謝。貧尼此番應太師之邀而來,特意為太後奉上幾本經書及一份寺中之寶,望太後佛光普照,法喜充滿,阿彌陀佛。」淨慧師太不卑不亢的說完,隨即自袖中掏出了幾本經書及一個小盒子。
太後身側的太監忙下階來取,待將東西送至太後手里,太後先是翻了幾頁經書,面上略顯喜意,然而待打開那只盒子,雙手卻是驀地一抖。
「母後,您這是……」眼見太後失態,老皇帝怔了一下,忙出聲詢問。
老太後卻神色大變,已是站起了身,朝淨慧師太道︰「師太竟為哀家請了這份大禮,倒是驚煞哀家。」說著,她忙讓人扶著她下了階梯,行至淨慧師太面前,忙將手中的小盒放置淨慧師太面前,道︰「這既是師太請來,便由師太親自送入哀家慈寧宮吧,哀家此生,定好生供奉。」
嗓音一落,竟是等之不及,喚著淨慧師太便要離開。
在場之人皆是一怔,全然未料到他們還未獻禮,太後便要急著離開,這等歷年來從未發生過的事今兒倒是頭一次發生,著實讓人有些驚呆。
「母後。」老皇帝也站起了身來,朝太後喚道。
「師太請來的舍利子,需虔心供奉。皇兒,今兒壽宴,哀家需即刻回殿。」說著,目光朝周圍群臣一掃,「想必各位大人也能理解哀家喜急之心吧?」
眾臣神色各異,忙點頭。
太後再也不耽擱,與淨慧師太雙雙朝殿門外疾行。
太後走後,這賀壽的氣氛便稍顯清冷尷尬。
老皇帝的目光意味深長的朝太師落來,只道︰「太師今兒倒是費心了。」
太師面上也掛著半許怔愕之色,但待老皇帝這話一說完,他的臉色便已恢復如初,僅是道︰「皇上過獎了。」
老皇帝目光略顯凌厲,面上顯然略有深沉與審視,隨即薄唇一啟,又欲言話,一旁巋然靜坐的溫瑾瑜卻是溫潤出聲,「皇上,太後雖已離殿,但群臣今日來皆備了賀禮,都是一片心意,不如此際就讓群臣獻上賀禮,由宮女送去太後的慈寧宮,皇上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