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房門,掛上銅鎖。
貓貓背著小包袱靜靜地立在了竹屋前,望著這個相處了只有幾十天的屋子,眼里的傷感難掩。許久後,她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個笑容,鼓勵自己說道︰「總有一天,我會回來的。」到那個時候,她一定不會再被任何人欺負。最後再不舍得模了一下木門上粗糙的紋路,貓貓轉頭,甩開步子向竹林外走去。
今天是她去給先祖守墓的日子,依照狐妖族慣例,族人應該為她準備一個盛大的送行儀式。可是昨日也不知怎的,族長大人居然失蹤了,還有一些不明流言,說是有人發現了戰狼族人的尸體,一時間整個族群議論紛紛,都說族長會不會被戰狼族的人抓走了。所以沒有人有心思給她準備送行,大家都躲在家里屯糧備食,以防狼族入侵時,可以跑得快一點……
「陽光可真好!」貓貓享受般地仰起小臉,讓溫暖的金色灑在自己的臉上。暖暖的,輕飄飄,整個人舒服地都快睡過去了。
「貓貓!」童牧 嚓, 嚓地咬著隻果突然出現在她身邊,隨手把另一個大隻果放衣服上擦了幾下,遞給她。
「舅舅!你也太不衛生了!」貓貓小臉瞬間都擠在了一起,嫌棄地嘀咕。小手卻還是伸過去接過隻果,咬了一大口,甜膩的汁水沾滿了舌尖。
「你懂什麼?」童牧哧了一聲,振振有詞地說道︰「人間有句話,叫不干不淨,吃了沒病。放心吧,據說這麼吃還可以活到九十九!」
貓貓對于舅舅這番奇怪的言論深感無力,她搖搖頭,無奈地對付手里的隻果。
「哎,等一下!」快離開妖狐族領地的時候,一個急切的女童聲從後面傳來,讓貓貓停住了腳步,她慌忙扔掉手中的隻果核,小聲對童牧說道︰「舅舅,你要不先躲起來。」
「小笨蛋,我這麼大個,那人肯定早看見了。」童牧滿不在乎地癟癟嘴,說道,「放心,我們還沒出狐妖族的領地呢,就當是上任守墓者給現任守墓者送行羅!」
「對哦!我怎麼沒想到!」貓貓一臉頓悟。果然扯謊這種東西,還是由經驗豐富的人來想容易。
「呼呼。」女孩氣喘吁吁地跑到兩人面前停下,看到童牧先是一愣,而後彎腰行了一個大禮,乖巧地說道︰「童牧大人,您好!」
童牧輕微地點了一下頭,正色問道︰「你有什麼事?貓貓她要去給先祖守墓,耽誤不得!」
一旁的貓貓仔細打量這個呼吸急促的小女孩,似乎有點面熟。
「是你!」認出來人後,她的語氣明顯不善。
這女孩不是別人,正是一天到晚跟在衛楚那個龜兒子衛武身後的小尾巴,那日在山頂上傷了自己後,最先開口的人也正是這個女孩。
「你來做什麼?」貓貓擺著一副臭臉,不情願地問道。
「我……」女孩不安地揪著自己的衣角,蹙緊的眉頭,有著局促和慌張,她斂下好看的眼楮,不敢直視貓貓。突然,她大幅度彎腰,喊了一聲︰「對不起!」
「干嘛!」貓貓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
女孩抬起頭,眼里星星點點,她怯懦地說道︰「隱狐山上那次,真的很對不起。」
「哼!」貓貓冷哼一聲,目光掃向別處,面無表情地說道︰「就光那一次嗎?」
「這!」女孩面色略顯尷尬,她咬了咬唇再次誠懇地說道︰「每一次,我都錯了,對不起。」
貓貓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她擺擺手,轉身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等一下!」女孩急忙出聲︰「你能原諒我嗎?」
貓貓不出聲,聳聳肩,跨出幾步後。一個聲音飄來︰「若真對不起,等五百年後,我重新回到這里。我希望,那時的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女孩的臉上漾起了甜美的笑容,她使勁地點點頭,對著貓貓的背影大喊︰「一定會的,貓貓,我叫明若。我向你保證,我以後都不會跟在衛武身後欺負別人了。五百年後,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唔?」童牧若有所思地撐著下巴,看著這個叫明若的小丫頭,問道︰「為什麼想要來道歉?你不怕衛武那個小霸王了?」
「不怕了。」明若明媚一笑,眸子里傾瀉著動人的星光,小小年紀已經有了足以魅惑人心的美好︰「因為族長不在了!」
「什麼?!」童牧臉色驟然一變,眉頭皺起。
「請您放心。」明若用縴細的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巴,嬌柔地說道︰「噓,我會守口如瓶的。」
「我憑什麼相信你?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知道此事?」童牧眼神暗涌,追問道。他不能讓任何人威脅到貓貓的安全。
明若搖搖頭,一臉坦然︰「除了我之外,沒有人了!昨天你們走後,我有幫你們仔細查看過。」
「這話是什麼意思?」童牧有些模不著這女孩的意圖。
「我爹曾經是衛楚的護衛,很多年前,衛楚借一次失職,將我爹活活打殘。而事實上,衛楚他是看上了我娘,我娘抵死不從,最後吊死在隱狐山上。昨天,就是我娘的忌日。」明若將實情緩緩道來,平淡的口吻里,讓人辨不清她的喜怒。
「你?」童牧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相信這孩子的話,她純粹的眸光和平靜的語氣里的確是找不出撒謊的痕跡。只是事關重大,他不能輕易下結論。
「請您一定要相信我!若是我真有什麼預謀,您和貓貓今日就不會安然地站在這里!而且關于戰狼族抓走了族長的謠言,也是我說的!」明若竟是一眼就看穿了童牧的不信任,她側頭微微一笑,眼里跳過熾熱的光芒︰「他在那里,不僅是給貓貓的娘親道歉,也是給我娘道歉。我會在這里,一直守著他,絕不讓任何人找到!」
身形一怔,童牧微痛的目光落在這個嬌俏的小女孩臉上,他憐憫這孩子。
「童牧大人,請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明若灑月兌地搖搖頭,說道︰「貓貓教會了我,苦難厄運沒什麼可怕的。別人經歷的,或許要比你痛上百倍,苦上千倍,他們能夠在痛苦中重生,那麼我也可以!」
一番話讓童牧對這個孩子產生了敬意和尊重,他的目光平緩,寫滿了此刻的心情。
「呵呵。」明若捂唇輕笑,小臉嬌媚如花,嗔道︰「大人的這個眼神,明若喜歡。若非大人年紀太大,明若長大後,一定想要嫁給你!」
被一個幼狐調戲,恐怕是童牧有生以來第一遭。他的老臉皮微微發燙,一雙手尬尷地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小丫頭笑得更起勁了。
「喂,沒大沒小的!」童牧故作惱怒,說道︰「就算你想,我還不答應呢。」
「哦,這麼說來,大人心里是有人了?」明若一臉的好奇,瞪大的眼楮里寫滿了,是誰,是誰的字樣。
童牧的眼神閃過一絲復雜的痛色,長長的睫毛斂下,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然後他若無其事地抱著頭,打著哈哈說道︰「我家貓貓!」
「騙鬼!」明若才不相信他的話,嘟起嘴脆生生地說道︰「哎,你家貓貓都走很遠了,還不追過去!我走咯!」
「切,可惡的小丫頭。」童牧氣得把腳下的石子踢得遠遠的。
那邊走出老遠的貓貓百思不得其解。舅舅不是說,一出狐族領地,他就會追上來的嗎?怎麼半天都不見人影,這只狐狸到底又妖到哪里去放騷了?
準備追出去的童牧連連打噴嚏,自言自語地道︰「莫不是那女人想我了?」想了想,又斷然否定,都過去五百年了,說不定她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忘了,也好!